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否需要監(jiān)聽813房間？”薩拉切成了甜膩的女聲。

    “把你的聲音切回去，”陸政從大衣口袋里取出了一盒香煙，抽出了一只，“監(jiān)聽，但不必直播給我，留存吧?！?/br>
    “好的，建議您不要用火點燃那根煙?！彼_拉切成了男聲。

    “嗯？”

    陸政放下了打火機，搓了下煙皮，皺著眉剝掉了外包裝，里面是晶瑩剔透的糖，而非煙草。

    “你換了我的煙?！标懻届o地闡述了這個事實。

    “您的身體不適合抽煙?！彼_拉比他更平靜，但硬生生能聽出幾分幸災(zāi)樂禍。

    陸政將糖塞到嘴里，咯吱咯吱地咬著，說：“我最近對你太寬容了。”

    “嗨，我只是個可憐的人工智能罷了。”

    陸政沒說話，他隨手打開了a814的窗戶，吹了一會兒風(fēng)。

    周行和韋澤在隔壁的房間里聊了三十分鐘，期間薩拉通過機械臂送進了兩份紙質(zhì)的協(xié)議，很快，又把簽了字的協(xié)議遞到了陸政的手中。

    薩拉沒有調(diào)侃陸政，陸政也沒有詢問具體的細(xì)節(jié)，他在協(xié)議上簽了自己曾經(jīng)在軍中的英文代號——champion.

    “他一定很喜歡他。”

    陸政透過窗向外看，周行脫下了外套，裹住了韋澤，他抱著他，仿佛擁抱了全世界。

    “有個好消息，”薩拉近乎冷漠地說，“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br>
    “誰提的？”

    “周行?！?/br>
    “什么理由？”

    “戀人關(guān)系存續(xù)，替他人生子，這是一種出軌?！?/br>
    “原話？”

    “我不可能一邊當(dāng)你的男朋友，一邊接受身體改造，去替其他人生孩子。韋澤，我是個正常人?！?/br>
    “韋澤答應(yīng)了么？”

    “他并沒有答應(yīng)，但分手這種事，只需要一個人下定決心?！?/br>
    “真有趣?！标懻克椭莾扇穗x開了他的視線，“各種意義上的有趣。”

    “協(xié)議上并沒有規(guī)定受孕的形式，先生，”薩拉無法確切地探知陸政此刻的情緒，但這并不妨礙他尋找最優(yōu)解，“我認(rèn)為，您無需對周先生，有過多的憐憫。”

    “你好像在慫恿我做壞事。”

    “您本來也不是什么好人。”

    “呵?！?/br>
    “周行?！表f澤雙手摟著周行的肩膀，極力想靠近他，“我不想同你分開?！?/br>
    “為什么？”周行神色冷淡，像抱著一塊木頭。

    “我喜歡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表f澤甜膩膩地說。

    周行低頭看了他一眼，隨口問：“你的喜歡，值多少錢？”

    “……為什么這么問？”

    “除了錢，我想不到其他理由，讓你以死相逼，強迫我簽下那份協(xié)議?！?/br>
    周行有點想笑，于是他真的笑出了聲，韋澤在他的懷中打了個寒顫。

    “韋澤，你告訴我，你的喜歡值多少錢?！?/br>
    “你告訴我，我究竟被你賣了多少錢?！?/br>
    韋澤一直沒有回應(yīng)，他蜷縮在周行的懷抱里，像睡著了，也像是死了。

    周行攔下了一輛車，抱著韋澤上了車，告知了司機韋澤家的地址。

    兩人一路無話，周行將人送到了家門口，轉(zhuǎn)身想坐車離開，卻被那人握住了手。

    韋澤輕聲問：“你是不是恨我？”

    “我并不恨你，”周行冷靜地回答，“我自己簽的協(xié)議，憑什么恨你?！?/br>
    “可你要拋棄我，你不要我了?！表f澤死死地抓著周行，像是抓一根救命稻草。

    “那我們可以撕毀那個協(xié)議么？你可以不要那筆錢么？你愿意嫁給我么？”

    周行一個接一個地拋出問題，他注視著他曾經(jīng)的愛人，也絲毫不意外，對方松開了握緊他的手。

    “韋澤，并不是我拋棄你，是你選擇了錢，放棄了我?！?/br>
    “就這樣吧，好聚好散?！?/br>
    周行上了車，他隔著玻璃，向韋澤揮了揮手，對司機說：“您開車吧?！?/br>
    司機踩下了油門，周行的目光一直盯著窗外，他其實有幻想過韋澤會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幡然悔悟，追著他的車，呼喊他的名字，告訴他，他改主意了、知道錯了。

    周行望了很久很久，但韋澤站在原地，他沒有突兀后悔，沉默地堅持了自己的選擇，用他們之前的感情，去交換數(shù)不清的財富。

    周行扭回頭，閉上了雙眼，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滑落，隱沒在脖頸處，他悄無聲息地哭著，沉默而克制地崩潰——他從未想過，他的初戀會以這樣荒謬的形式落幕。

    “叮咚——”

    手環(huán)收到新消息，發(fā)出語音提醒。

    周澤用衣袖擦了把臉，點開了新的消息。

    “您是否介意，將受孕的方式，設(shè)定為自然受孕？”消息來源是協(xié)議的另一個主人——champion.

    當(dāng)然介意。

    周澤正想回復(fù)，對方發(fā)來了第二條和第三條消息。

    “或許您很介意，人工受孕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樣對身體的損傷比較大，恢復(fù)期比較長。”

    “我可以額外付給你一筆補償金，希望你能夠考慮下……”

    周澤快速地回復(fù)了一條：“抱歉，我不想同陌生人上床，人工受孕就可以了?！?/br>
    “好吧，抱歉打擾你了。”

    周行沒有再回復(fù)消息，他抓了把頭發(fā)，心里亂成了一團亂麻——他也只有十八歲，即使迫于無奈簽了那個協(xié)議，也完全沒有做好心理建設(shè)，去面對這件事。

    一想到他要進行身體改造，要為一個陌生人孕育后代，他整個人都頭皮發(fā)麻。

    但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答應(yīng)的——總不可能看著韋澤去死，那畢竟是他愛過的人。

    此刻的周行并不明白，他的善良會變成一把銳利的尖刀，捅進他自己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