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jié)
——娘親在離開前,所看到的他,仍是笑著的。 不知過了多久,對此一無所知的車夫將驢車停到了一處邸店的大門前,用力地抖了抖身上的寒氣,才掀開車簾的一點點,小心詢道:“郎主,客邸到了……” 一直低著頭,讓面容一直被陰影所籠罩的陸辭,聞言輕輕抬起頭來,微笑著應了聲:“好。” 話音剛落,車夫便駭然看著,永遠是一副風輕云淡、從容自若的這位厲害郎主,竟是就這么笑著,往前一頭栽倒下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在不少人眼中堪稱無所不能的陸郎主的這一倒,可把隨行的所有下仆都嚇得不輕。 其中又以車夫所受到的驚嚇最大——眼睜睜地看著上一刻還溫和微笑著的郎主倒在自己跟前,簡直就與親眼見著泰山塌了能帶來的沖擊不相上下。 他足足愣了好一陣子,才找回自己聲音,大聲喚其他下仆前來幫忙。 待他們手忙腳亂地將人事不省的陸辭扶出車中,緊接著發(fā)現(xiàn)了陸母已然長逝的冰涼軀體,這才恍然大悟。 只是知曉歸知曉,平日他們聽慣了陸郎主的吩咐,這會兒主心骨一昏,所有人頓時都沒了主張,也不敢胡亂做主,唯有硬著頭皮向店家闡明情況,懇請對方騰出房間來,供他們住宿。 因前陣子外頭還是冰天雪地的,街道上常有凍死之人,一聽這行旅者中有一逝者,店家雖本能地感到幾分晦氣,到底沒大驚小怪。 并且按照律法,做客邸生意的,不可對被抬入店中尋求援助的病人視而不見,而需即可知會耆壯,替其請大夫就診,再報告官府。 對這一套行程已稱得上輕車熟路的店家,在勉強壓下心里的不耐煩后,面無表情地在那名下仆的帶領下,來到由諸多仆從簇擁著、已然昏倒過去的那位‘陸郎主’跟前。 才一眼,他就不可避免地被震了一震。 ——好俊俏的郎君! 在最初的驚艷過后,店家迅速回神,只飛快地對這郎主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便一下拿定了主意。 他雖只從仆從口中得知了這位郎主的姓氏,不知其真正的來龍去脈,可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此人氣質非凡,相貌英俊,絕非俗輩。 再一掃其身上的袍服,雖制式低調,料子卻全是極好的,可見出身頗佳,非富即貴。 再看方才前來求問的隨行仆役,言辭談吐不卑不亢,客氣有禮,足見主家對其教養(yǎng)良好,非是一昧講究前呼后擁、庸俗暴發(fā)之流。 店家于心里極快地做了盤算后,就面上堆起燦爛的笑容來,客客氣氣地將他們迎進了客邸之中。 比起公事公辦地請來本地耆壯,再報告官府,分擔‘麻煩’,他是存了個人賣這人情的私心,決定一人將這救助的事給扛下來。 畢竟瞧這兩名主家就攜十數(shù)名仆從出行的陣仗,就不可能賴他這筆房資。 他熱心地將一行人都安排進了上等房里,又指使伙計去請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來。 而在等待期間,對于那位一瞧就與這陸姓郎主關系親近的年長逝者,他雖未安排進客房之中,卻也讓其他伙計臨時收拾出一間庫房來,再命人去買一副簡單棺木,把這位新逝的婦人小心安放其中。 當大夫披著初春的寒氣趕來,對不知為何昏迷不醒的陸辭進行過診斷后,他雖板著臉,心里卻由衷地松了口氣。 別看他在這州城中小有名氣,但所學其實不精,只靠擅開些總歸不會有害的調理藥方,可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結果因這州城中大夫不多,不知不覺中,也混了個‘名醫(yī)’的名頭。 