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當然,銅贖并不是真的繳納銅,而是折算成錢來繳納。(《宋代科舉社會》p175177) 士人犯罪,則可以用贖。這一個規(guī)定是開始于大中祥符五年的(也就是本文里的‘今年’)。曾經(jīng)參加過禮部考試的貢舉人,公罪徒可以收贖,后來擴大到私罪杖也可以?!稇c元條法事類》卷七六《當贖門·罰贖》對于哪些士人可以用贖就有明確規(guī)定。不同身份的士人,可以贖的罪也不一樣。 2.駔儈:即牙人或牙人機構 身牌類似營業(yè)執(zhí)照。 宋朝制訂了一套規(guī)范牙人行為的《牙保法》,要求牙人須到官府登記注冊并獲得政府發(fā)給的“身牌”,方可從事牙人活動,否則便是身份不被承認的“黑牙”?!吧砼啤睂懹性撗廊说男彰?、籍貫、從事行業(yè),以及“約束”條文。條文共有三條:一、不得將未經(jīng)印稅物貨交易;二、買賣主當面自成交易者,牙人不得阻障;三、不得高抬價例,賒賣物貨,拖延留滯客旅,如是自來體例賒作限錢者,須分明立約,多召壯保,不管引惹詞訟。如有客商上門,牙人有義務將“身牌”上的“約束”條文先宣讀給客商聽。[注釋]毫無疑問,客商跟有“身牌”的合法牙人合作,風險會更加少一些。(《宋:現(xiàn)代的拂曉時辰》) 3.范仲淹原為蘇州吳縣人,有四位兄長。范仲淹居末。 其中,長兄早卒,失名無考;次兄范仲溫,后與范仲淹交往密切;三兄范镃(或以為:當作范仲滋),進士及第,未及出仕,卒;四兄早亡,失名無考。范仲淹《范府君墓志銘》云:“先公五子,其三早亡。惟兄與我,為家棟梁?!?/br> 4.范家家產(chǎn): 范仲淹日后有詩《歲寒堂三題》,即為蘇州“先人之故廬”而作,證實范家在蘇州留有家產(chǎn)。 5.范墉正室陳氏,謝氏為范墉之妾 這點并沒有明確的史料進行證明,但有諸多佐證,可詳細看李叢昕先生的研究。 以下列舉: 關于范仲淹“歸宗復姓”,曾經(jīng)受到族人阻撓。 樓鑰《范文正公年譜》(以下簡稱《年譜》)載:“至姑蘇,欲還范姓,而族人有難之者,公堅請,云:‘止欲歸本姓,他無所覬?!荚S焉?!?/br> 族人拒絕范仲淹復姓的根本原因是與財產(chǎn)有關,只有等范仲淹明確表示“他無所覬”之后,才同意其復姓。 最終范仲淹將母親謝氏安葬洛陽,而不是歸葬蘇州。 關于謝氏歸葬,范仲淹在寫給他叔伯兄弟范仲儀信中有過解釋:“昔年持服,欲歸姑蘇卜葬,見其風俗太薄。因思高曾本北人,子孫幸預縉紳,宜構堂,乃改卜于洛。”范仲淹乃寬容厚道長者,不愿過多批評蘇州族人。 一句“風俗太薄”,足見范仲淹對其的態(tài)度和評價,這一切又都與謝氏的身份和改嫁有關聯(lián)。(《范仲淹研究》第一章第三節(jié)) 6. 陸辭出的這兩道墨義題,分別出自《論語·憲問篇第十四》和《論語·公冶長篇第五》。也是王栐在《燕冀詒謀錄卷二》里收錄的,北宋切實出現(xiàn)過的墨義考題。 第二十八章 起初陸辭只是想轉移一下朱說的注意力,不再繼續(xù)那個令人不甚愉快的話題,后見朱說迅速進入了狀態(tài),也不知不覺地跟著認真起來了。 等連續(xù)考過朱說十題,都被他答對后,朱說便很自然地接過陸辭手里的《論語》,象征性地翻開幾頁,考校起陸辭來了。 二人一問一答間,在外奔波了一下午的李辛,也終于回了邸舍。 