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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志飛抬頭,就見他的妹子、十四歲的盧九月手里拿著棍子,站在那人身后,咬牙又朝他頭上揮了一棒。 眼看那人昏死過去,盧九月趕忙蹲下來,手忙腳亂從那人身下把陸志飛刨出來。陸志飛剛坐起來,小姑娘就氣息顫抖,一把抱住了他。 陸志飛拍拍meimei的后背,示意自己沒事。兩人飛快站起來,陸志飛撿起匕首,翻手就朝地上那人喉嚨上割了一刀。眼看傷口汩汩流出鮮血,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他才跑過去撿自己的斧頭??粗懈哪侨诉€有口氣,又毫不猶豫地補了一刀。 然后他轉身往回跑,就見盧九月已經(jīng)把撲在地上的那個男菜人翻了過來。陸志飛蹲下身,抹了一把那人粘在臉上的頭發(fā)和雪沫,只看了一眼,腦子里就轟地一聲巨響。 那一刻,他的頭皮都震麻了。耳朵里轟鳴得厲害,半天聽不見響。 等他終于能聽到聲音時,就見盧九月正在哭,她邊抽泣邊說:“大哥!真的是大哥!大哥你醒醒!……哥你快看他還活著嗎?” 地上的人面色青白,頭上和嘴角都有血,怎么看都像個死人。陸志飛顫抖著手摸向他脖子時,惶恐得近乎咬牙切齒,心里想,盧志和,你最好還活著!你最好是!你他媽的要是敢死,老子就……老子就再也不會管你妹了!真的,老子這次說到做到! 這個混帳王八蛋以前就軟硬不吃,唯一能威脅到他的,也就是他妹了。他不可能丟下他妹的!就算丟下他,也不可能丟下他妹的! 大概是他的這番威脅真起了作用,當他用手在那冰涼的、毫無生氣的細脖子上摸索時,忽然真的感覺到脈搏跳動了一下。 陸志飛的心砰砰狂跳起來,他再次確認后,才抬起頭,盡量用平靜的口氣說:“還活著?!?/br> 盧九月本來摒住呼吸跪在一旁,聞言眼淚立刻又掉下來了。 陸志飛把盧志和扶著背起來,對盧九月說:“東西拿上,趕緊走!” 這地方一分鐘都不能再留了,那些人的同伴要是看他們沒回去,說不定馬上就會找過來。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足跡,就再也脫不了身了。 陸志飛背著人往山林里走,盧九月則飛跑著過去拿了背包,回來時又撿了那人的匕首,然后緊追上陸志飛,一邊走一邊警惕地回頭張望。 呼呼風聲中,樹林盡頭似乎傳來隱隱人聲。有雪從空中飄落,暴雪終于來了。 ———— 回程的路上,盧志和一直昏迷,到家后,也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等他們穿過溶洞到達坪子,天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了,大風雪刮得人不辨東西。如果不是坪子很小,陸志飛又提前做好路標,他們很可能連住處都摸不回去。 一進門,陸志飛立刻把盧志和放到床上,對他的傷勢進行了檢查。除了頭上的那個大包,盧志和身上也沒有一塊好rou,到處是淤青、凍傷和各種傷痕,有的傷口還化了膿。胳膊上也鼓了包,顯然是骨頭受了傷。 陸志飛簡直不敢碰他,而且除了檢查,他也根本沒有什么別的辦法。他不是醫(yī)生,就算是,這年頭也找不到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些傷口處灑上過期的云南白藥,然后在盧志和腳下塞幾個裝滿熱水的玻璃瓶,給他蓋上被子,把他捂暖和。 這時反而是盧九月比較冷靜。她見二哥寸步不離守在大哥床前,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就默不作聲地去了廚房。她在灶上熬了一鍋稀飯,又把干糧熱了熱。等飯好了,她把飯端到床前讓陸志飛先吃。自己則端了碗米湯攪著吹涼。 陸志飛吃不下,這一天他心情大起大落,根本毫無食欲。等盧九月把米湯吹涼了,他把盧志和輕輕扶起來,盧九月拿勺子舀了朝她大哥嘴里喂。 起初根本喂不下去。湯汁都從嘴角流了下來。陸志飛拿布擦干了,鍥而不舍地讓盧九月再喂。兩人努力了半天,就見昏黃的燈光下,盧志和那瘦骨伶仃的脖子上,喉結小小動了一下。 盧九月頓時眼淚嘩嘩往下掉,她邊哭邊笑著說:“吞了!哥你看到了沒?他吞下去一口了!” 陸志飛的眼圈也紅了,他頓了頓,說:“趕緊的,讓他再吃兩口。” 兩人搭手喂了一個多鐘頭,盧九月終于將手上那碗米湯喂完了,一多半都流在布上,只有一小半進了盧志和的肚子。兩人眼睛里都有了神采。盧九月把碗收到廚下,又端來一盆熱水,對陸志飛說:“二哥,你身上傷得重不重?衣服脫下來我看看。” 陸志飛還沒來得及收拾,從頭到腳都透著狼狽。他胸前被劃了一刀,棉絮都露了出來??粗膳?,其實刀尖穿透厚厚的衣襟只擦破了皮。真正厲害的是肩上挨的那一棍。背著盧志和往回走時,他肩上就跟針扎似的疼。當時只顧逃命,還沒多留意,這會兒疼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盧九月幫他拉袖子,把外面厚衣服脫了,掀開里衣,就見他肩上果然有一大塊可怕的青紫,已經(jīng)腫了起來。盧九月忙去拿桌上擱的跌打油,卻被陸志飛制止了。 “我扛得住,過兩天就能好,”陸志飛說:“家里沒藥了,這個留著給他?!?/br> 盧九月眼圈又紅了,卻沒再勉強他,只是幫他擰毛巾,看他擦了手跟臉,才說:“你去睡,睡前吃點東西。今晚我守著。有事我叫你?!?/br> 陸志飛答應了,站起身去了廚房。他有點木木的,在灶前站了一會兒,才想起盛粥。等慢慢喝完一碗溫熱的粥后,他才忽然打了個激靈,跟從夢中醒過來似的,心里想,是的,我找到他了。我終于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