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飛機起飛時,她濕著眼眶望向窗外,抿唇吞咽著忍下哽咽。 腦海里突然又出現(xiàn)了那個人的臉,她趕緊眨了眨眼,掛在眼睫上的淚珠吧嗒吧嗒往下掉,被她用了點力氣抹去。 也沒什么不好的,這本就是她期待已久的計劃不是嗎。 “睡一覺吧?!壁w棠如輕輕嘆息,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溫書瑜深呼吸,在輕微的失重感里閉上眼。 …… 抵達英國后,一切很快步入正軌。 溫書瑜沉下心和宋葭檸一起融入了嶄新的高中生活,而因為有家人時不時的探望與專人照顧,異國念書的生活她也適應(yīng)得不錯。 高中三年一晃而過,最后她和宋葭檸分別考入了各自心儀的大學(xué),然后搬進了新物色好的公寓。 原本溫家的房產(chǎn),還有專門負責照顧她們的人,則被溫書瑜以自己已經(jīng)成年為由拒絕了。 沒了這層束縛,加上越發(fā)精彩豐富的大學(xué)生活,讓她對一切都有些目不暇接。 忙碌,但很充實。大學(xué)三年時間中的大半也這樣匆匆流逝。 在這樣的日子里,起初溫書瑜還會經(jīng)常想起那個人,從回憶起那些場景和那些話覺得煎熬、難過與羞恥,慢慢的,她開始學(xué)會和這些不好的記憶和平相處。 同時她也漸漸意識到,那種年少的喜歡更多是一種對于神秘感與外表的迷戀,所以當一切驟然暴露時,她的驚慌難堪大于了被傷害和暗戀結(jié)束的痛苦。 過去她的難堪與憤怒基于一種矛盾——平時其他人的寵愛與喜歡使她驕傲,但這驕傲只會讓她面對梁宴辛?xí)r所產(chǎn)生的自卑像玻璃似的顫巍巍易碎。 等她成年且年紀漸長后,就再也沒像十六歲時那樣覺得二十六歲的男人與自己隔著高高在上的鴻溝。 她覺得過去的自己很幼稚很傻——二十六歲的梁宴辛沒可能喜歡一個未成年小丫頭,但是她也用不著這么小心翼翼和自卑。 如果是現(xiàn)在,溫書瑜覺得自己大概能應(yīng)付。 當然,有時候她也會想,自己當初為什么會因為一個誤認的擁抱,就那么莽撞地喜歡上他呢? 或許是被外表迷惑,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帶給她的、不同于其他人的感覺。 漫不經(jīng)心又冷淡,痞氣里透出一點壞,一句話一個抬眸都能讓她臉紅心跳。 或許是年紀小,所以當這種特質(zhì)出現(xiàn)在一個長輩式的人物身上時,才會尤其吸引人。 在國外念書的五年里她也回國過很多次,但卻再也沒見過他。 從溫朗逸零星提到的一點信息里她能推測出,梁宴辛這幾年很少回莛城,一直待在淮市,而且將梁家的生意cao持得風生水起,讓旁人更加難以企及。 所以他們很可能不會再見面。 再到后來,這些記憶被她有意無意地清掃到了腦海里的某個角落。 這幾年里不少人跟她告白,直白或者含蓄的都有,她也不是沒有想過試一試,但卻沒有誰能真的讓她有臉紅心跳的感覺和戀愛的欲望。 “眠眠,”次數(shù)多了,某天宋葭檸隨口問,“你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不會還是梁宴辛那種吧?” “才不是。”她輕哼一聲,否認,“我現(xiàn)在喜歡的是穩(wěn)重內(nèi)斂型的?!?/br> “也是,有你那個……”宋葭檸頓了頓,別開眼繼續(xù)若無其事笑道,“有你那兩個性格穩(wěn)重的哥哥在,受影響是肯定的嘛?!?/br> “我二哥才跟穩(wěn)重不沾邊呢,你說的是我大哥還差不多?!?/br> 聞言,宋葭檸笑嘻嘻揭過話題。 5月底,大二下半期的期末考試結(jié)束,雖然成績還沒有完全公布,但學(xué)生們卻都已經(jīng)進入了暑假狀態(tài)。 宋葭檸被課外活動絆住,溫書瑜只能自己先回國。 這次她沒告訴任何人自己回國的日期,而是先和大學(xué)里結(jié)識的朋友同行回國去了霖城。 為了玩,也為了她期待的一份工作。 * 陽光灑進落地窗,在室內(nèi)制冷設(shè)備不斷運轉(zhuǎn)的低溫中,炙烤似的溫度被隔絕在透明玻璃外。 光線在男人搭在身側(cè)的那只手上蔓延,勾勒出明晰凸起的掌骨輪廓后,在那只銀色的腕表上折射出光暈。 那只手忽然抬起,執(zhí)起通體黑色的鋼筆在白色紙張的右下角寫下幾筆。 筆尖與紙面利落摩擦出最后一聲,鋼筆又被放回桌上,碰撞出輕響。 站在桌前的人驀地驚醒回過神,忙不迭把視線從自家老板那只手上收回,轉(zhuǎn)而抬起眼上前,把手里的東西放到桌上。 兩本雜志一份文件,整齊地重疊在一起。 “梁總,這是梁氏旗下剛開始發(fā)行的那本雜志的銷量報表,數(shù)據(jù)……不太樂觀?!迸畣T工硬著頭皮道,“封面模特的因素占比很大,這是我們決策的失誤?!?/br> 桌后的男人沒有說話,長指動了動,翻開文件扉頁。 辦公室內(nèi)安靜得只能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 聽得出翻頁的人顯然心情不佳,并且沒什么耐心。 “這個數(shù)字,就是你們信誓旦旦的結(jié)果?!?/br> 聲音低緩且磁性,卻透著淡淡的冷。 “對不起,梁總,只是當初我們在分析比對兩個模特時,數(shù)據(jù)表明我們聘用的這位更具有商業(yè)價值,所以……” “你覺得我是來聽你解釋的?” 下屬不敢再說話,立刻心驚膽戰(zhàn)地閉了嘴。 “被你們放棄的人選被其他公司聘用,然后以兩倍差距壓了我們一頭?!?/br> “梁總……” “我沒精力一直關(guān)注‘暗格’,如果你們勝任不了,可以直接離開梁氏?!?/br> 下屬臉色一白,“我明白了,梁總?!?/br> 梁宴辛不耐地將面前的東西推至一邊,“你可以出去了。”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員工立刻應(yīng)聲離開。 他擰眉,微微抬起下頜,半垂著眼,抬手扯了扯一絲不茍的領(lǐng)帶。 眉頭微松,他伸手去拿桌上某份文件,手卻碰到了由整齊變得稍有凌亂的一疊東西。 是剛才下屬送來的雜志和報表。這么一碰,最下面那本露出了一小半。根據(jù)上面印著的字樣可以辨認出不是梁氏旗下‘暗格’雜志社的那一本。 他徑直將這本雜志抽出。 暖色調(diào)的封面逐漸顯現(xiàn)出全貌。 巨大到占滿整個畫幅的玻璃墻面中充斥著水波、氣泡和零星的漿果,穿著黃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坐在這面墻前,渾身像濕透了一樣。 黑發(fā)潮濕卷曲,貼在口紅花掉、暈出邊界的嘴唇旁邊,短而貼身的裙子濕了大半,鏤空處露出纖細柔軟的腰線。 白皙裸露的雙腿上還沾著果汁顏色的水珠。 色彩以極強的沖擊感撲面而來,仿佛能讓人嗅到水汽。 梁宴辛沒有動,目光定在畫面中模糊了少女與女人邊界的面孔上。 那雙眼尾微微上翹的杏眼透著狡黠,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種陌生的熟悉感。 下一刻,記憶回籠,他瞇了瞇眼。 雖然在六年前沒見過太多次,但他記得很清楚。包括最后那個荒唐的結(jié)尾。 梁宴辛目光動了動,指腹緩緩摩挲著雜志紙頁的邊角。 忽然,門被叩響,“梁總?” 他收回手,神色淡淡地往后一靠,“嗯。” …… 機場里人來人往,除了聲音柔和的播報提醒,剩下的就是腳步與說話聲的嘈雜。 忽然,來往的行人神色各異地側(cè)目看向某道纖細的身影。 膚色白皙的年輕女人穿著藍色的吊帶裙,極細的肩帶勾勒過骨感瑩潤的肩與鎖骨,布料極為貼身地包裹至大腿中部,曲線畢露。 介于少女與女人之間的氣質(zhì)——既有少女的嬌俏,又有女人的性感,許多人忍不住駐足欣賞。 而當事人卻渾然不覺,手里捏著摘下來的白色鐘型帽,一路穿過人群走到頭等艙休息室。 休息室里人不多,大多也被吸引了目光,紛紛抬起頭,眼中閃過驚艷。 年輕女人一手舉著手機貼在耳邊,小聲地說著話往里走,很快就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坐下。 “……雜志我留著呢,等你回國好好讓你欣賞?!?/br> “我自己是挺滿意啦,畢竟秦栩了解我的風格,選用的那張成片也是我最滿意的。” “銷量還不錯,似乎比同樣定位的其他雜志高了不少?!?/br> 聲音輕柔,語調(diào)輕快,語氣里有點藏不住的得意。 斜后方的男人驀地掀起眼,淺棕色的眼瞳鑲刻在深邃的眼窩中,目光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 女人開始低頭在包里翻找,拿出一支口紅后,忽然又從包里抽出一條墨綠色的領(lǐng)帶。 “誒?”她略有些驚訝,“阿周的領(lǐng)帶落在我這里了,看來只有下次再還給她啦?!?/br> “……肯定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太匆忙讓我?guī)兔δ弥Y(jié)果我隨手就塞進包里了?!?/br> 梁宴辛垂眸看著手里的的文件,那邊放輕的女聲卻還時不時鉆入耳中。 像窗簾掩在未緊閉的窗戶邊,絲絲縷縷的風漏進來輕輕掀動窗簾,輕薄的布料再流淌似地鼓動,觸碰人的肌膚。 “我現(xiàn)在反而慶幸被‘暗格’拒絕了,畢竟當初可不知道是梁氏的企業(yè)?!?/br> 女人一手將小巧的鏡子舉在嘴唇前,另一只手攥著拔掉蓋子旋出膏體的口紅。 他的視野中,有窗外明亮的光線,有滑落開的蓬松卷發(fā)和露出的肩胛骨,還有鏡中映照出的飽滿紅唇。 墨綠色的領(lǐng)帶被她纏繞在手腕,一端忽然松散,順著雪白小臂下滑。 而那口紅顏色紅得明艷,隨著她一次次涂抹而加深,唇rou也被輕微牽動著。 有了膚色的細膩白皙過渡,一切濃重色彩越發(fā)肆意。 “當初不肯要我,現(xiàn)在肯定后悔啦。”她笑嘻嘻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