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_分節(jié)閱讀_64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小亞弗爾的手機又一次響了,他立刻拿起了手機:“抱歉,接個電話馬上回來?!闭f著走進書房。 里奧心底的那一絲疑竇變成了不祥的預感。在書房門關閉的同時,他掏出手機撥打埃德曼的電話,在聽到語音提示“無法接通”時,他立刻意識到事情有變——他曾經(jīng)叮囑過埃德曼,手機必須保持24小時暢通,如果發(fā)生什么意外,必須立刻通知他。眼下打過去,既不是“通話中”,也不是“關機”,且島上信號充足,這種情況應該是在已連上基站的情況下突然掉電,基站默認手機依然是開機狀態(tài),卻搜索不到該手機信號,所以提示“無法接通”。 這是在一個短時間范圍內(nèi)的,如果基站長時間搜不到手機信號,也會將用戶狀態(tài)設為“關機”——這一點很重要,說明埃德曼的手機在正常狀態(tài)下被突然斷電、或者人為損壞,就在不久之前。再聯(lián)想到剛才小亞弗爾的兩個神秘通話和隱隱蹊蹺的態(tài)度,里奧當即反應過來:埃德曼那邊十有八九是暴露了! 他當機立斷地扯下紗簾,用果盤上的小刀裁出缺口,用力撕成條狀,結(jié)成一條十七八米長的繩索,一頭系在露臺的欄桿根部,另一頭拋下半空,發(fā)現(xiàn)仍到不了底。但他已經(jīng)沒有續(xù)補的時間,雙手抓緊繩索,腳底蹬著外墻迅速下滑。繩索用盡,離地面還有大約三四米高度,里奧松手跳了下去,落地的同時團身翻滾卸去沖擊力。 起身時,幾個身穿迷彩服的保鏢正好巡邏過來,里奧立刻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從口袋里抽出一根煙,做遍尋不到打火機狀。保鏢們過來盤問時,認出了他的臉,其中一個掏出打火機為他點上,殷勤地問他還有什么需要。 里奧借機提出,夜間娛樂取消十分無聊,想到會所附近的海灘逛逛(那段瀉湖被俱樂部圍了擋鯊網(wǎng),是海泳的好去處)。保鏢為難地重申了會員今晚不能離開會所的禁令,建議他多找?guī)讉€夜鶯,或者去露天游泳池。里奧十分不滿:“我可沒有在人來人往的游泳池裸泳的習慣!”他用煙頭敲著對方胸襟上的編號牌,頤指氣使道:“開車載我去溜達一圈,給你一萬塊;否則明天我向公爵提一句你就準備卷鋪蓋走人。還有你們——敢多嘴多舌,也跟他一起滾蛋?!?/br> 在這兩個選項中做決定并非難事,更何況關于小公爵各種討好新歡的緋聞幾乎傳遍會所內(nèi)部,這位揚先生被保鏢們私底下一致評為“最不能得罪的客人”榜首。同樣的,如果誰能得到他哪怕只言片語的青睞,必然前途光明、升職有望。 于是那個得到討好BOSS情人的機會、還額外發(fā)了筆小財?shù)谋gS,便在同伴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屁顛屁顛地跑去開了輛越野車過來。 門口守衛(wèi)見開車的是自己人,又是從內(nèi)部出去,并未檢查就直接放行。 書房中,小亞弗爾從情報販子的口中得到了他想要核實的信息,一股遭受背叛的憤怒與自作多情的屈辱化作巖漿,幾乎將他全身都燒融了。里奧?勞倫斯!我要把他的腸子拖出來釣鯊魚,讓他生不如死!小亞弗爾咬牙切齒地想,毫不猶豫地按下桌面的警報按鈕。 