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走投無路，只能考慮他的意見。不管他的動機(jī)是什么，到底是他救我一命，他于我， 算是有恩?！?/br>
    “起初， 我對他是心懷芥蒂的。畢竟，他一個陌生人， 忽然就冒出來，救了我，說要帶我走，這事無論怎么看，都很可疑。可他帶著我躲開追殺之后，就再沒干涉我，我便在他的領(lǐng)地隨意活動著，無所事事了很多年，他也不曾讓我?guī)退鲞^什么?！?/br>
    這些，算是前因吧，周以光想。

    “那后來呢？領(lǐng)主為什么而死？我父王，又為何要把他那一魂一魄封印在冥燈當(dāng)中？”

    大致了解了前因之后，周以光直接撿重要的問，他最關(guān)心的是，周衍為何欠下那么大的恩情，而自己的父親，又為何偏偏與周衍的恩人結(jié)仇。

    周以光擔(dān)心，其中若有死局，那他與周衍的這一世，必定不能善終，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因為我。”

    “領(lǐng)主是因我而死?！?/br>
    周衍再也掩蓋不住心中的愧疚與悲愴，他垂下頭，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周以光面前。

    周以光拍拍他的肩膀：“世事無常，你大可不必，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攬在自己身上?！?/br>
    “不”，周衍從來都不愿意為自己開脫，“不光領(lǐng)主是因我而死，整個虛妄之川，也是因為我，才變成今天這幅樣子，變得......邪祟橫行，永無寧日。”

    “曾經(jīng)的虛妄之川，是漂泊者浪跡天涯的終點，是個無人打擾的避世之所，現(xiàn)如今，漸漸成了所有罪惡的藏身之所。如果領(lǐng)主不是因為救我而死，那靈河底下所鎮(zhèn)壓的惡意，便不會上來作祟?！?/br>
    周以光有點聽糊涂了：“怎么能夠確定，靈河地下鎮(zhèn)壓的，就是能夠侵?jǐn)_人心的惡意呢？之前我們......不是都不相信這個傳言嗎？”

    周以光分析道：“若讓我說......靈河不過是一面能夠映照人們心事的鏡子，而人們之所以接觸到河水便會心神不寧，那其實是因為他們被心事所擾，但凡心無掛礙，便不會受此侵?jǐn)_。”

    周衍點點頭：“不錯，起初，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br>
    “可......領(lǐng)主身死之后，靈河確實解除了一層禁制，河水依舊能夠倒映心事，擾人心神，但的確也有一些看不清的東西從靈河地下逃了出來?！?/br>
    “我并不知道逃出來的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們?yōu)楹螘绘?zhèn)壓在靈河之下，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從那以后，妄川真的變天了，變成了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方。隨處都是作惡多端的邪祟，他們好像沒有意識一樣，本能地毀滅一切?！?/br>
    “領(lǐng)主最終是死于你父親的心腹手下，魂魄被關(guān)在冥燈當(dāng)中，永遠(yuǎn)不得解脫。若不是回頭救我，他本不必死。所以，是我間接害死他的，他是因我而死?！?/br>
    周以光喉嚨發(fā)緊：“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中間具體發(fā)生過什么？”

    周衍點點頭：“那個時候，我不甘隱姓埋名躲在南地，既然知道了自己有這個本事，便開始修習(xí)此道，小有所成之時，已經(jīng)仇家遍布天下。尋仇的人太多，我力有不逮，領(lǐng)主幾次三番搭救我?！?/br>
    “那一次，我們二人被團(tuán)團(tuán)包圍，沖出重圍后，我們又被另一撥人包圍。顯然，第二撥人不是沖著我來的，他們是沖著來的，可那個時候，我們二人都已山窮水盡，無再戰(zhàn)之力。我能從他們講的話當(dāng)中大致知道，他們是鬼王的人，我眼看著他們控制住領(lǐng)主，領(lǐng)主慢慢消失在我眼前，灰飛煙滅，唯一閃亮的一點神魂被嵌入冥燈當(dāng)中?！?/br>
    “他們沒有傷害我，但是帶走了冥燈?！?/br>
    “領(lǐng)主彌留之際，求我?guī)退谵k一件事，這是他求我替他做的第二件事。他求我想辦法救他出來，不然，妄川永無寧日?！?/br>
    “后來就是現(xiàn)在的樣子了，果真，領(lǐng)主死后，河下的東西就跑出來了?！?/br>
    “第二件事？”周以光隱隱覺得，事有蹊蹺，并非他有意偏袒鬼王，但以他對自己父親的了解，父親覺得不會無緣無故干涉虛妄之川的是，更不會濫傷無辜，所以周以光是心存疑惑的，“這么說......之前他還讓你幫過忙？”

    周衍點頭：“有，大概是在他第三次救我之后，他求我?guī)退k一件事，那是他求我辦的第一件事。其實他提出要求之后，我反倒放心了。至少，我知道了他救我的原因，既然那事兒我能辦，就能償還恩情?！?/br>
    “只有我能潛入靈河水下，他要我?guī)退ズ拥啄靡患|西?！?/br>
    “那是一件破舊的法衣，在河水當(dāng)中浸泡了很多年也沒有腐朽，我并不關(guān)心它的作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將法衣拿給領(lǐng)主，便自行離開?！?/br>
    周以光以手扶額，他的腦子有點亂：秘密的暴露，靈河，邪祟，法衣，冥燈，同樣覬覦著冥燈的白九郎......

    這些事情之間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偏偏周衍攪局?jǐn)嚨孟±锖?，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所以當(dāng)時究竟發(fā)生過什么，只能慢慢去考證。

    “好吧”，周以光起身，也一并將心不在焉的周衍從竹舟上拉起來，避重就輕道：“輕松點，走吧，我們先出去，先去找冥燈。你帶著我，把我當(dāng)人質(zhì)，直接去夜都七大殿，別說一盞冥燈，我天光殿當(dāng)中還有另外八百盞，一并送你也無妨?！?/br>
    這回，周衍反倒開始猶豫了。因為一旦離開這里，情況就會變得不可控，結(jié)局也難以預(yù)料?？峙?，只有在夢里，才會永無紛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