他連飯菜都不著急用,風風火火地就沖到陸辭房前,急急忙忙地叩響了門。 陸辭與朱說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幾分在興頭上被打擾的無奈。 陸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請進?!?/br> 李辛得了許可,立馬將門推開,臉上還帶著跑出來的紅暈。 看出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陸辭挑了挑眉:“李郎今日的進展,似是不錯。” 李辛哈哈笑了起來:“多虧陸郎妙計,除卻兩家還在猶疑外,另外五家已欣然同意了!” 莊園內共有莊戶二十五家,他一口氣就跑了七家,達成的更是超過半數(shù),無疑讓原還有些憂慮的李辛吃了一顆定心丸。 “如此甚好?!标戅o莞爾:“我方才去了趟官衙,途經(jīng)要鬧處,替你瞧了眼撲買具體的時期,就在十月初一。牙人也已替你訂好了,配身牌的雖要價高些,但勝在妥當。你如今進展順遂固然是好,但也莫要疏忽大意,金銀更是能早些備好,就早些備好。這是免得一旦收到那幾家聯(lián)手阻撓,說不定就將遲過那日了?!?/br> 聽陸辭已安排好了自己尚未想到的這些,李辛頓時感動萬分。陸辭建議他雇傭價略高一點的具牌牙人,他當然也毫無異議。 可聽到后頭,又忍不住擔憂起來:“那幾家人都財力雄厚,平時多有乖張跋扈,官衙之中又識得不少人,此番失利,難保日后不懷恨在心……” 陸辭神色淡淡地打斷了他:“虎口奪食,自是難求兩全其美。只看李郎決心有多大了?!?/br> 他口吻溫和,面上也未露出絲毫不悅來,李辛心里卻莫名一顫,吶吶地住了口。 只再坐了片刻,就以一身臭汗、著急回房洗漱為由,不再打擾陸辭和朱說了。 他出門后,朱說就皺起了眉,搖了搖頭。 陸辭將《論語》擺回書架上,無奈道:“瞻前顧后,喜形于色,難成大事?!?/br> 朱說也輕哼一聲,冷淡道:“陸兄替他忙前忙后,回來還得為他出謀劃策,結果不得幾句感激不說,我聽他方才那話的意思,倒像是埋怨陸兄出的主意還不夠好,才叫他開罪了那些富戶了?!?/br> 陸辭對李辛的性格一早就摸得清清楚楚,既沒真心結交過對方,當然也不存在失望,更不在乎對方的性格缺陷是否值得深交了。 聽出朱說語氣里的幾分打抱不平,陸辭忍不住笑道:“此地民風雖不比一些州縣來得彪悍好訟,卻也稱得上政通人和。觀秦公祖方才判案,開明而不失靈活,絕非短視庸人?!?/br> “那些人為泄憤而暗地里使些絆子,確實在所難免,可只要他稍微冷靜一些,開始就穩(wěn)住陣腳,便傷不了根骨,頂多動得些許皮毛?!?/br> 至于李辛守不守得住這份空手套白狼來的財富,就得看他自個兒本事了。 陸辭可沒有送佛送到西的慈悲,有的只是要讓當初逼得陸母無奈出走、奩產(chǎn)也被奪走多半的孫家吃個大虧的報復心。 見朱說還是沉著臉,嚴肅里帶著明顯的不快,偏偏面頰還殘余著一點嬰兒肥,于是威懾力不足,而可愛卻是有余了。 陸辭假裝沒發(fā)覺這點,暗暗忍住笑,忽道:“與李郎打交道,真算起來,就剩這么幾日了。等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我為他再停留幾日,補好缺口,就帶你換個地方如何?