三十秒后,一群持槍保鏢沖進會客室,徹底搜索了空蕩蕩的房間,赫然發(fā)現(xiàn)目標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他是從這里逃走的!”一個保鏢叫道。 小亞弗爾沖到露臺邊緣向下一看,綁在欄桿上的自制繩索垂下五樓,在夜風中晃晃悠悠地擺動著,仿佛在嘲笑某人的反應遲鈍。 狠狠一掌拍在欄桿上,小亞弗爾在手掌的震痛中失態(tài)地咆哮:“抓住他!搜遍整個會所,把他帶到我面前!” 與此同時,一輛越野車趁夜色駛出會所。 里奧在保鏢肩頭的微型對講機剛剛傳出話音時,就伸手從后方握住對方的脖頸,拇指和中指同時用力按壓兩側(cè)頸動脈竇。猝不及防下,對方幾乎是立刻昏迷,里奧右手接管方向盤,左手探過去打開車門,將他從飛馳的車上踹下去,然后爬到了駕駛座上。 殺青哼著家鄉(xiāng)小曲兒,站在蓮蓬頭下沖刷身上的血跡,淋浴間的地板一片猩紅,流動的旋律般朝下水道口涌去。血衣丟在角落里,已經(jīng)不能穿了,但好在威廉的身材跟他差不多,他可以在他的衣櫥里任意挑選。 還有一個意外的驚喜:他在洗發(fā)露旁邊找到了大半瓶速效染發(fā)劑,將一頭枯黃稻草似的短發(fā)又染回了黑色。實際上,雖然換過許多種發(fā)色,他還是最喜歡黑發(fā),自然、低調(diào)、隱蔽性強,而且很襯他的膚色——一種非常健康的淺麥色,這才是他的真實膚色,而不是之前用肌膚漂白霜修飾過的白皙。雖然那玩意兒含對苯二酚和汞,長期使用對身體有害,但為了接近感知敏銳的聯(lián)邦探員,他不得不做萬全的準備,包括用硅膠做的小片仿真皮膚貼掩藏身上的疤痕。 外貌、談吐、舉止、性格,一切可以對外表現(xiàn)出來的部分,他都自信可以偽裝得萬無一失,但那些深藏在內(nèi)心的部分,被稱為“感情”的東西,卻很難完全接受理智的控制。譬如現(xiàn)在,殺青望著鏡子里黑發(fā)的男人,有了那么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被另一個黑發(fā)男人的身影重疊,感受到對方熟悉的氣息,與身體的熱度…… 窗外噪雜的聲響打碎了他的幻境,他不悅地撥開百葉窗的葉片朝外窺視,看見一隊隊荷槍實彈的保鏢正跳下卡車,分批搜索著周圍的別墅,眼見就要到達他所在的這棟。 這意外變故攪亂了他原先的計劃,看來不可能在天亮前解決掉其他漏網(wǎng)之魚了,甚至連安全離開會所的難度都增加了不少。殺青不滿地嘖了一聲,赤身裸體地走到別墅的后門邊上,用指節(jié)敲了敲門板,模仿威廉的聲音叫道:“嗨,外面那兩個,進來一下!” 兩名守衛(wèi)后門的保鏢聞聲推門而入,兜頭便挨了一記斬喉,對方幾招纏背卷壓、蹬抱轉(zhuǎn)鎖,不到十秒鐘就將他們打暈在地。殺青剝了其中一人的迷彩服穿上,裝備好槍支彈藥,拉了拉圓邊迷彩帽的帽檐,走出別墅,混進了一支搜索隊伍的隊尾。 沒過多久,上頭的命令傳達下來:“目標加西亞?揚,十分鐘前在一名保鏢的協(xié)助下,駕駛越野車離開會所。立刻搜索全島,盡量活捉目標,對方激烈反抗或執(zhí)意逃脫的情況下,允許擊斃?!?/br> 殺青隨眾攀上一輛卡車。在窄小密集的空間里,雖然他已經(jīng)極力掩藏自身存在感,但仍被旁邊的保鏢發(fā)覺:“你不是——”他一個肘擊強迫對方吞掉了后半句,然后從拐彎減速的卡車躍下,翻滾中躲避著尾隨而至的子彈,倏忽間在路旁漆黑茂密的樹叢消蹤匿跡。 夏尼爾在意識到自己因一時疏忽與復仇心切干了件蠢事時,遷怒地摔碎了埃德曼的手機,并將血流滿面的老胖子割了喉。 