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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升官發(fā)財在宋朝在線閱讀 - 第137節(jié)

第137節(jié)

    早朝散后,陸辭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先回宅邸。

    果真未出乎他意料的是,柳七還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儼然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傻模樣。

    陸辭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在將人無情踹醒,還是縱他睡會兒兩者間猶豫片刻后,還是決定仁慈一些,讓柳七在考前睡最后一個自然醒。

    畢竟從密州一路行來,旅途很是勞頓,又帶著那么多鄉(xiāng)親裝上的行李,更是辛苦他了。

    陸辭莞爾一笑,體貼地給柳七蓋上被其踢到床下的被子,掖好被角后,就欲悄然離去。

    偏偏就在這時,他的眼角余光掃到了桌上攤得亂七八糟的一大堆稿子,還有幾盞燃盡了的燈。

    柳七昨夜回房的時間,完全不算晚了,燈油卻用成這樣,那鐵定是熬夜做了什么。

    陸辭心里疑竇驟起。

    他放輕腳步,踱回柳七身邊,將蓋好的被子重新掀開些許,湊近過去,在睡得極死的柳七身上,仔細嗅了一嗅。

    除自家常供的香餅和皂團特有的清香氣外,并無絲毫酒臭。

    心中懷疑未得印證,陸辭不由松了口氣。

    再聯(lián)系上邊上這堆亂糟糟的稿子,他轉(zhuǎn)念一下,就有了別的猜測了。

    難道是柳七心血來潮,決定提前做他布置下的課業(yè),而之所以故意瞞著,是為了今晚拿出來,給他個驚喜么?

    陸辭莞爾一笑,隨手翻動幾下,果真都是寫得密密麻麻的稿子。

    他原只打算隨便看上幾眼,晚上就好好配合柳七的演出。

    結(jié)果當瞄到其中一張的標題時,他唇角的微笑,就倏然凝固了。

    ——《蝶戀花·思攄羽小記》。

    什么玩意兒?

    單這題目,就叫陸辭心里倏然生出股極濃郁的不祥預感來。

    他難以言喻地瞟了柳七一眼,定了定神,才繼續(xù)讀了下去。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越念越覺熟悉,陸辭的眉頭越皺越緊:“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br>
    前頭還好,最后兩句,那簡直是如雷貫耳,熟悉得叫人發(fā)指??!

    陸辭直接被rou麻得打了個哆嗦。

    他深深地看了眼一昧熟睡的柳七,揉了揉眉心后,又挑了兩份沒被揉廢的稿子,粗略一覽。

    不是“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時留住……”一類地幽怨譴責他在返鄉(xiāng)上,出爾反爾猶如負心漢的閨怨詞,就是“昔觀光得意,狂游風景,攜友同行,再睹更精研”的得意。

    再要么,就是“會摯友,陡把狂心牽系”的柔腸百轉(zhuǎn)。

    陸辭握著詞稿的手輕輕顫抖,在看完之后,沉默地收拾了滿桌的稿子,整齊疊好,再撿起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面無表情地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好夢正酣的柳某人。

    他昨晚才語重心長地交代過什么來著?

    ——考試將近,最重要的,就是不得分心。

    他之所以放縱柳七多睡會兒,可不是為了鼓勵他不惜分心熬夜去寫這些……稿子,而是要讓人養(yǎng)足精神,好好刷題的。

    從另一方面而言,柳七倒的確是聽取了他的勸告,在一展抱負之前,未流連秦樓楚館,為相好的歌女寫些靡靡之音了。

    陸辭嘴角微抽。

    ——只是在寫詞時,將自身代入了歌女的心緒而已。

    見到如此表現(xiàn),陸辭再沒了縱容柳某人再歇一天的心情,直接伸出雙手,將還在賴床的柳七,通過生生捏住兩側(cè)臉頰來使勁兒旋轉(zhuǎn)的方式,給簡單粗暴地弄醒了。

    柳七昨日被小饕餮的處處貼心、處處關(guān)懷給感動得潸然淚下,詞興正旺,哪兒會忍得住不寫上幾首?