往后山高水長,不定有相見之日,你也莫同他計較什么?!?/br> 朱說不由一訝:“陸兄不是說過,要在這住上個把月才回密州去么?” 陸辭笑道:“那不過隨口一說,朱弟怎能當真?看來朱弟是忘了我此行目的,可不只是增長見聞,游山玩水了呀!李辛的正事已起了頭,我的可還原封未動呢?!?/br> 朱說:“……” 他的陸兄這一路上,表現(xiàn)得可謂是優(yōu)哉游哉,不論做生意也好,結交新友亦然,助人為樂也罷,都是游刃有余的。 唯一那么一次勃然色變,原因卻讓他極為哭笑不得——僅僅是兩盅放過了頭的蜜奶酥而已。 以至于自己也被這放松從容的姿態(tài)所感染,認認真真地觀覽沿途的山光水色,蟬鳴鳥語,澗涯空影來,竟將此行的真正目的,給忘了個一干二凈。 陸辭假裝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邊研磨,一邊感嘆道:“我來蘇州半日,不見外祖家有派人來接,倒是看了出我表嫂的兄長因欺男霸女、又偽裝士人未果而遭到懲處的戲。連這么個品行不堪的姻親,也舍得花大本錢去打通上下關節(jié),為換其輕判,如此財大氣粗,想必家中定然不缺奴婢,怎就連我娘親當初的十畝地也下得去手,還讓我娘親千里迢迢,專程來為外祖侍疾呢?” 朱說抿了抿唇,真切地替陸辭不平和難過著。 最最可恨的是,現(xiàn)好不容易過得好些了,那些不曾在貧窮困苦時相助過的所謂血親,在蘇州繼續(xù)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卻還不愿放過陸兄…… 朱說沉默許久,只悄悄將一手搭上陸辭隨意擱在桌上的另一手的背面,表示支持的同時,輕聲道:“陸兄有青云之志,坦途之相,磊落之姿,無需在意區(qū)區(qū)路邊頑石?!?/br> 陸辭莞爾:“多謝朱弟寬慰,愚兄早已無礙了。只是我此行既是替母侍疾而來,便當宿在孫家去,不好在邸舍里逗留太久。我實在不愿同朱弟分開,唯有勞請朱弟陪我在孫家住上那么些天了?!?/br> 實際上,就如陸辭所料的那般,哪怕他不提出來,心軟又厚道的朱說也會因被方才那話所打動,從而擔心起他會在怕是不甚和善的外祖家吃虧,而厚著臉皮主動開口的。 陸辭主動開口相邀,朱說自是滿口答應:“莫給陸兄添麻煩了就好。如能有所助益之處,還請陸兄不吝開口?!?/br> “朱弟這說是哪里話。”陸辭也不推辭,笑瞇瞇地應了:“多謝朱弟,那我真有需要時,就不客氣了?!?/br> 朱說忍不住發(fā)自內心地微微一笑,極為默契地接過了研磨的活。 陸辭與他說說笑笑間,提筆蘸好墨,不假思索地在鋪好的白紙上簡單寫了幾句,便留它風干,催朱說去洗浴了。 陸辭去樓下,既是叫熱水,也是指導廚房做幾道他喜愛的小食做宵夜的當頭,朱說也未閑著。 他瞅了瞅木桌上,琢磨著,橫豎這墨已磨好了,也不需額外費事,他又有那么幾分技癢,索性就著陸辭剛用過的那根狼毫筆,略微回想了下方才街上和縣衙內的見聞,就行云流水一般記了下來。 寫著寫著,他的唇角不禁浮起一抹笑意,最后在捕捉到陸兄重新上樓來的細微腳步聲后,心滿意足地添上《與陸兄初至蘇州》的標題,也不等筆墨痕干,就將紙給藏到書堆后頭,再設法攤開一些。 他雖不知道緣由,可陸兄上回見著他所寫的游記的標題時,的的確確露出了幾分微妙的為難來。 可讓他刻意隱去游記里最重要的人物,那也就完全變了味了。 