他爬上附近的小山丘眺望燈火通明的機場,看見那上面果然已經(jīng)清空,最后一架飛走的直升機在墨空中只留下一點兒隱約的聲響。 “草泥馬!個婊子養(yǎng)的……”夏尼爾不斷爆著粗口,有些萬念俱灰地蹲在了地上。 現(xiàn)在該怎么辦?身在太平洋中央的一座孤島,周圍是鯊群環(huán)繞的茫茫海域,沒有飛機、沒有船,難道真要扎個木筏去漂洋過海?想到自己剛敲詐來、還來不及享用的一億美金,那個娘娘腔公爵為此打算翻遍整座島抓他,萬一落到對方手上,怕不會被削成一億片rou卷拿去涮火鍋!夏尼爾痛苦地雙手抱頭,覺得這鬼地方比外號“墳墓”的雷克斯島監(jiān)獄更令人絕望…… 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又想到了殺青。那個十分強悍、同時也十分謹慎的連環(huán)殺手,他相信他一定是做了充分準備才潛入月神島的,不論成敗與否,那家伙一定有辦法離開…… 必須找到他,現(xiàn)在只有跟在殺青身邊,才是安全系數(shù)最高的選擇!夏尼爾下定決心后,又開始發(fā)愁:那家伙還貓在會所里玩殺人游戲嗎,自己要怎么混進去呢……算了,先開著那個死胖子的車,混到會所附近觀察一下,看看什么情況再說。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迷彩服,覺得這一套保鏢裝束應該能瞞天過海,便溜下土丘,跳上埃德曼的越野車,朝會所方向駛?cè)ァ?/br> 才開到半山腰,便見一輛輛滿載戰(zhàn)斗力的卡車迎面而來,嚇得夏尼爾立刻沖出路基,躲進林中。怎么回事,殺青暴露了?還是……該死的FBI逃走了?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夏尼爾都很不樂見,尤其是后者——那個娘娘腔公爵是吃屎長大的白癡嗎?身邊那么多保鏢,居然連一個受傷的警察都搞不定,簡直浪費他通風報信的力氣! 氣呼呼地思考了片刻,他決定遠遠尾隨這群搜索者,看看能不能從中撈到什么好處——渾水摸魚一貫是他的強項。 夜色籠罩下的月神島,用蒼茫的荒野、蓊郁的叢林、崎嶇的巖崖與礁石密布的海灘,掩蓋了三個亡命者的行蹤,也隱藏了黑暗中的致命危險,待到驚覺,往往已是回天乏術。 被追殺的聯(lián)邦探員、計劃趕不上變化的連環(huán)殺手,與一心想逃命的前任黑幫頭目,也許會在這座孤島上再次狹路相逢,除了上帝,沒有人知道他們未來的命運。 第42章 狹路相逢 被幾百名武裝分子追殺,這可真是個新鮮的體驗……里奧在離開設卡攔截的道路后棄了車,一邊逃亡在黑夜的荒野中,一邊苦中作樂地想,估計是之前當了太多次的追捕者,為了公平起見,上帝打算讓他也嘗一嘗被捕獵的滋味。 想到功敗垂成的臥底任務,他覺得十分不甘心,同時認為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只要他還活著,就還有成功的機會,前提是他得在瞬息萬變的局勢與一閃而過的際遇中抓住它。 但目前,他得先找到個藏身地,躲過對方的追殺,同時安全度過這個夜晚。由于夜間搜捕的困難,對方應該不會大面積地深入荒野,但明天天亮后,很可能展開拉網(wǎng)式搜查,他必須找到一個既隱蔽又方便逃脫的地方。 夜間的叢林是恐怖的存在,但他想去海灘方向,就必須穿越這片叢林。當然,也可以選擇走荒草坡,但那里沒有遮蔽物,就不能使用手電筒,而腳下隨時出現(xiàn)的、草叢覆蓋的巖床裂縫簡直就是餓獸張開的大口,只進不出。