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溫書瑜又想起了那個夢。夢見一個陌生的男人和自己這么親昵,算什么事呢? 何況還是一個年長她十歲的男人。 隱秘的羞恥心作祟,讓她每多偷看一眼都多一分煎熬——溫書瑜已經(jīng)后悔今天非要跟來了。 幾局結(jié)束,眾人不準(zhǔn)備再繼續(xù),轉(zhuǎn)而坐到靠窗那一圈沙發(fā)上去玩牌。 一小群人或站或坐,一個個都身高腿長,大半過道和空處都被占據(jù),溫治爾打算帶著她坐的位置靠里,那個人就坐在必經(jīng)之路上。 她盯著地面,不知該從何落腳。 “就坐這吧。”忽然,那人開口。 溫書瑜一愣,剛朝他看過去,溫治爾就已經(jīng)利落應(yīng)一聲“好”,然后就按著她的肩讓她坐了下去。 ——正好就是緊挨著那人的位置。 一瞬間,溫書瑜渾身都僵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余光里,他探身去拿矮幾上的酒杯。雪白襯衣袖口前是銀色腕表,藏一點流光的袖扣點綴著,松松握住玻璃杯的是修長而白皙的五指。 清冽冷香侵襲到鼻尖,這次溫書瑜聞到了,他身上真的有一股極淡極好聞的煙草味。 牌局未開,眾人還在笑鬧。她竭力假裝出一副從容的樣子,實際卻連腳尖也不敢挪動分毫。就像上課遭遇老師提問時總是垂著眼一動不敢動,生怕一點小動靜就會被注意到。 她在想,他會不會跟自己說話? 想到這種可能溫書瑜就不自覺緊張。 但是等了很久,他都只是靜靜端著杯子坐在那里聽眾人說,時不時手指輕點杯沿。 擔(dān)心的事沒有發(fā)生,反而失落慢慢涌上心頭。 就在她垂眸盯著自己的裙面發(fā)呆時,身側(cè)忽然有人靠近了。 很近很近。 他好像為了避免她聽不見,又好像是要說悄悄話,因此低下了頭,唇離她耳邊大概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離。 男人輕輕笑了一聲,尾音往上勾勒,“坐在我旁邊很緊張?” 語調(diào)輕而低,她頰邊的發(fā)絲被他的氣息微微帶起。 “?。俊睖貢け惑@得抖了抖,只顧的上急忙搖頭否認(rèn),“……沒有?!?/br> 靠得好近…… “因為那天抱錯了人?”他冷不防又道。 她一愣,竭力壓制的熱意頓時席卷了整張臉。 “什么抱錯了人?”溫治爾湊過來,奇怪道,“你臉怎么這么紅?” 溫書瑜心里氣急敗壞,一邊恨這個傻二哥戳穿自己,一邊反駁,“哪有?!?/br> 偏偏那人還在笑,“被我嚇著了?!?/br> “宴辛哥,你別嚇?biāo)?,她膽子小不?jīng)嚇?!睖刂螤栃π?,倒了一杯溫開水放在溫書瑜手里。 溫書瑜趕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借著仰頭的動作用余光去打量身側(cè)的人。 他靠著沙發(fā)右側(cè)的扶手,單手支著下頜,姿態(tài)懶散地“嗯”了一聲。 她抿了幾口水給自己降溫,急促的心跳逐漸減緩。這時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溫治爾剛才對他的稱呼。 她只知道讀音,不知道具體的字,加上姓默默在心里念了念,覺得格外好聽。 很快眾人坐定,發(fā)牌前有人問:“meimei要不要玩?” 溫書瑜一愣,意識對方是在問自己,正要回絕,溫治爾卻已經(jīng)擺了擺手,順帶再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頂,“她一個小孩子添什么亂。” “二哥!”溫書瑜急了,立刻手忙腳亂地抬手整理頭發(fā),末了不忘瞪溫治爾一眼。 這么多人呢! 好幾個人都笑起來,她聽見他也低低笑了一聲。 溫書瑜根本不敢轉(zhuǎn)頭去看,抿著唇有些沮喪。 溫治爾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得虧是有這么多外人在場,如果是在家里,自己這個寶貝meimei一定不依不饒就要對他的頭發(fā)下手,以牙還牙。 笑過之后有人說:“小孩子你還帶別人來。” “是啊,你忍心讓你meimei干坐著?” “來,meimei,玩一局,我們都讓著你?!?/br> “你們幾個就是想看我輸錢吧?”溫治爾冷哼。不過他有意想借此哄meimei高興,也想帶著她贏一把滿足虛榮心,“行,一會輸了你們可別哭?!?/br> 要帶著她玩牌?溫書瑜稍稍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小聲問:“你們要玩什么?” 溫治爾答了,想了想又解釋:“簡單來說,你當(dāng)成比大小就好了?!?/br> “宴辛,來一局?” “你們先玩兒。”男人忽然起身,“我去吹會風(fēng)。” 等著發(fā)牌時,溫書瑜借著轉(zhuǎn)頭和溫治爾說話的動作朝露臺那邊看。 