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政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難過極了，但偏偏，硬擠出了笑。

    他說：“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話，我很愿意成為孩子另一個父親?！?/br>
    “抱歉?！敝苄斜荛_了他的視線，他害怕在陸政的眼中看到悲傷的情緒。

    “你是遇到什么難事了么？我可以幫你的?！标懻穆曇魷厝釁s堅定，幾乎給了周行他能夠解決一起的錯覺。

    但那是好大好大的一筆錢啊，周行又有什么臉面、有什么資格，向陸政求助，讓他幫忙付錢呢？

    周行心里清楚，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還上的。

    “不需要你的幫助，”周行臉色慘白，眼神卻很堅定，“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要插手?！?/br>
    “那個男人，你要同他上床生孩子的那個男人，你喜歡他么？”陸政的聲音很輕，帶著濃郁的悲傷，聽起來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我很喜歡他?！敝苄泻菹滦?，說出了口。

    “你喜歡他，卻同我上床?！标懻曋苄?，一點點撐高了身體，“你拿我當(dāng)什么，只是滿足身體欲望的對象么？”

    “或許，你只是為了伺候好他，才找我練習(xí)么？”

    陸政嘲弄似的語言激得周行抬起了手，他想打他一巴掌，但手高高揚起，卻輕輕落下。

    周行幫陸政擦了擦眼角的水，他問：“你哭什么？”

    陸政沒回答這個問題，他躲開了周行的手，躺在了他的身側(cè)，仰頭看頭頂淺色的天花板。

    “我好像真的很喜歡你?！?/br>
    “我們才見幾次面，”周行聽著耳畔的話，想去看他，又不敢去看他，“能有多喜歡?！?/br>
    “我也不清楚有多喜歡，只是想到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組建一個家庭，養(yǎng)育一個孩子，那會是一件非常讓人愉快的事?！?/br>
    周行愣住了，他從這句話里，聽出了很多很多的喜歡。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陸政慢吞吞地下了床，離開了房間，周行目送他離開，莫名有些難過。

    “韋澤最近在做什么？”

    “在尋歡作樂?！?/br>
    “嗯？”

    “他擁有了財富，失去了愛情，于是沉迷舞會和酒精?！?/br>
    “你又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我很怕您會格式化我?！?/br>
    陸政笑了起來，了然的、揶揄的、邪惡的。

    他說：“去幫韋澤挑挑情人，不然，他也太寂寞了?！?/br>
    “好的，先生。”

    陸政隨手扯下口罩，他拉開了一個抽屜，從里面取出了一盒香煙，抽出一根，叼在嘴上點燃，煙霧緩慢地彌散開，他深吸了一口，隨機抽出香煙，掐滅了。

    “咳、咳咳……”

    陸政接過了機械臂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兩周的時間夠么？”

    “足夠了，先生?！?/br>
    午飯的時候，周行收到了機械臂遞來的午餐和藥物，他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薩拉。”

    “是我，周先生。”薩拉的聲音在房間內(nèi)響起，周行有些不自在地拉高了被子。

    “我剛剛來，您不必擔(dān)心?！彼_拉的聲音變得輕快，“我并不是人，您不必害羞?！?/br>
    “薩拉——”周行的臉紅成了蘋果。

    “好啦，好啦，”薩拉切成了少年揶揄的聲線，“你能和陸政先生在一起，實在是太好了?！?/br>
    “我并沒有同他在一起?！敝苄休p聲反駁。

    “哦?！?/br>
    “他是個很好的人?！?/br>
    “哦。”

    周行嘆了口氣，他捧起了飯碗，忍不住問：“陸政吃飯了么？”

    “還沒有，他看起來有些難過?！?/br>
    周行低下頭，說：“這是我的問題?！?/br>
    “陸政經(jīng)常難過，這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br>
    “他為什么會這樣？”周行問了這個問題，又咬了下舌尖——他不該問的。

    “我只是一個人工智能，并不了解主人的想法，他可能就是寂寞吧。”

    “寂寞？”

    “嗯，對，那家伙沒有家人，朋友也都利用他，身體也不好，性格也差勁，當(dāng)然會寂寞。”

    “他……”

    “主人在喊我了，周先生，您吃過飯后，記得吃藥?！?/br>
    薩拉迅速地消失了，周行盯著飯菜看了一會兒，摸出了手環(huán)，打開了陸政的消息框：“你要按時吃飯?！?/br>
    “嗯，會的?！标懻矌缀趺牖亓讼?，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過一會兒，我能去看看你么？”

    “可以?！敝苄凶チ税杨^發(fā)，鬼使神差地又補了一句，“廚房有甜點嘛？”

    “有啊，我?guī)б恍┥先??！?/br>
    于是在這個暖意洋洋的下午，陸政和周行一起躺在柔軟的床上，空氣中彌散著新鮮出爐的點心的香氣。

    兩個人挑揀著安全的問題，輕松而愜意地聊著天，或許是氛圍太好，或許是陸政顯得過于溫順無害，周行聊著聊著，又睡著了。

    陸政摘了口罩，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說：“你是我的?！?/br>
    周行這一覺睡得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安穩(wěn)，他好像進入了童話故事里，一路歡聲笑語，但到了最后，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只紅色的蘋果。

    這只蘋果有毒，我不能吃。

    他這么想著，向后退了一步。

    但韋澤突然出現(xiàn)了，淚眼婆娑的，令人厭惡的。

    韋澤說：“如果你不吃這個蘋果，我會死的?！?/br>
    周行搖了搖頭，他說：“我為你做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br>
    下一瞬，韋澤撲了過來，他的手里抓著那只蘋果，竟然想直接塞到周行的嘴里。

    周行拼命掙扎著，眼前的景象不斷變得模糊不清，然后，他醒了。

    他醒了，他睜開雙眼，側(cè)過頭，他看到了很好的陸政先生。

    他的心又變得酸澀起來——他發(fā)現(xiàn)，他好像有一點點，迷戀上了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