信仰的考驗(二)
魔法學院里的學徒實際上形同囚徒,隨時被監(jiān)視著,不許離開學院半步。在最初,這種囚禁是終生制的,但是沒有人會愿意永遠被囚禁,尤其是一個掌握著特殊力量的人群,在爆發(fā)了幾次叛亂之后,教會調整了規(guī)則,法師只要完成特定的試煉,證明自己已經能夠熟練地掌握魔法,絕對不會因為失控而陷入瘋狂,就可以離開魔法學院,成為自由法師。 這給了法師們一個看起來比叛亂容易些的渠道,不過由于試煉通常又難又危險,遠遠超出了一般法師的能力,想要通過試煉往往需要幾十年的學習和積累,還需要一定的運氣。許多優(yōu)秀的法師都白白死在了試煉中,更多的學徒根本沒有勇氣進行試煉,只能在魔法學院里安分守己地度過一生。 至于僥幸通過了試煉的自由法師們,雖然名義上不再受到教會的約束,但是一個人如果從兒童時期就被關在一座高塔幾十年,直到白發(fā)蒼蒼才獲得自由,外面的世界之大會讓他感到害怕,于是多數自由法師都選擇了加入在教會管轄下的法師協(xié)會,領著一份和他們的能力不相稱的微薄薪水,過著和從前差不多的生活,繼續(xù)為教會服務?!顿M諾大陸百科全書·歷史篇》 *** 肯特派出信使才過去了幾個小時,狂歡的篝火尚未熄滅,就有一隊圣殿騎士來到了這個小小的村莊。 雖然時間已經接近午夜,村民們依然紛紛出來看熱鬧,這個無人問津的小村莊從來沒有在同一天里來過這么多人。 更何況這隊圣殿騎士非常引人注目,他們隊伍整齊,紀律嚴明,銀白色的盔甲在火光下閃閃發(fā)亮,連戰(zhàn)馬都披掛著統(tǒng)一的護甲,甚至還牽了好幾條獵犬,這些狗被馴得非常聽話,安安靜靜地跟著,一聲也不叫。 肯特聽到動靜就從旅店里出來,看到帶隊的圣殿騎士長時,他有些吃驚:“拉法齊大人,怎么是您?” “因為你們沒有在約定的地點出現,正在附近的我收到了消息,不得不改變原有的行程過來接應您?!崩R從馬上翻身下來,朝著旅店的大門抬了抬下巴,“我們到里面說吧?!?/br> 他們來到了旅店的一個單間,讓兩個圣殿騎士守衛(wèi)在門口,拉法齊點亮蠟燭以后壓低了聲音:“東西呢?” “在這。”肯特打開袋子,露出了他們千辛萬苦弄來的生命之球。 “居然是……這么不起眼的一個東西?”拉法齊伸出手想碰,但肯特后退了一步拉上了袋口:“我必須親自交到團長大人手里?!?/br> 拉法齊悻悻地收回了手:“我只是想看看,又不搶你的?!?/br> “不能經過任何人的手,這是團長大人特地交待的?!?/br> “好吧?!崩R問,“法師呢?” “剛才還在樓上,應該沒有走遠?!笨咸鬲q豫了一下,還是警告說,“您要小心,這個法師非常危險,他對魔法的應用嫻熟到了極致,而且詭計多端,不是一般的法師能比的?!?/br> “開玩笑,我是什么人?”拉法齊驕傲地說,“‘法師屠戮者拉法齊’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我親手處死的野法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法師們光是聽到我的名字,都會嚇得連咒語都念不利索,我很清楚應該怎么對付他們,謝謝您的忠告,前輩。” 這個年紀比肯特小很多,卻已經手握重權的圣殿騎士長有意無意地把重音放在了“前輩”這個詞上,肯特咬了咬牙,沒有發(fā)作。 “你弄出這么大的陣仗,到頭來還是得我給你收拾殘局?!崩R像是接到了什么棘手的工作一樣嘆了口氣,對身邊的侍從說,“叫他們都準備好,等我一聲令下,就格殺勿論?!?/br> 肯特連忙說:“等等,有這個必要嗎?這些村民什么都不知道?!?/br> “是嗎,我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可聽到傭兵們正在大聲吹噓著你們的冒險經歷和拿到的神器呢?!?/br> 肯特無話可說。 “既然你把團長的話記得那么清楚,也應該記得他說過這一次的任務保密等級是特級,所有無關人等都要滅口,是你把這么多人牽扯進來的?!崩R淡定得就好像是在談論一窩螞蟻的生死,“別擺出那樣的臉來,和即將到來的危機相比,這一村子的人就連零頭都算不上,你既然參與到這個使命中,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br> *** 圣殿騎士剛進村的時候,埃文德爾就已經不在村里了。 他沒有經過人多熱鬧的村口,而是從村子旁邊半人高的欄桿翻了出去,本來以為大家不是在吃喝玩樂就是在看熱鬧,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角落,想不到剛走出去不遠就被獨自一人坐在草垛旁發(fā)呆的圣殿騎士羅勒發(fā)現了。 羅勒馬上迎了上來:“法師先生,正好,我有些話必須和您說。” 埃文德爾只好停下來,頭疼地看著他:“什么事?” 羅勒看了看跟屁蟲一般的菲爾斯,猶豫地說:“我能和您單獨談談嗎?” “不能?!卑N牡聽柧芙^了,圣殿騎士作為法師殺手的身份可不是說著玩的,他也猜不透這個成天一副不高興臉的圣殿騎士在想什么,如果對方突然放一個驅邪圣言,再沖過來給他一劍,他可沒有把握一定能應付,菲爾斯的存在多少會讓對方有所顧慮,畢竟精靈脖子上的項圈還沒有摘下來,在別人看來他就是法師最忠誠的走狗。 “有什么話就請說吧?!狈茽査箲醒笱蟮乜吭谂赃叺囊豢脴渖险f,“就當我不存在好了,我保證會安靜得像個樹樁一樣?!?