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志飛走過去，從后面抱著他的腰，把頭擱在他肩上，一語不發(fā)地看他切菜。

    盧志和回頭笑了笑，說：“還沒醒過來呢？怎么不多躺會兒？”

    “唔，”陸志飛懶懶地應(yīng)了聲，說：“你呢？怎么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就起來了，”盧志和把土豆絲泡進(jìn)水里，說：“餓不餓？九月起了沒？我要開始炒菜了。”

    “還睡覺呢，”陸志飛松開他，摸了摸盧志和的手，很涼，便把他拉到灶門前，說：“先過來坐會兒。”

    兩人擠坐在灶門前的長條凳上，就著灶膛里的火烤了會兒手，陸志飛便把盧志和的臉搬過來，仔細(xì)看了看，說：“比剛來時氣色好點了?！?/br>
    “嗯，”盧志和笑了笑。陸志飛又摸摸他的手，嘆氣說：“還是涼。趕明兒我找找那個堰塘去，里面肯定有魚。以前咱們來這兒玩的時候，我就看到過有人在溪里撈魚?！?/br>
    盧志和忙說：“不許去！這么冷的天，你作妖呢？凍病了是好玩的？連藥都沒有?！?/br>
    陸志飛想了想，又說：“家里就剩那點土豆了？”

    “嗯，剩那么點，我今天都切了，”盧志和說：“等會兒吃完飯，咱們到地窖里看看去，把那邊吃的東西帶點回來?！?/br>
    “好，”陸志飛溫溫柔柔地答，看了他一會兒，湊上前含住了那兩片薄唇。盧志和垂著眼，也輕輕抱住了他。灶膛里的火光照著兩個人，明滅的光線淡化了他們眼角的細(xì)紋和額邊的傷痕，使他們看起來依舊那么年輕、那么好看，仿佛歲月并沒有苛待他們，一如多年前,那對避開meimei在廚房里偷偷擁吻的愛人。

    吃完早飯，三個人便去了地窖。陸志飛拿出錘子和鋸子，把洞口的門重新修好了。盧志和則把地窖里的袋子壇子罐子挨個兒打開，都仔細(xì)看了一遍，結(jié)果有了不少新的收獲。柜子角落里有一袋豆子，經(jīng)他驗證，應(yīng)該是干豌豆。旁邊還有個小壇子，里面裝著半壇黑糊糊的碎末，之前盧九月一直以為是壞掉的糧食，盧志和掏出來聞過之后，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半壇霉干菜。

    “拿水泡發(fā)了，可以蒸著吃，也能炒著吃。梅菜扣rou里的梅菜，就是拿這個做的。二飛以前就很喜歡這個味道?！北R志和說。

    盧九月蹲在一旁，抓起一把聞了聞，說：“原來霉干菜長這樣的嗎？真的很丑，味道也怪怪的，二哥你以前真的很喜歡吃嗎？”

    正在門口敲敲打打的陸志飛丟下工具走進(jìn)來，也蹲在旁邊聞了聞，說：“對不起，我只見過餐桌上的梅菜，這種東西我也沒見過?！?/br>
    盧九月鄙夷道：“虧你還說喜歡吃它！啊，味道真的不怎么樣！”

    “有點，”陸志飛也皺皺鼻子，說：“我是喜歡吃，可你哥以前嫌它不健康，統(tǒng)共也沒讓我吃幾回呀……”

    盧志和忍不住笑了，說：“沒關(guān)系，這是放的時間久了，泡一泡水就好?！彼肓讼?，又說：“霉干菜霉干菜，顧名思義，這是拿鹽腌過，蒸熟又曬干的菜。這菜是青菜時，長得也很水靈的。”

    盧九月就很佩服地看他大哥，說：“哥，你真了不起，你什么都知道！”

    盧志和笑著說：“等你做幾年飯，也會什么都知道。又不是造飛機(jī)火箭，這有什么難的？”

    說到這里，他忽然有點惆悵。幾年前倘若有人告訴他，有朝一日他會跟二飛和meimei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靠自己陽臺養(yǎng)花和多年做飯的經(jīng)驗來對付一日三餐，他肯定覺得這是個大笑話。但那時，誰會想到人類文明說崩就崩呢？曾經(jīng)那么多高大上的科技產(chǎn)物，都成了廢鐵一堆。只花了五年時間，他們就被迫回到了農(nóng)耕時代。

    但他只惆悵了一小會兒，就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蹲在地上的二飛和meimei。倆吃貨正商討著怎么吃那壇黑糊糊的霉干菜。盧志和想，與其傷懷失去的那些東西，不如好好吃飯，努力活著。再了不起的文明，也要靠生存下來的人們?nèi)パ永m(xù)。有生之年還很長，一直努力地活下去，這個世界總會有變好的一天吧。

    他把壇子抱起來，對旁邊兩人說：“今天做梅菜扣rou，怎么樣？”

    第19章 豆苗

    回家后，盧志和把干豌豆倒在一個篩子里，讓盧九月把顆粒飽滿的都撿出來。他和陸志飛則去廚房準(zhǔn)備晚飯。

    盧九月?lián)炝艘粫?，就跑到院子里嚷嚷：“哥，一粒一粒地?fù)欤寐闊?，干嘛要這樣?。俊?/br>
    盧志和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他說：“你不是想吃青菜嗎？把好豌豆撿出來，咱們發(fā)豌豆苗吃。”

    “豌豆苗？真的能發(fā)起來嗎？”盧九月立刻又驚又喜，跑回去撿豆子了，而且態(tài)度加倍認(rèn)真，恨不得顆顆都拿放大鏡掃描。

    等晚飯做好時，她已經(jīng)成功將豆子分成了兩堆，撿出來的顆粒飽滿的豌豆裝了滿滿一大碗。想到它們即將長出綠油油的豌豆苗，她就提前幸福了起來。

    晚飯果然做了一小份梅菜扣rou。肥厚適宜的豬rou片蒸得酥爛，rou皮亮晶晶的。下面墊著霉干菜，油脂都滲進(jìn)菜里，散發(fā)出梅菜特有的香氣，一點也沒有地窖里的那種怪味了。盧九月湊在桌子前聞了聞，陶醉地說：“啊——，真香！”

    除了和rou一起蒸，盧志和還清炒了一點霉干菜，留著他自己吃?？踨ou下面的梅菜吃起來口感軟爛，炒霉菜卻帶點嚼勁兒，配稀飯很合適。盧九月逐樣都嘗過后，評價道：“這個炒的霉菜，要是里面放點青椒就更好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