正因對自己水準究竟如何心知肚明,往日對那些需他出診的急病,他為保住名聲,都是能推就退。 這回沒能推掉,望著莫名不醒的這年輕郎君,他面上不顯,心里卻是七上八下,一直打鼓的。 只是在把脈過后,他感覺這病人脈象雖隱隱約約地有些虛弱,但又透著平穩(wěn),雖探不清緣由,但應該是不嚴重的。 面對一干憂心等待著答案的下仆,他高深莫測地一捋長須,輕咳一聲,正要開口—— “多謝大夫?!?/br> 剛剛還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的病人,不知何時已坐起身來,唇角習慣性地噙著溫和得體的微笑,輕輕點頭,平靜無波道:“方才應是哀極攻心,一時未平復過來,現(xiàn)已無事了?!?/br> 見陸辭醒來,下仆們具是眼前一亮,一顆懸著的心也徹底落了地,趕忙圍了上去。 見大夫一臉尷尬地被冷落在旁,陸辭禮貌地再沖他輕輕頷首,沙著嗓音道:“勞煩大夫跑這一趟了,快去取些酬金來?!?/br> 在這大夫看來,自己完全是連話都沒來得及說,病人就已自己醒來了,哪怕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拿診金的。 只是在推辭一番后,他還是沒能抵過白花花的銀子的誘惑,厚顏收了下來。 就耽誤了這么一小會兒功夫,陸辭已在仆從的服侍下?lián)Q好外裳,稍作洗漱,便恢復了慣來的神采奕奕,絲毫不見之前的脆弱了:“在大夫走前,我還有一事相求。” 剛收了一筆豐厚的‘出診費’,大夫投桃報李,自是爽快得很:“郎君請講,只要是老朽能幫得上忙的,絕不推辭?!?/br> 陸辭接下來的請求,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是別的,只是請他去庫房中看一看他的娘親。 被下仆迷迷糊糊地領到了那任誰都瞧得出已然死去的婦人尸身面前時,大夫還很是莫名其妙。 但既是受人所請,他還是按下擰眉的沖動,正兒八經(jīng)地把起脈來。 他縱自認所學不佳,也不至于差勁到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楚:指下既沒了搏動,鼻端也沒了氣息,身軀更是漸漸僵硬……明擺著已是一個死人了,還看什么呢? 他心里一陣嘀咕,不過他過去見過的古怪病屬實在不少,歇斯底里的大有人在,面對這么平心靜氣的古怪請求,他除了自己牢sao幾句,面上還是一派如常,只將實況明言告知等候一旁的陸辭。 親耳得知娘親已然死去后的話后,陸辭微垂眼簾,又很快抬了眼,淡笑著向這大夫輕輕頷首,又添了一兩銀的賞錢,才讓人將他送走。 在接下來的幾日里,作為陸母膝下獨子,陸辭當仁不讓地cao持起了冶喪之事。 小至常著麻布孝服,大至墓地選址,事不分巨細,他皆是親力親為,有條不紊地逐一打理,不曾有過半分差錯和慌亂。 因他又恢復了往常模樣,以至于連親眼目睹他倏然倒下情景的下仆們,都逐漸以為那只是幻夢一場了。 陸母雖未明言,但從她自得知自己性命不久、卻從未有過置辦壽衣,選取墓址的舉動,倒是在最后的日子里向陸辭提出要回隨州城看看的請求中看,陸辭不難辨出娘親的真正心思。 比起魂歸故里,或是在常年居住的密州城下葬,她定是更愿葬在這座曾有過無數(shù)美好回憶的隨州城里吧。 只可惜陸辭的生父死在異鄉(xiāng),尸骨難尋,無法與他合葬一處,注定是一場遺憾了。 陸辭并未打算長久地宿在客邸之中,而是去了一趟本地的牙行,很快就賃了一處寬敞院落,足夠隨行的人員一道住下。 對于施以援手的那位店家,他也親自致謝,再奉上一份周全厚禮。 這‘陸郎主’,究竟是什么身份? 店家雖如愿得了豐厚的回報,仍對他的來歷充滿好奇。 只是任他好奇得百爪撓心,也愣是不敢開口問這很是和氣的俊美郎君。 