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別人畫我的裸體。”周行試圖做最后的阻止。

    “你可以搶走我的畫筆，撕碎我的畫紙，那樣我自然畫不下去了。”陸政邊說邊笑。

    “……”周行做不到。

    “也不必太擔心，我畫完了，只會留給自己看，不會讓旁人看到這幅畫的?！标懻痪o不慢地補充道。

    周行轉身問他：“你明明可以自己悄悄畫，為什么非要我做這個模特？”

    “我可以畫出你的體態(tài)，但畫不出你的神態(tài)，”陸政的畫筆不停，“你害羞的模樣，應該會很好看?！?/br>
    周行的心中竟然有一絲動搖，他掐了下自己的指尖，說：“你慢慢畫，我走了?！?/br>
    “不能為我留下來么？”陸政像是隨口一問。

    當然不能。

    周行心里這么想著，腳下卻走不動了，他是注定要走的，在短暫的相處的時間里，其實也沒必要那么擰著拒絕陸政。

    “多少還要擋一下的?！敝苄幸Я讼伦齑?，輕聲說。

    “畫上我會處理一下的，但我希望你不要穿任何衣服，可以么？”

    陸政的態(tài)度也變得不那么強硬，甚至帶了一點祈求的味道。

    周行又暈了頭，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了躺椅上，耳畔只能聽到畫筆劃過紙面的細微聲響。

    陸政的手速很快，很快就畫得七七八八，他雖然半逼迫著周行答應當模特，但畫畫的途中并沒有說什么多余的話。

    維系一個動作多少有些疲憊，最后還是周行主動詢問：“今天的進度要不就到這里，明天再繼續(xù)？”

    “已經(jīng)快畫完了，累了？”

    “還好，你也還好？”

    “沒事?！?/br>
    陸政說過了這句話，又開始低頭畫畫，他的神色過于專注，像是在完成一項珍愛的藝術品。

    周行的目光順著夕陽與陰影的邊界，緩慢地在陸政的身上移動——他不再感到羞赧，反倒是期盼著這一刻能夠按下暫停鍵，他想一直做陸政的模特、看他作畫，他想和陸政兩個人一起靜靜地消磨時光

    陸政畫好了最后一筆，放下了畫筆，伸了個懶腰，說：“來看看我的畫?！?/br>
    周行赤著腳，竟然也沒想著穿上衣服，快步走到了陸政的身邊，低頭去看，過了幾秒鐘才給出評價。

    “你將我畫得很美。”

    陸政并非專職畫家，但對光影和線條異常敏感，他將大背景渲染成無數(shù)的花瓣，簇擁著周行的身體，敏感的部位以紅色玫瑰花修飾，整幅畫的重點并不在情色，反倒呈現(xiàn)出一種健康而陽光的狀態(tài)。

    “你本來就很美?！标懻駛€樹袋熊一樣，懶洋洋地掛在了周行的身上，“怎么樣，不后悔讓我畫吧？”

    “……嗯?！?/br>
    周行很自然地抱起了陸政，等走出了房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像個變態(tài)一樣，身上什么都沒穿。

    “怕什么，”陸政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除了我、你、只有一個不是人的薩拉，過一會兒再穿?！?/br>
    “我懷疑您在歧視我，但我沒有證據(jù)?！?/br>
    薩拉一邊說，一邊指揮著機械臂送來了一件浴袍。

    周行顛了顛陸政，在短暫地放下陸政和不穿衣服之間猶豫了三秒鐘，說：“一會兒再穿吧?！?/br>
    周行將陸政抱回了臥室，但并沒有實現(xiàn)“一會兒就穿上衣服”的小目標，陸政在床上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折騰得周行雙腿發(fā)軟，最后只得在床上草草用了晚餐。

    第二天是個陰雨天，陸政厭惡的陰雨天。

    他獨居的時候，往往會在這一天干點折磨敵人的事兒，做些陰郁詭譎的勾當，但偏偏現(xiàn)在正在和周行同居，多少也要避諱些。

    生活在陽光下、沒有經(jīng)歷磨難的人，大多偏愛正直而溫柔的人，周行喜歡他什么模樣，陸政心知肚明。

    周行喜歡他彬彬有禮、喜歡他溫柔體貼、喜歡他隱忍克制、喜歡他柔弱無助，在周行的心中，他是一個被牽連的好人。

    在這個大前提下，他的控制欲、他的怪癖、他的冷嘲熱諷，都是可以理解的、能夠忍耐的，周行甚至會感到自責。

    陸政知道周行喜歡他，但周行喜歡的不過是陸政刻意捏造的假象。這種喜歡像水中月、指間沙，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

    陸政喜歡這種被愛包裹的感覺，但并不會為此沉迷，也不會試圖改變自己。

    熟悉的疼痛打斷了陸政的思緒，他也不忍耐，直接轉過身，抱住了尚在睡夢中的周行，輕聲喊疼。

    周行沒過多久醒來了，入目的就是滿身虛汗的陸政。他惶急地呼喊著薩拉的名字，甚至想背陸政去醫(yī)院——好在薩拉即使阻止了他。

    薩拉將陸政箍在了治療床上，第一次在他人的旁觀下開展對陸先生的治療。

    陸政趁著還清醒的時候，勸過周行離開，但周行堅決不肯，他挪了個小椅子，坐在了陸政的身邊，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手指相握的部位很快被汗水淹沒，周行的手跟著陸政的手一起在抖，最后分不清，顫抖的是陸政還是周行。

    周行俯下身，親吻著陸政的手背，他輕聲說：“扛一扛，馬上就好了?！?/br>
    陸政回了個虛弱的微笑，隨著七七八八的試劑的注入，除了大量出汗，他的體溫也像過山車一樣高低起伏，薩拉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診治，周行一直陪伴在他的身側。

    “……他多久要進行這樣的一次治療?！?/br>
    “每月一到兩次，但每逢陰雨天，他的身體會變得虛弱，如果指標太差，就需要加一次治療?！?/br>
    周行接過了毛巾，輕柔地擦拭陸政的臉頰，他問：“他能被治好么？”

    “我沒有權限告知您這個問題的答案?！?/br>
    周行知曉了答案，又問：“那會損傷他的壽命么？”

    “我沒有權限告知您這個問題的答案?！?/br>
    周行別過頭，過了很久，才輕輕地說：“我不該招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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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