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不值錢和不差錢
喬藴曦多看了連翹幾眼。 本尊的記憶慢慢回籠后,她對身邊的人也有了了解。 連翹作為她的大丫鬟,是很本分的。 是的,僅僅只是本分而已。 該說的,該做的,都會說會做,此外,不會再有其他的。像這樣勸她的話,之前也說過,只不過本尊性子執(zhí)拗,急于得到老妖婆的肯定,再加上薛桃和喬錦雯的刻意引導,認準的事很難回頭。就像今天,被喬錦雯和喬寧黛一慫恿,真的做得出拆了珍珠頭面,再全家搬到客棧住的事。 每次遇到這種事,連翹都會本分地勸一次,拿主意的,還是喬藴曦自己。 只不過,今兒和往常不同,連翹在勸“她”的時候,多了一分怯意。 喬藴曦自然知道是為什么。 對身邊的人,她沒有掩藏自己的本性。 她不會默守本尊的人設,身邊的人得先適應她的改變。 不過,連翹也沒讓她失望,只不過…… 連翹過于小心謹慎。 這并沒有什么不好。 作為下人,小心謹慎是生存之道。 只是連翹明哲保身的態(tài)度讓喬藴曦不滿。 連翹確實把她當主子伺候,可也僅僅是這樣而已,謹慎、尊敬,再無其他。 不過,本尊的性子本就不討喜,跟在她身邊也沒什么前途,連翹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不錯了。 “我知道了,”喬藴曦緩緩說道,“給全叔說一聲,在‘蜀香’停一下。” 喬藴曦出門,都是全叔駕馬車,當歸也跟著一起。 到了“蜀香”,連翹下了馬車,按照喬藴曦的吩咐,買了些鹵rou帶回去,還沒來得及上馬車,旁邊就傳來一陣sao動。 喬藴曦撩起簾子看了一眼,頓時樂了。 賣身葬父! 這么俗氣的橋段也能被她遇到。 來了興趣,喬藴曦下了馬車。 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賣身葬父的是名少年。 十五六歲的年紀,精瘦精瘦的,雖然衣衫襤褸,可很干凈。 這并不矛盾。 少年把自己收拾得很利索,嗯,也好賣個好價錢。 至于那少年的模樣。 喬藴曦搖頭。 確實可惜了。 清秀的臉上,一道貫穿眼角到嘴角的傷疤,破壞了五官,還給他帶去幾分戾氣。 摩挲著下顎,喬藴曦開始評估這名少年的價值。 她身邊缺人,從連翹到當歸都是不能用的,她還有很多事情必須弄清楚,不說先發(fā)制人,至少不能被動。 這里的人,尊卑觀念很重,只要認定了你是主子,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背主,嗯,這里說的是一般情況。 如果是個忠心的,蠢點倒沒什么,她可以慢慢教,她可不希望買條白眼狼回去。 只是,她還沒估算出少年的價值,就有一名身形富態(tài)的中年男子開口了,“十兩,跟我回去吧?!?/br> 周圍頓時有人竊竊私語。 喬藴曦八卦地豎起了耳朵。 喲,不得了啊! 居然是個孌童的變態(tài)。 不過,這少年已經(jīng)十五六歲了,不算是“童”了,在勾欄,這個歲數(shù)可以接客了。 只是這張臉…… 也虧得那變態(tài)能下得了手。 腹誹中,只聽到那少年拒絕了中年男子買賣的要求。 中年男子頓時不滿了,“怎么了,跟著我,還委屈你了?十兩不少了,夠給你爹買副好棺材了。也是我心善,愿意買你,就你這模樣,你認為你能賣多少?” 少年身子僵硬地隱忍著。 中年男子不依不饒,“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跟著我的那幾個,出去后,哪一個不是從我這里得了一筆銀子?我也是見你可憐,幫你一把,早點讓你老子入土為安,你別不識好歹。清風院里的,可比你強多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性。” 一番話,不倫不類,卻也清楚地表達了中年男子的意思——他是不差錢的,跟著他的男人,最后都得了一筆遣散費,他不會虧待他的男人。 少年咬著唇,隱忍著沒發(fā)作,直到中年男子說完,他都沒有搭腔。 倒是個聰明的。 喬藴曦暗暗點頭。 爭,爭不過。 還會引來中年男子變本加厲的侮辱,更甚者,惱羞成怒了,弄不好還會用強硬的手段。 見少年不說話,中年男子也不等了,扔了十兩銀子在他面前,“錢拿著,跟我走?!?/br> 身邊頓時有人上前,想把少年從地上拉起來。 少年不躲不閃,那幾人拽了幾下,他紋絲不動。 練家子? 喬藴曦更有興趣了,對少年的價位進行了新的評估。 “十一兩,我家主子要了?!?/br> 熟悉的聲音。 喬藴曦微微緊眼,順著聲音看去,果然看到了湯圓。 不用說,有湯圓的地方就有黑套子。 “你對這個人感興趣?”耳邊突然的聲音,讓喬藴曦打了個哆嗦,嫌棄地瞪了回去,沒好氣地問道,“死胖子,你怎么在這里?” 金柏金無辜地攤手,“我到‘蜀香’買鹵豬耳朵,早就看到你的丫鬟了,沖你打招呼,你理都不理?!?