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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盧志和一邊烘烤著三個人的鞋子,一邊答應(yīng)。 盧九月從睡袋里伸出頭,說:“哥你先叫我吧。我也守一會兒夜,等我困了再叫二哥。” 盧志和看著她笑笑,說:“好?!?/br> 陸志飛和盧九月分別縮進睡袋里,在跳動的火光中合上了眼睛。他們都知道,隔壁房間里就躺著一個女人的尸體,但這并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睡眠。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死去,一具尸體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更何況,一整天的山路讓人疲倦,他們必須盡快恢復(fù)體力,才能走更長更遠的路。帶著這樣的想法,盧九月和陸志飛很快就在火堆邊睡著了。 第23章 狼群 第二天, 天色未明,陸志飛就到后院里,翻找出一把生了銹的長鎬。他開始用這把鎬在院子里的土地上刨坑。 地凍得很硬,但比最冷的時候好多了。挖坑的時候, 陸志飛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和屋里那個年老的女人有些相似, 陸志飛的父親在以前也是位成功人士。他有自己的公司, 有錢, 有地位, 走出去相當(dāng)受人尊敬。如果不是唯一的兒子和他決裂,鬧出和男人同居的丑聞, 他的人生可能會更志得意滿一點。 他這一輩子都強勢果敢。為了逼兒子跟男朋友分手,他們多年斷絕往來,各自都絕不肯退讓一步。在最后一年里, 他甚至還計劃再生一個孩子,以此來威脅陸志飛,如果再不聽話,那他的偌大家產(chǎn),決不會留給孽子一分一毫。 他唯一一次對陸志飛示弱, 是在自己臨死前。那時他剛開槍打死了自己美麗溫柔的小妻子, 他們都被喪尸咬傷了,尸變的時候,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有七個月了。 “小飛,爸爸對不起你,”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男人, 在清醒著的最后時刻終于意識到,這個世界變了,金錢無法給他依靠,名聲和地位也不能,只有他苛待了半輩子的兒子能給他最后一點安全感。他流著眼淚,奄奄一息地抓著兒子的手說:“要留你一個人在世上受苦了,對不起,兒子,以前爸對你很不好,都忘了吧。乖,好好活下去,爸爸和你媽都不能陪你啦,堅強點……” 他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臨死前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套西裝。在他開始抽搐時,陸志飛拿著他親手交給自己的槍,用枕頭蒙著他的頭開了槍。 槍響之后,他差點虛脫,像個孩子似的,握著父親漸漸冷下去的手,一邊哭,一邊小聲地喊著爸爸。沒有人回應(yīng)他。子彈洞穿了父親的頭,鮮血染紅了粉色的真絲床單。這個男人,他曾想體面地死去,然而就連這愿望都是奢望,橫死的人,無論是上吊還是槍殺,又怎么能談得上體面呢? 短短幾天里,陸志飛埋葬了死于搶劫的母親,親手打死了自己的父親。他一直以為自己對父母并沒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在那一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其實一直在等待著他們的承認,承認他是優(yōu)秀的,承認他的阿和也是優(yōu)秀的。然而,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盧志和不知何時也醒了,在微明的晨曦里,他來到院子里,用斧頭和陸志飛一起挖起了坑。然后兩人回到房間里,把那個死去多時的老女人用麻袋卷起來,抬出來埋在了坑里。 在漸漸亮起來的天光中,陸志飛默然看著那個隆起的小土堆。這時手心傳來溫?zé)幔R志和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們就這樣十指相扣,并肩站立在末世冬天的早晨,好一會兒,陸志飛才抬起頭,對盧志和說:“走吧,咱們進屋去。” 等他們回屋時,盧九月也醒了,還把睡袋都收拾好了。在快要熄滅的火堆旁,他們吃了烤熱的饅頭、喝了點熱水。吃的時候陸志飛還有點蔫,等吃完他就又打起了精神。三人背起行李準備出發(fā)時,他在門口立住腳,看了看盧志和,俯身從余燼里抓起一把灰,抹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阿和在養(yǎng)了一冬后,臉上的膚色很好,是滋潤的瓷白色。太干凈了,太好看了,也太不安全了。在這個世界里,干凈好看的人多半沒挨過餓,這是很稀有的,總能引來更多覬覦和仇視。 盧志和也掏了炭灰,給陸志飛把臉抹黑。涂到臉頰時,他湊上去親了親,說:“我們二飛,就算黑,也還是這么帥!” 陸志飛微微笑了。然后兩人一起回頭,把黑糊糊的爪子伸向了盧九月。 盧九月先前還嫌臟,想掙扎一下,后來就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隨他們在自己的臉上涂抹。結(jié)果陸志飛涂完還說:“你看她像不像少年包青天?” 盧志和端詳了一下,說:“不像,額頭上沒有小月牙?!?/br> “弄一個吧要不?”陸志飛說。 盧志和輕聲笑了起來,盧九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你倆夠了,我也是有脾氣的人!” 她兩個哥只好有點遺憾地住了手。三個人頂著黑糊糊的鍋灰臉,出門拐彎,朝鎮(zhèn)子的方向走去。 按照他們的計劃,今天要去鎮(zhèn)里打探一下情況。一是看看那里是不是還安全,還有沒有變異的喪尸,更重要的是去找一找有沒有車和汽油。因為盧志和清楚地記得,那些人來的時候是開了車的。他們逃往溶洞的時候那么慌張,很可能沒來得及把汽油帶走。 有了汽油,他們總能找到車,這樣就能節(jié)省大量在路上行走的時間。而在路上走得越久,遇到意外的情況就會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