    又因知曉陸辭天未亮就要起身去上早朝去,多半是得早早歇下,督促不了他的。

    柳七就吃準了這點,在猜測陸辭已睡著后,就悄悄披衣起身,點燈熬夜寫詞。

    不想一動筆,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隨著他回憶展開,靈感也呈一個逐次遞進的狀態(tài),才思泉涌下,妙筆自是難停。

    等他終于靈感告盡,門縫里都亮起下仆為伺候陸辭進早膳的亮光了,他才帶著滿身難以抑制的睡意,躡手躡腳地熄了燭火,躺在床上。

    因外頭就是他最放心的人,身邊也盡是熟悉的自己物件,柳七絲毫沒有在旅途中的不安,很快就安逸地墜入夢鄉(xiāng)了。

    當陸辭強忍怒意地擰醒他時,他還沉浸在美夢之中,只下意識地疼得嗷嗷亂叫,就要掙扎。

    “醒了?”

    耳畔響起一道極熟悉,卻放得空前輕柔的嗓音時,柳七一個激靈,馬上就清醒了過來。

    ……不好,他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柳七一邊飛快地思索著對策,一邊緩緩地睜開了眼,對上笑盈盈的陸辭的瞬間,頓時汗毛直豎。

    他緩緩地坐起身來,強撐若無其事,也顧不上雙頰都被擰得生疼,很是關(guān)心地問道:“攄羽那么早就回來了?不是還要同太子殿下講經(jīng)么?”

    “呵呵。”

    陸辭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揚揚手里的文稿,慢條斯理道:“若不是牽掛柳兄,特意回了這么一趟,又如何會有這些意外驚喜呢?”

    “……”

    柳七雖知大勢已去,還是想垂死掙扎一番:“那是來前就寫好了的,昨夜不過拿來欣——”

    隨著陸辭微笑著將燃盡的幾盞燈燭都拿到手里,輕輕把玩的舉動,自知鐵證如山,柳七辯解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到最后一點也聽不到了。

    “一別多年,柳兄于詞賦一道,仍是揮灑自如,才華橫溢啊?!标戅o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著,就在柳七即將緩和神色時,淡淡道:“僅是一晚,就能作下如此之多,看來我給你布置的一天十賦,還是太少了些。”

    柳七頭皮發(fā)麻:“其實——”

    陸辭不急不慢地截住了他的話頭,語氣平穩(wěn),卻隱約透著不容商榷的強硬:“依我看,起碼得一日十五篇,才對得起這般傲人天賦,柳兄認為呢?”

    柳七欲哭無淚,默默咽下一口悔恨的血:“……攄羽所言甚是?!?/br>
    他因被罰得加多了課業(yè)量正滿心懊惱,頗恍惚著,因此并未發(fā)現(xiàn)一事。

    ——陸辭走時,極順手地將柳七奮斗一宿,最后十分滿意的成品詞稿,悉數(shù)帶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陸辭不顧柳七萬分懊惱的神色,施施然地獨自回到了書房里。

    在親手將門關(guān)上后,確定四下無人了,他才從袖中取出卷好的詞稿,平攤在桌上,仔細地一一欣賞起來。

    即使不說這是以‘柳詞’名垂后世、婉約派的開創(chuàng)人柳永特意寫給他的詞,哪怕只單純是友人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可能看都不看,就放在邊上,生生辜負了的。

    之所以表明反對態(tài)度,是陸辭認為若是放縱柳永繼續(xù)這么寫下去,不僅會分散精力,影響備考,且柳詞素來極得歌妓們的青睞。一旦傳出,極可能得她們爭相編曲傳唱。

    館閣素來以清貴嚴謹著稱,柳七又正處于一腳邁了進去,另一只腳還懸而未決的關(guān)鍵時刻。

    陸辭哪兒會容這些充斥著閨怨閨趣、癡狂盡顯的詞傳唱,敗了柳七名聲?