/br> 委屈得像個兩百斤的小媳婦。 知道喬藴曦不會搭理自己,金柏金又湊了過去,“我也覺得這人不錯,想買回去?!?/br> “小小年紀,不學好?!?/br> 金柏金頓時紅了臉,“喂,說啥呢,我是那樣的人嗎?你想歪了,我就是看他身手好,想留在身邊?!?/br> “你能看出他身手好?”喬藴曦調侃了一句。 認為自己被小瞧了的金柏金,鼻孔朝天地說道:“本少爺這點眼界力還是有的!” “三十兩!”那邊,中年男子豪放地喊價了。 喬藴曦沖金柏金努了努嘴,“你不出價?” 金柏金冷哼一聲,“本少爺出四十兩!” 周圍的人倒抽一口冷氣。 四十兩,別說買一個少年了,就是買十個少年都綽綽有余。 這年頭,人不值錢。 有人羨慕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年,“小子,你運氣好,差不多就行了,別坐地起價?!?/br> 少年臉憋得通紅。 他是賣身葬父,可不是人家給錢他就賣身的! 既然是買賣,那就是買賣雙方的事。 喬藴曦還在開小差,那邊,湯圓已經(jīng)叫到七十兩銀子了。 圍觀的眾人兩眼放光,恨不得代替少年跪在地上。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與眾不同,他們瞅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小子有什么特別之處,叫價就到七十兩了,也不知看上這小子什么了。 瘦不拉幾的,弄不好,床上折騰幾下就沒了,值得嗎? 不過…… 有幾個流里流氣的,飄忽不定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游走,神態(tài)也猥瑣起來。 先前幾個大漢都沒把少年弄起來,說明這孩子體力好,沒準,富人看上的就是這點呢。 “誒,你怎么不叫價了?”喬藴曦突然問道。 金柏金鼻孔一哼,“我錢多,燒的啊,八十兩買個人回去!有八十兩,請幾個武功高強的護院還有余,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這邊是消停了,可湯圓的叫價還在繼續(xù),這讓喬藴曦多了份心思。 看樣子,湯圓對這個少年志在必得。 說實話,她雖然對這個少年多了點興趣,可真沒從他身上看出什么價值,至少不值八十兩。 摩挲著下顎,喬藴曦朝湯圓身后的馬車看去。 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車上沒有任何家族標識,黑套子倒是謹慎。 轉了轉眼珠,喬藴曦走到少年面前。 少年原本是半埋著腦袋,身體因為隱忍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初冬的錦城寒風料峭,饒是他身體再好,跪了這么久,膝蓋僵硬,身體也瑟瑟發(fā)抖。 耳邊還是喧囂的叫價聲,少年的意識有些模糊,周圍的聲音忽遠忽近,已經(jīng)分辨不出是誰的聲音,腦袋嗡嗡作響。就在他越來越迷糊的時候,鼻尖下傳來淡淡的清香味。 他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 薄荷。 是醒腦的薄荷味道。 下意識地抬頭,朦朧中,一道嬌嬌小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在他還沒有反應的時候,蹲下了。 是個女孩。 小小的一團,腦門還沒到他的胸口,黝黑的眼珠子像小狐貍似的滴溜溜地轉著,明艷的五官還沒有長開,可眉眼間的風情已經(jīng)掩飾不住,緩緩往外溢,溫溫柔柔地,慢慢侵蝕著你。 少年心神一凜,強迫自己恢復了理智。 喬藴曦溫吞吞地笑著,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攤開時,手心赫然放著一錠銀子,“我只有二兩銀子,給你吧,早點把你父親安葬了?!?/br> 少年愣神。 喬藴曦的手一直攤在他面前,沒動。 大家都在爭論多少銀子能買他回去的時候,沒有人關心躺在一邊,只用一床草席蓋住的,他的父親。 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涌上心頭,少年說不上是什么滋味,鼻尖澀得眼淚都冒出來了,使勁眨眼,壓回眼眶的淚水,對著喬藴曦磕了三個頭。 喬藴曦很不適應,硬生生地接下了少年的磕頭。 她沒說要買少年的話,甚至連自家家門都沒報,就帶著連翹上馬車了。 金柏金轉著眼珠子想了想,叫車夫駕著馬車跟在后面,一起出了城門。 連翹欲言又止地看著在馬車上假寐的喬藴曦,心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