/br> 雖然覺得這個黑暗精靈非常礙眼,但是羅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已經錯過了許多次機會,如果這次再不說出來的話,很可能就沒有下次機會了:“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才會來找您的,埃文德爾先生,教會正在醞釀著一個巨大的陰謀,而我們正是這個陰謀的執(zhí)行者,您知道他們打算拿生命之球做什么用嗎?” 這本來不是一個疑問,只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話,但是埃文德爾卻回答了:“我大概可以猜到。” “呃……?”羅勒要說的話就這樣被他噎在了嗓子里。 “我讀過的古代文獻比你們唱過的贊美詩還多,生命之球在古代語里的正確含義是‘復生之球’,我的先祖夏爾瑪曾用它來cao縱亡靈大軍對抗敵人。教會這些年的影響力在不斷下降,這個時候如果突然冒出大量的亡靈,大主教們再站出來發(fā)表一些‘都是因為人們沒有信仰才導致邪惡復蘇’之類的演說,人們一定會因為恐懼而倍加虔誠。而且不管人們信不信,都必須正視一個事實,圣殿騎士是亡靈的克星,只有圣殿騎士可以救他們。”埃文德爾諷刺地笑了一下,“我還知道肯特根本沒打算支付報酬,而是早就做好了事成之后殺人滅口的打算?!?/br> 法師竟然憑著一個詞語,就把前因后果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羅勒難以置信地問:“既然您都知道,為什么還要接下這個委托?”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埃文德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我們可不是什么可以互相傾吐煩心事的朋友,還是說你指望我這個‘法師’站出來主持正義,破壞光明神教會的邪惡陰謀?” “我沒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只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绷_勒說,“一個叛教者想要活下去,也許唯一的機會就是投靠教會也惹不起的人,您連黑暗精靈都愿意收留,也不差我一個對不對,如果您要走,請務必帶上我?!?/br> “為什么你們想要脫離原來的組織時,一個兩個都會想到來投靠我呢?”埃文德爾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我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才會讓你們產生出了連教會也惹不起我的錯覺?” “我不能確定,但我沒有太多選擇,再不走我就要被逼瘋了。”羅勒表情痛苦地說,“在教會的內部,他們會嚴酷地對待一切言行不合規(guī)范的人,這些年來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過什么光明和正義,只學會了怎么偽裝自己是個虔誠狂熱的信徒。也許是我偽裝得太成功了,他們才選中了我來參與這一次的使命,自從我無意中得知了這次使命背后的真相,我這一路都在掙扎,我不能再繼續(xù)這樣偽裝下去,昧著良心假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局,我真的受不了,拜托您!” 如果有著這樣的隱情,也就難怪羅勒一路上的態(tài)度這么奇怪了,埃文德爾沒有馬上答應:“有個問題你得先回答我,你當時是故意失手摔下去的嗎?” “不,不是!”羅勒立刻斬釘截鐵地否認了。 “不是?”埃文德爾抱著胳膊看著他,“那么你可以走了,我不會帶著一個說謊成性的人在身邊,那可比追在屁股后面的敵人麻煩多了?!?/br> 說著他向菲爾斯打了個眼色,就往遠離村子的方向走去。 “等一等!”羅勒追了上來,有些焦急地說,“是,我承認,我當時是有了一種就這樣帶著生命之球跳進大裂隙深處的念頭,這樣教會就再也不能拿它去害人了。” “很有犧牲精神的想法。”埃文德爾不咸不淡地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身上還掛著其他的人,有沒有想一想我愿不愿意為了滿足你的偉大情cao摔死在大裂隙底下?” “不,我的意思是說,我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在攀爬的時候就不太謹慎了,才導致了失手,我并沒有想自殺的意思,更沒想過要牽累您?!绷_勒還是緊緊地跟著法師,因為菲爾斯一直在旁邊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他不敢靠得太近,“我只是習慣一時還沒有調整過來,不是有意對您說謊的,只要您愿意提供庇護,我保證會是您最忠誠的手下!” 埃文德爾停下了腳步,羅勒不明所以地也停了下來,繼續(xù)殷切地看著法師:“您要是不相信,也可以給我戴上那種項圈,我肯定會比黑暗精靈更有用的?!?/br> “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狈茽査箲醒笱蟮卣f,“第一,我不是黑暗精靈,第二,說這樣的話總得看看場合,且不說我聽了會不會不高興,至少前面的那個人聽了肯定是不會高興的?!?/br> 這地方黑燈瞎火的,只有月光隱約地照亮了周圍的事物,羅勒也是直到被提醒了才發(fā)現,帕洛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