    若是傳到陛下身邊,勾起其對那首充滿輕狂怨氣的《鶴沖天》的回憶,柳七別說抓住進館閣的機遇,怕是仕途都跟著徹底涼透了。

    陸辭越想越是頭疼。

    還是先沒收了,等到合適時機,自己留個雕版作紀念后,再把原稿歸還給柳七,要來得合適。

    反正以他和柳七的多年交情,哪怕對方一時半會的理解不了自己良苦用心,也絕不可能生出怨懟。

    如此想著,陸辭心安理得地將認真全部讀完的稿子重新整理好,納入暗格之中。

    對柳七熬夜寫詞的作死行為,他方才其實是稍微真生了幾分火氣的。

    然不得不說,看過這些詞稿之后,他對友人是否能通過這次考試,就充滿十足信心了。

    就這些作品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的優(yōu)異才思,柳七只要拿出七分實力,不腦子抽筋地答錯題,那么在這場只考詞賦的館試中,還不得如魚得水,一飛沖天?

    柳七自是渾然不知陸辭對他的信心滿滿。

    他光是對著那令人生畏的大疊作業(yè),已是頭大如頭了,又剛丟了滿意的詩稿,還得擔心等陸辭給太子講經(jīng)回來后,再想些什么新招數(shù)來收拾他。

    他愣愣地坐在桌前,半天一字未動。

    直到敞開的窗外傳來陸辭出門的動靜了,他才如夢初醒,一邊機械性地快寫著,一邊生無可戀地嘆著氣。

    ——盡管他與小正經(jīng)朱說的脾氣偶爾不甚對盤,但此時此刻,他是盼極了因路途遙遠,而要晚上數(shù)日趕來的對方的到來了。

    小饕餮這般盛情,總不能光叫他一人遭罪、咳、奮斗吧。

    此刻的柳七,還真同陸辭心有靈犀了一回。

    翻身上馬,往皇宮趕的陸辭,一路上心不在焉的,也正是在琢磨朱說何時來到的事。

    他實在太了解柳七了:今日雖結(jié)結(jié)實實地嚇了對方一遭,能叫柳七稍微老實一陣,但效用卻是持續(xù)不了多久的。

    尤其他有職務(wù)在身,無法似籌備貢舉時與人同起同住,時時刻刻將人放在眼皮底下。

    要是朱說在的話,則能以他慣來極其嚴謹認真,來適當?shù)貕阂粔猴L流跳脫的柳七,二人競爭,還可以帶動幾分備考的緊張氣氛。

    而且,他也的確好久沒見朱弟了。

    待陸辭回過神來,卻是他在去往資善堂的半途中,被一名眼生的內(nèi)侍攔下了。

    陸辭頭個注意到的,除了對方不曾被他所見過的尋常相貌外,便是象征其在內(nèi)侍中品階甚高的服飾顏色。

    并且,四下無人。

    他心念微動,對方已硬梆梆地開口了:“陸左諭德請回。”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陸辭卻絲毫不惱不怒,只平靜詢道:“所為何故?”

    只聽內(nèi)侍冷笑一聲,語出驚人道:“陸左諭德如何在寇相和陛下面前搬弄是非,耍弄手段,難道還無自知之明么?既低鄙無德,何配于殿下講經(jīng)!”

    若是換作別人,見其質(zhì)問時擲地有聲的架勢,多是要心里一驚。

    加上被其一語道破同寇準說過話的事,沒準就要被唬住,惱怒地自行回去的。

    陸辭卻是彎了彎眉眼,毫不客氣地笑場了。

    那人對陸辭的這種反應(yīng),顯是始料未及的,不禁愣了一愣。

    就聽陸辭淡然道:“我對東宮中人,不說十分熟悉,也認得大多位,你品階不低,為何我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