只不由推測,能有這般攝人氣度的,不可能只是一般商賈人家的出身,而應是官宦世家子吧。 陸辭雖簽訂了半年的租賃契書,但對自己的真實身份,卻是只字未提;而知曉主家心思的仆從們,也默契地有意對此三緘其口。 ‘陸辭’這名字也好,籍貫也罷,畢竟不算罕見,哪怕隨州城人也不乏聽過那‘陸三元’的響亮名頭的人,也絲毫未想過要將那位年輕有為、意氣風發(fā)、也很是遙不可及的朝中大員,與眼前這斯文溫和的俊美郎君聯(lián)系在一起。 接下來的日子里,陸辭并未浮夸地終日以淚洗面,也不曾大肆cao辦喪事,更未仗著自己身份廣發(fā)帖子,邀請友人或是當?shù)毓賳T前來。 他知曉娘親并未言明的心意,在購置一副雜木所制的棺木,再將父親那少得可憐的幾件遺物放入其中作為陪葬品,最后選了一處依山傍水,山靈水秀之地進行埋葬,便是如此了。 不管是民間好講究的紙質明器,還是請些僧侶或葬師做功德的迷信風氣,或是出殯時的吹拉彈唱、用樂‘娛尸’的做法,他皆是半點未沾。 唯一稱得上高調的做法,便是在選定埋葬娘親棺木的那片城郊之地后,他設法接觸了其所在的那處莊園的主人,將這莊園買了下來。 這莊園規(guī)模并不算大,原來的主人家早已遷去別處,只留一些遠親在這暫住,替他打理之余,也一直在物色買家。 陸辭給的價錢合適,賣家也極爽快,在連夜趕回隨州簽了契書后,又去官府落了花押,一式三份,很是順暢。 唯有經(jīng)手此事的那名小吏,盯著契書上的‘陸辭’花押,有那么一陣的愣神。 他半驚半疑地抬起眼來,偷偷瞟了正與賣家閑聊、身著麻布喪衣、披散著右側長發(fā)的這年輕郎君那賞心悅目的側臉,心里浮現(xiàn)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來。 ……不可能吧。 他心不在焉地忙著手底的事,心思卻飄到了別處去。 ……那位陸姓大員,分明是密州人啊,據(jù)說回京任職去了,怎么可能來他們這隨州? 在一切塵埃落定后,陸辭才有閑暇,在這新購置的莊園里處理一些在他眼里,屬于較為‘次要’的事:先上書朝廷,請求服喪三年;再去信柳七,再次反復叮囑,令他務必對還在秦州的狄青等人對此事只字不提;接著對密州城中、對他予以極大關懷和幫助的鐘元表達謝意,將近來發(fā)生之事簡單告知;再象征性地告知了杭州的外祖一家……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關于客邸對路上病人的照看義務,之前應該列過,但親們可能忘了,就再列一次。 人在旅途,往往孤單無援。為保護旅客安全,宋政府出臺了對邸店的管理條例。其中有一條讀來特別有溫情:“客旅不安,不得起遣。仰立便告報耆壯,喚就近醫(yī)人看理,限當日內具病狀申縣照會。如或耆壯于道路間抬舁病人于店中安泊,亦須如法照顧,不管失所,候較損日,同耆壯將領赴縣出頭,以憑支給錢物與店戶、醫(yī)人等?!币馑际钦f,宋政府規(guī)定,旅店如發(fā)現(xiàn)住店的客人得病,不得借故趕他離店,而是要告訴當?shù)亍瓣葔选保耖g基層組織的首領),并就近請大夫給他看病,且在當日報告縣衙。如果當?shù)厝税l(fā)現(xiàn)路有病人,抬至旅店,旅店也不得拒絕,還是按照程序請醫(yī)生、報告官府。等病人病情稍輕時,店家便可以同“耆壯”一同到縣衙結算,按照所花費的開支報銷醫(yī)藥費、飲食費等。 這一條例收錄在宋人李元弼的《作邑自箴》中。(《宋:現(xiàn)代的拂曉時辰》) 2. 喪禮 宋時已講究薄葬。 政府三令五申禁止厚葬。“喪葬令”規(guī)定棺槨內不得安放金寶珠玉,不準用石板作為棺槨和建造墓室。對墓田的面積和墳的高度、石獸和明器的數(shù)量等,都一一依照官員的品級進行限制。一般士大夫也提倡薄葬,使薄葬成為風氣。