朱說思來想去,唯有忍痛不請陸兄斧正自己文章,甚至藏起來,才較為合適。 陸辭不知朱說在自己下樓指點幾句廚子的短暫功夫里,就又洋洋灑灑地來了一篇游記。 他領著一位小心翼翼地端著倆小碗葡奶糕的伙計,笑瞇瞇地上了樓來,理所當然地與朱說一起享用了這份頗為可口的宵夜。 等他們漱完口,供他們洗浴的熱湯,恰在此時就被另外兩位伙計抬進來了。 倆人各據(jù)一木桶,舒舒服服地泡在熱湯里頭,一邊享受著淡淡的熏香氣,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朱說忍不住好奇道:“陸兄方才寫的短信,是要送去孫家的么?” 陸辭詫異道:“我剛下樓這么久,紙就擺在上頭放著,你既好奇,怎不自己去看一眼,倒要專程問我這么一句?” 朱說不好意思道:“未征詢過陸兄同意,豈能妄覷私隱?!?/br> 倒惹得陸辭很是啞口無言了。 ……這朱說,未免也太老實了吧! 陸辭無奈地瞟了一臉期盼的朱說一眼,答道:“你所料不差。但要有下回,你可千萬得記住了,這些小事,實在不必特意問我意見。我既攤在了那桌上,就是隨你看的,你非表現(xiàn)得這般拘謹,我都不知說什么好了?!?/br> 朱說虛心地點了點頭,表示記下。 陸辭莞爾一笑:“具體的你自己一會兒看去。信不長,因為我說到底,只是要通知孫家兩件事罷了?!?/br> 第一件,自然是他遠道來了蘇州,該安排個同輩人來接上一接才是。 作為獨自前來探病的外孫,于情于理,他接下來都要住在孫家的。 第二件,則是暗示。 ——他要讓孫家誤認為,自己不是一般的有錢。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民告官 之前在注釋里提到過民風好訟,某縣的百姓聯(lián)合起來把一個不作為也不得民心的縣丞趕下臺的事。 再分享趣事兩則,里頭主人公很巧地還是同一個,為南宋一個文人(后來當了官),叫方回。 此人十分好色,某次寓居杭州旅舍,“與婢宣yin”,但床震的動靜大了一些,結果“撼落壁土”,將鄰居的壁土都震落了。那鄰居也不客氣,馬上就將方大人告上法庭,“訟于官”。 后來他去嚴州做了知州,卻為人貪鄙,喜歡給人的詩集作序,然后收點潤筆?!笆芯∪饲笤娦蛘?,酬以五錢,必欲得鈔入懷,然后漫為數(shù)語。市井之人見其語草草,不樂,遂以序還,索錢,幾至揮拳,此貪也?!?/br> 他毫無半點知州的架子,只要給區(qū)區(qū)五文前,就可請他寫一篇序。更有意思的是,那個“市井小人”對方大人的序不滿意,居然敢擲回去,要方大人退錢,不退錢就揍他 (《宋:現(xiàn)代的拂曉時辰》) 2.上一章忘記注釋的是,和很多電視劇演的不同,宋時民見官,臣見君,除非特殊場合,否則都是不用行跪禮的,而只用揖禮,更不需要跪著答話。因為宋時坐具已經(jīng)非常流行高椅了,從椅子上滾下來跪下,帶有比較大的屈辱意味……元明清時候的禮儀倒是在不斷退步,發(fā)展到見到要跪,聽也要跪,唉。 宋時民見官也不需要自稱蟻民一類的卑稱。(《宋:現(xiàn)代的拂曉時辰》) 第二十九章 孫靜文作為孫家長房長孫,受盡千恩萬寵地長大,又理所當然地將在以后繼承孫家的一切,可謂順風順水慣了。 唯有最近這么幾天,他只覺事事不順,實在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