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長,衣衫薄_分節(jié)閱讀_65
“有的。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了全美最好的醫(yī)生,另外還有幾位留美的華裔血液病學專家也會一同過來。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商討過他的病情,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結(jié)果很不理想。他們說會盡己所能來安排骨髓移植手術(shù),可是手術(shù)成功率只有10%。” 容庭惝恍地閉上了眼睛,默了片刻,又重新睜開,不知所措的情緒全數(shù)暴露在眼底。他欲要從口袋里拿出一支煙來,但雙手顫抖得實在太厲害,將那幾根煙全數(shù)掉落在地。 他低下頭,眉宇中平添了一絲暴躁與不耐,正想抬起腳狠狠地碾上去,卻在中途生生止住。 動靜太大,萬一打擾到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了眼就在自己面前卻緊閉著的那扇房門,就像是一道單面鏡,他能看得清里面的人,而那個人卻無法看見他的存在。 最后,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消頹得如同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 成玨再次回到了容家,房間內(nèi)的一切似乎沒有什么變化,唯獨窗外的景色卻與他之前看得不大相同。爬滿墻壁的藤蔓已經(jīng)吐出了嫩綠的新芽,俏生生的,似乎昭示著真正進入了四季的伊始。氣溫開始回升,連陽光也開始有了溫暖的感覺。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從開始還能下床去倒個水拿個東西的,到后來的一天下來,他只能躺在床上度日,清醒的時間也漸漸減少。不過這樣也好,他現(xiàn)在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愿意想了。 偶爾圓子還會爬上床來跟他玩會兒捉迷藏,但是容家這么大,他的房間卻是死氣沉沉的——他聽不見任何人聲、腳步聲,也看不見任何人影,也唯獨只剩下圓子一個活物。 已經(jīng)好些時候沒有下過雨了,圓子躺在寫字桌上,陽光從外面照進來,將桌面曬得熱乎乎的。它慵懶地團成一顆糯米團子,閉著眼睛,本來金黃的毛被光線映得顏色愈發(fā)鮮艷起來。 就在這時,它似覺察到動靜地睜開了眼睛,眼珠子直溜溜地看著窗外,然后“喵喵”地叫了起來。 是看到了誰? 成玨想,然而下一瞬,他便昏昏沉沉地進入睡夢之中。 “少爺,老爺正在路上,您......”那個聲音有些為難。 容庭收回了視線,漫不經(jīng)心開口:“讓韓姨來照顧阿玨,她最細心。” “還有,盡量說服他好好活著。他還這么年輕,太早走,不值得的?!?/br> 那人鎮(zhèn)定地說:“好?!?/br> 容庭聽到他的回答反而低聲笑了起來,說:“總覺得,我像是在交待遺言?!?/br> “少爺您不會有事的?!?/br> “我自然不會有事,只不過......”他又抬頭看向二樓那扇敞開的窗戶,小貓正一臉愜意地曬著陽光,打了個哈欠。他的嘴角柔化了不少:“如果他的手術(shù)失敗了,我也不會再回來了。” “少爺......” 在很早以前,容庭其實還有一個叔叔。 本來應該更多的,然而在爭奪家產(chǎn)時,個個都爾虞我詐,斗得你死我活,唯有容父淋著一身的血rou奪取了主權(quán)。他自然不是孤軍作戰(zhàn),而是跟他一個小兩歲的親兄弟一起。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引得他人潰不成軍倒戈卸甲。 只可惜那人并沒有全身而退,反倒選擇仍然待在容父的身邊。也不知容父如何想的,本應該在大獲全勝之后鏟平身邊全部的知情者,但他卻一時心軟選擇留下那人。 很快地,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這也被幼時的容庭看在眼底,時隔二十多年,他早已記不清那人究竟犯了何罪。當時他站在門外,瞇起眼睛看著縫隙內(nèi)的光景,就見到他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直直地盯著門外。 但容庭并沒有被嚇到,反而出乎意料地鎮(zhèn)定。在隔了二十多年的光景,這件事他仍記在心底,也讓他逐漸明白,虎毒不食子完全是個笑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都能自相殘殺,一塊從別的女人身上掉下來的骨rou又能如何呢?不過是有血緣關(guān)系罷了。 容父已經(jīng)忍他很久,他早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在外頭的私生子可不止容玦一個,到時候劃分遺產(chǎn)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容庭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原則——該拿的就要全部拿到手。因此他在很久以前便撒下一張大網(wǎng),就等著滿載而歸。 成玨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僅一星火點便能引爆。 容庭走進了一間茶室,打開門的瞬間茶香四溢,水聲滾動,氤氳著幾縷緩緩上升的白汽。他見到容父背對著他坐在一張軟塌上,一手拿著一盞紋有青藍色花紋的茶瓷,一手拈著蓋子,從容不迫地一口接一口喝著。 他叫了一聲:“爸?!?/br> 容父這才將椅子轉(zhuǎn)正過來,說:“我知道,你叫我這個稱呼,其實打心底是不愿意的?!?/br> 容庭毫無波動地說:“怎么會?!?/br> 容父冷笑一聲,將茶盞重重地擱在旁邊,道:“怎么不會?你最近這些年動作倒是越發(fā)多了起來,我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以為我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么?” 容庭漸漸抬起了頭,眼底并沒有絲毫的情緒,平靜地開口:“我似乎聽不懂你說的話?!?/br> 容父霍地一聲站了起來,帶動著身旁的茶盞“哐啷”地摔落在地,道:“聽不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伎倆,想私吞股份,門兒都沒有!” 這句話不禁使得容庭笑出聲來,說:“爸,你在說什么?公司的股份遲早歸我所有,我為什么要私吞?” “你!”容父氣不過,不由地提高了音量:“你心中有數(shù)就行,別讓我直接把話挑明!還有,之前那個姓成的怎么又回來了?” “爸,”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悅,道:“阿玨有名字。” “叫得這么親密,”容父鼻子發(fā)出哼聲:“看上他了?” 可他沒有想到容庭竟然點頭承認道:“是,我愛他?!?/br> 容父登時睜大了眼,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頓了好久,仍是不可置信地再問了一遍:“你......你說什么?” 而容庭依舊面不改色地答:“我愛他?!?/br> “混賬!”容父氣得直哆嗦,隨手抄起一塊玻璃缸朝他砸了過去。 然而被他輕易地躲過,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而他渾然不受干擾,依舊鎮(zhèn)定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要走了?!?/br> 他正欲轉(zhuǎn)身,只聽見容父又開口道:“我是不會同意你們兩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