仁宗時,翰林學士承旨宋祁撰《治戒》篇授其子,提出他身后應三日斂,三月葬,不為流俗陰陽拘忌;棺用雜木做成,不要將金、銅雜物放在墓內;墓上植五棵柏樹,墳高三尺,不要用石翁仲和石獸。一些士大夫建墓,不用磚頭,只用石灰和篩土夯實,避免將來被村民發(fā)掘而盜取磚頭出賣。 這里插播一道盜墓的缺德鬼的事:宰相晏殊和張耆死后,都葬在許州陽翟(治今河南禹縣),相距數(shù)里。有人先盜張耆墓,從中得到金寶珠玉甚多,遂完其棺槨而去。后來盜晏殊墓,所得僅木胎金裹帶一條和金數(shù)兩,明器都是陶制品,頗為失望,遂用刀斧劈碎遺骨。這件事使有些人以為張耆因“厚葬完軀”,而晏殊因“薄葬碎骨”,是“儉葬之害”。 3. 紙錢 宋朝民間在喪葬和祭祀儀式上已普遍使用紙錢和紙制明器。北宋初,在福州的東岳行宮,人們都用紙錢去祭神祈福。當時人描寫,紙錢數(shù)量之多好似“飛雪”,最后把紙錢焚燒掉。 4. 關于土葬和火葬 土葬和火葬是當時兩種主要的葬法。從宋初開始,火葬逐漸流行。太祖建國伊始,曾下詔“禁民以火葬”,但收效不大。河東路百姓因為“地狹人眾,雖至親之喪,悉皆焚棄”。一般士大夫到外地做官,病死任上,子孫火焚其柩,收集骨殖帶回故里安葬。朝廷規(guī)定軍人出戍,死后允許火葬,將骨灰運回。又規(guī)定郊壇三里以外,“方得燒人”。二程認為國家對火葬實際上是“明立條貫,原不為禁”。所以,民間把火葬看成合乎禮法,“雖孝子慈孫,亦不以為異”?;鹪峋哂惺〉睾褪″X的優(yōu)點,加上朝廷允許一般百姓這樣安葬,因此,到南渡后,更加盛行。 不過當時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并不接受火葬(只有少數(shù)士大夫贊同火葬)。一位宋代士大夫對火葬的習俗感到不可理解:“今民俗有所謂火化者,生則奉養(yǎng)之具唯恐不至,死則播爇而捐棄之,何獨厚于生而薄于死乎?”認為火葬是對死者的不敬。所以他建議,“方今火葬之慘,日益熾甚,事關風化,理宜禁止?!蔽覍λ未c部分士大夫意欲禁止火葬的做法,并不支持,南宋時也有人反對火葬禁令,如寫《吹劍錄》的俞文豹便質疑火葬之禁:“今京城內外,物故者日以百計。若非火化,何所葬埋?” 事實上,宋朝政府對火葬的禁令也沒有收到多大的效果。民間火葬之風,可謂屢禁不止。所以南宋初又有官員提出:“既葬理未有處所,而行火化之禁,恐非人情所安。”并建議“除豪富氏族申嚴禁止外,貧下之民共客旅遠方之人,若有死亡,姑從其便”。此建議得到宋高宗的批準。這是宋政府對火葬的讓步,允許一部分人選擇何種葬禮,聽其自便。 在土葬與火葬之爭的過程中,宋朝官員的另一種做法則表現(xiàn)得非常明智,又富有人道主義精神,那就是在官地中劃出一塊“義地”,建成公墓,收葬貧民;或者設立公益性火葬場,助貧家火化。讓貧無葬地之民得以葬親——不管是土葬,還是火葬。 值得一說的,還有宋政府在諸州縣推廣的公益性公墓——“漏澤園”。宋代漏澤園有一套顧全逝者尊嚴的制度:免費收葬貧窮無葬身之地的逝者和無主的遺骸;墳墓統(tǒng)一規(guī)格,約八尺見方,以兩塊大方磚銘刻逝者的姓名、籍貫、生辰、安葬日期,有親屬信息的,也刻于磚上,作為標記;沒有棺木的逝者,政府給予棺木收殮;貧困家庭若有親人去世,也可主動申請安葬于漏澤園,政府將安排一塊九尺見方的墓地——當然,不用收費;漏澤園還設有房屋,以便逝者的親屬來此祭祀。 宋政府又聘請有德僧人來主持、管理漏澤園,如南宋時,仁和、錢塘兩縣有“漏澤園一十二所”,“官府委德行僧二員主管,月給各支常平錢五貫、米一石。瘞及二百人,官府察明,申朝家給賜紫衣、師號賞之”。僧人由政府支付薪水:每月五貫錢、一石米。每收葬滿二百人,可得到請賜紫衣、師號的獎勵。 