里奧摸了摸腰間的手槍(與手電筒一樣,都是從被踹下車的保鏢身上順的),決定還是冒險進入?yún)擦帧?/br> 遮天蔽日的叢林里沒有任何自然光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里奧只能依靠一把白光手電筒,在滿是危險殺手的煉獄里穿行。饑渴帶菌的蚊蟲圍繞著他嚶嚶嗡嗡;盤繞起來的毒蛇藏在枯枝下;帶鉤長刺的植物永遠試圖給接近者留下傷口;由于前天夜里下過的大雨,腳下的泥土與腐葉攪和成一層厚厚的爛泥,跋涉其中十分耗費體力,可以說是舉步維艱;更艱險的是,腳下蕨類植物密布的地面不知什么時候就突然變成斷崖,有兩次要不是他及時抓住藤蔓,險些一腳踩空摔成rou醬。 四周漆黑而寂靜,但寂靜只是相對而言,黑暗中充滿了各種鳴蟲與蛙類的聲響,悉悉索索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越發(fā)令身處其中的人覺得孤立無援,油然生出對未知的恐懼。里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這片叢林的——這絕對是他最不堪忍受的經(jīng)歷之一,使得他一秒鐘都不想去回憶過程。 他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汗水淋漓、疲憊不堪,迫切需要水分、食物和足夠的休息時間。當他在手電筒越發(fā)黯淡的光線中看見前方隱約的海灘時,覺得自己連步子都邁不動了。 然而這時,頭頂傳來直升飛機螺旋槳呼嘯的聲音,燦白耀眼的探照燈如一柄柄利劍刺進荒野——他們追過來了! 里奧立刻關閉了手電筒,在滿是半人高荒草的緩坡上匍匐前進,鋸齒狀的草葉邊緣在他裸露出的臉頰、脖頸、手腕上劃出道道血痕,痛癢難耐,但他必須忍耐。 在關掉手電筒的前一刻,他飛快掃視過四周,附近沒有什么高大的遮蔽物,唯有四點鐘方向的一大片沙灘,在靠近巖壁的那面有一處三角形的狹長洞口,隱藏在散落四處的礪石之間。 那似乎是個海蝕洞,是海水不斷沖擊,將岸礁沖出一條中空的暗巷而形成。他向記憶中的洞口方向爬去,借著淡淡的月光,繞過散落的被海水沖刷得滾圓的大小巖石。當他摸到潮濕的巖壁,淌著深及膝蓋的海水進入海蝕洞時,一串白光堪堪從身后掃過。直升機駕駛員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又環(huán)繞飛行了幾圈后,調(diào)轉(zhuǎn)機身離開了這個區(qū)域。 里奧松了口氣,一腳深一腳淺地向洞xue深處摸去。四周巖壁滑不留手,海水泡在腳踝,劃傷的傷口針扎般刺痛著,他咬著牙慢慢向前摸索。因為不知道直升機飛走了沒有,他不敢打開電池即將用盡的手電筒,一切只能憑感覺和經(jīng)驗。腳下地勢時高時低,低洼處海水積到胸部,要鳧水前行,高處露出大塊大塊的礁巖,需要在巖縫間攀爬。 海蝕洞漆黑、潮濕而漫長,有一種永遠也走不完的感覺,但里奧知道,這是海浪用千磨萬擊的堅勁在礁巖上打穿的一條近乎直線的便捷通道,它的另一端一定通往島嶼的邊緣。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精疲力竭,很想在某一塊高出水面的巖石上躺下來睡一覺,但又知道這樣太冒險,因為如果遇上漲潮,海水可能將整個洞xue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