透明的落地窗外,男人抬手背靠著大理石圍欄,一手拿著手機貼在耳邊,不時開口說兩句。 在他旁邊,侍者正用雪松木條點燃一支雪茄,片刻后遞給他。 他接過,垂眸吸了一口。 說是吹風(fēng),原來是去抽雪茄。 溫書瑜眨了眨眼收回目光,又想起剛來時溫治爾提了一句,于是抽著煙的人就把煙都滅了,她知道這是為了照顧自己。 兩張底牌很快發(fā)到面前,溫書瑜玩心和好奇心都被勾起,乖乖聽著溫治爾指揮。 那個人不在這里,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變得輕松自在了許多,不用再過于注意自己的言行,也不用再小心翼翼。 然而剛開局沒多久,溫治爾忽然低頭看了看震動的手機,屏幕上三個字讓他臉色一僵。 “怎么了?”溫書瑜忙問。 “溫朗逸打電話了,我出去接。別擔(dān)心?!睖刂螤枦_她使了個眼色,接著就匆忙起身出去了。 “溫治爾,你干嘛去?” “接個電話,你們先玩著。” 溫書瑜茫然地坐在原位。 周圍幾個人對視一眼,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既然他讓我們繼續(xù),那就繼續(xù)吧?!?/br> 發(fā)牌結(jié)束,現(xiàn)在每個人都得決定加不加注。他們按照順時針方向已經(jīng)轉(zhuǎn)了半圈,眼看著就要到她了。 輪到她時,所有人都齊刷刷看過來。 溫書瑜啞然,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沒事,隨便玩玩嘛,你加不加都行,反正就你哥那個妹控,就算你把錢都給他輸光他也不會說一句的?!卑l(fā)牌的人笑道。 溫書瑜當(dāng)然很肯定二哥舍不得說自己,可那不代表她想輸錢。 正糾結(jié)的時候,她無意識側(cè)過頭往露臺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一張英俊而輪廓分明的臉模糊在淡淡的白色煙霧后,吞云吐霧的神態(tài)慵懶又氣定神閑。 他瞇著眼,好像在看她,好像又沒有。 溫書瑜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收回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牌局上。 “怎么樣,想好了嗎?” 聞言,溫書瑜蹙眉,正準(zhǔn)備說“不加注”的時候,連通露臺的玻璃門忽然開了。風(fēng)灌進來,接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 他重新回到她身邊坐下,像是察覺了她的窘狀和牌局的停滯,問了句:“怎么了?!?/br> “接著玩牌呢?!庇腥苏f。 他輕嗤:“欺負(fù)個小朋友算怎么回事?!?/br> 又是“小朋友”這個稱呼。溫書瑜呼吸頓了頓,耳朵尖又有點熱熱的,最后鼓起勇氣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 對方盯著她看了會,好像在思索什么,又像在放空。 這樣的眼神溫書瑜看不透,也在這種閱歷的威壓下想扭頭逃避,然而脖子卻像僵住了一樣動彈不得,心臟也砰砰直跳。 最終她稍微別開眼,悻悻地躲開了對方的視線。 忽然,他靠近了一些,挑眉問她:“我?guī)湍悖恳獑???/br> 雪茄的香味淡淡掃在鼻尖,她愣了愣,莫名的雀躍從心底一點點鉆出來,攥緊手指點頭,“要?!?/br> “那就加注?!?/br> 四個字輕飄飄扔出來,像是隨口一說,溫書瑜卻格外信服,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想過要違背或者質(zhì)疑他的話。 就像終于得到機會、期待在老師面前好好表現(xiàn)的乖學(xué)生。 其他人有些詫異。 莛城但凡跟他們這個圈子有過交集的都知道梁宴辛是個什么人物,對不熟悉的人懶得搭理,更何況是幫忙呢。 因為小姑娘是溫家人,所以特別對待? 所有人都表態(tài)后,又是新一輪順時針各自抉擇。 他一手搭在沙發(fā)背上,漫不經(jīng)心掃一眼桌上的明牌,“加注?!?/br> 溫書瑜忍不住抬起頭看他。 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不僅眼窩深,雙眼皮的褶痕也深刻,加上鼻梁與眉骨的線條和淺棕色的眼睛,看上去有點像混血。 他眼珠動了動,看了過來。 “……還要加嗎?”她心里一慌,掩飾似地脫口道。 “加。”他抬了抬下頜,眉眼間的自信趨近于自負(fù),毫不遮掩。 溫書瑜有點看呆了,憑借最后幾分理智才扭過頭按他說的做。 糟糕,臉又有點發(fā)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