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昀哥哥。是我死纏爛打要留在這里，是我的不對。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呀，我就是想，離你近一些……”連翹眼圈微微發(fā)紅，低聲道，“明明是我一廂情愿，怎么能怪你呢……”

    她的聲音稍有哽咽，垂下頭去，看不清神情。楚昀伸出手，像是想要拍拍她的背，卻最終只是停在了半空中，沒有落下去。

    楚昀道：“連翹，我不值得你這樣。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更好、更值得托付終生之人。”

    連翹突然抬起頭來，她眼中充盈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卻倔強(qiáng)地沒有落下來。她眨眨眼，努力壓下眼底那陣酸楚之意，朝楚昀揚起一個溫煦的笑意：“我也希望，能盡早找到那個人?！?/br>
    楚昀笑了笑，自然地伸手揉了揉連翹的頭發(fā)，問：“與伯父伯母說好何時下山了么？”

    連翹道：“三日后。”

    楚昀道：“那我陪你……”

    “不用，”連翹率先開口打斷他，“我已將此事告知師父，文封師兄也答應(yīng)會送我下山，到時爹娘會派人來山下接我。楚師兄這些日子勞心派內(nèi)事物，不必為我費神?！?/br>
    楚昀稍愣一下，不禁有些恍惚。

    原來，她已經(jīng)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從小到大，楚昀都覺得連翹就是那個跟在他身后，永遠(yuǎn)需要被人保護(hù)和寵愛的小姑娘，可不知從何時起，那人軟弱的外表下，早已生出一顆決絕又強(qiáng)勢的內(nèi)心。

    她明白當(dāng)斷則斷的道理。所以，她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最后才把自己要離開的事情告訴楚昀。沒有留下半分余地，也斷絕了所有退路。

    連翹站起身：“我該回去了。再晚一些，要是被當(dāng)值的師兄發(fā)現(xiàn)，肯定又要被罵?！?/br>
    楚昀道：“我送你回去?！?/br>
    “不必了?！边B翹搖搖頭，將身上的外袍解下來遞給楚昀，“謝謝楚師兄，我自己回去便好。”

    楚昀沒接：“穿著吧，天氣太冷，當(dāng)心著涼。”

    連翹不再推辭，她轉(zhuǎn)身朝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回眸：“楚師兄，有喜歡的人嗎？”

    楚昀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覺飄向了石橋?qū)γ?。點點溫暖的燭影透過紙窗晃動搖曳，與他們所處的這冰冷黑暗的石橋邊仿若兩個世界。他停頓片刻，搖了搖頭。

    連翹的目光始終落在楚昀臉上，更是沒錯過他這片刻的反應(yīng)。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負(fù)手朝前稍稍傾身，眼底閃現(xiàn)一抹讓楚昀格外熟悉的笑意：“昀哥哥，你騙不了我的?！?/br>
    她留下這句語意不明的話，便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水榭。楚昀站在原地呆愣許久，直到連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nèi)，才哭笑不得地吐出一句：“這丫頭……”

    隨后，他便轉(zhuǎn)身踏上石橋，朝那燈火通明的庭院走去。

    另一邊，連翹走入竹林，臉上的笑意才緩緩?fù)嗜?。她忍不住再次回眸，層層疊疊的竹影遮蔽，已經(jīng)什么也看不見了。天上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發(fā)上，冷得徹骨。連翹裹緊了楚昀給她的外袍，抬步朝弟子居的方向走去。

    可還未等她步出竹林，便看見不遠(yuǎn)處有個熟悉的背影等在那里。

    連翹道：“文師兄？你怎么會在這里？”

    文封被她發(fā)現(xiàn)，神情卻毫無躲閃之意，反倒溫文爾雅地朝她笑了笑，溫聲道：“我睡不著……隨便逛逛。”

    “隨便逛逛？”連翹疑惑地偏頭，“可這里是后山，就算是隨便逛逛，也逛得太遠(yuǎn)了吧。”她話說到這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連翹朝文封笑了笑，道：“文師兄不必為我如此的，我……我沒事?！?/br>
    連翹與文封都屬決徽長老座下，往日文封對連翹也頗為照顧，此番定是擔(dān)心她，才會在這里等候。

    文封聽她這么說，反倒露出了些局促的神色，道：“我、我不是……不，師妹，我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連翹忽然沖上前來，將他一把擁住。

    文封渾身一僵。他從小在落華山長大，清修多年，心中是從來沒有任何男女之情的。可他往日誦讀詩書，也知道男女授受不清，懂得避嫌的道理，此時連翹忽然如此，他一時局促，竟連手都不知道該怎么放了。

    連翹在他耳邊低聲道：“文師兄，謝謝?！?/br>
    文封一怔，隨后揚起一個柔和地笑容：“我準(zhǔn)備回去了，恰好順路，送送你吧。”

    連翹笑著點點頭：“好?！?/br>
    楚昀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快速踏進(jìn)去關(guān)上門，動作一氣呵成，未讓絲毫冷風(fēng)灌進(jìn)去。他剛合上門還未轉(zhuǎn)身，便察覺一個熟悉的氣息覆了上來。楚昀推拒一下，竟然沒推開。

    簫風(fēng)臨雙手環(huán)著楚昀的腰，困意朦朧道：“師兄回來得好晚。”

    楚昀道：“和師父議事嘛，我又沒讓你等我……不是，你先放開，我身上不冷么？”

    他已修成元嬰之體，自是不懼寒冷，可簫風(fēng)臨卻不是如此。

    簫風(fēng)臨天生體寒，到了冬天更是四肢冰涼，難以入睡。楚昀從小就寵他，任由這人將他當(dāng)個暖爐，夜夜抱著睡覺。發(fā)展到如今，這人越發(fā)纏他，離了他，甚至連覺都睡不著。

    楚昀剛從外面回來，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氣侵到簫風(fēng)臨身上?？蛇@人此時倒像是不怕冷了似的，借著身高優(yōu)勢把楚昀抵在門扉上，低聲道：“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