那么宋政府為漏澤園的福利事業(yè)投入了多少錢?宋真宗時,每收葬一名死者,政府需要花費六百文錢,包括棺木的費用;宋神宗時,要兩千文;到南宋高宗時,大約是三千文。全國各地漏澤園的經(jīng)費加起來,數(shù)目應該非常大。為了讓國民在離開人世之后,能夠獲得有尊嚴的安葬,宋政府愿意從財政中掏出一大筆錢來,這,便是文明的一種表現(xiàn)。(《生活在宋朝》第四輯) 5. 受佛道二門的迷信做法 喪葬儀禮還受到佛、道二教和民間其他迷信的很深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七七日和百日、周年之說,擇日和擇地安葬,做道場等功德,穿孝服,居喪飲食等方面。佛教編造人間和陰間、天堂和地獄的故事,說人死后,每遇第七天,其魂必經(jīng)一次陰司,受許多苦。由頭七、二七,一直到七七即過完最后一次陰司,稱“斷七”。然后有百日、三周年,都要經(jīng)過一次陰司。百姓出于孝心和愛心,以及迷信無知,便在父母等亡故后,請僧徒做道場或水陸大會、打醮,寫經(jīng)造像,修建塔廟,稱“做功德”。做完功德,又做羹飯,稱“七次羹飯”。據(jù)說,這樣便可彌補亡人的罪過,使之脫離地獄之苦,升入天堂,享受種種快樂;否則,永遠打入地獄,受盡銼燒舂磨的痛苦,不得超生。道教原來只講清凈自然,沒有地獄天堂之說,但見佛教僧侶獲利,也加以仿效,編造了“送魂登天,代天肆赦,鼎釜油煎,謂之煉度;交梨火棗,用以為修”的說法,其中“可笑者甚多”[注釋]。于是民間遇到喪事,請僧侶和道士念經(jīng)、設齋、打醮、做佛事等,便成為習慣,鮮以為怪。 百姓還相信陰陽先生或“葬師”的話,人死后,安葬既擇年月日時,又相信風水形勢,認為日后子孫是否富貴賢壽或貧賤愚夭,全部靠此。所以,世俗多將棺柩寄放僧寺,無人看守,往往因為年月不利,拖延幾十年不葬,甚至終身、數(shù)世不葬,不免被他人拋棄,或被盜賊所發(fā),或遭水火漂焚。還有一些人家因為離卜葬的日期還遠,又不愿出殯置之費,多停柩在家,以致將家中各種雜物放在棺上,就像使用幾案一樣。 6. 喪樂 在喪葬過程中,民間已習慣“用樂”即聘請樂隊奏樂。初喪時,奏樂“娛尸”。出殯時,儀仗隊由“美少年、長指甲”的僧侶敲打著從少數(shù)民族傳來的花鈸、花鼓槌在前引導,與喪者家屬的號哭聲前后呼應。宋初,曾下令禁止士庶之家在喪葬時用樂和僧徒儀仗前引,但收效甚微。南宋時,臨安府居民在修設道場時,普遍用“瑜伽法事”,整天敲擊鼓、鈸。同時,民間在居喪期間,照樣飲酒吃rou,還互相宴請,鮮以為怪。 7. 喪服和披發(fā) 子孫的孝服,在五代劉岳撰《書儀》時,規(guī)定五服(即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以親疏為等差)都穿布衣,衣裳制度大略相同,這還接近“古禮”。到宋朝,由于“世俗多忌諱”,除非兒子為父母,媳婦為公婆,妻子為丈夫,小妻(妾)為丈夫,無人穿著麻布做的衣服。不然,喪家的尊長不同意,眾人也會譏誚。當時還習慣遇到至親喪事時,要披頭散發(fā)表示哀悼。按照“古禮”,應披散全部頭發(fā)。宋太宗死后,真宗“散發(fā)號擗(分裂)”?!坝兴径ㄉl(fā)之禮”,僅皇太后“全披發(fā)”即披散全部頭發(fā),皇帝和皇后、諸王、公主、縣主、諸王夫人、六宮內人皆“左被發(fā)”即披散左邊的頭發(fā)。民間則習慣為父親只披散左邊的頭發(fā),為母親披散右邊的頭發(fā),為公公披散后面左邊的頭發(fā),為婆婆披散后面右邊的頭發(fā)。這比前代要復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