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兄弟（一更）

    楚賢回到京城時，已下午。

    他遠(yuǎn)遠(yuǎn)望著城門，想著三年了，當(dāng)初被圈禁時，他沒想到會在父皇有生之年被放出來，更沒想到會短短三年便被楚硯用功勞獎賞換出來。

    三年了，這座古城，他走時什么樣，如今回來瞧著似乎沒什么變化。

    距離城門近了，隱隱約約能看到城門外停駐的人馬，他細(xì)看了好一會兒，才問身邊人，“凌風(fēng)，城門口那兩個人，是不是小七和楚宸？”

    自從大皇子出事后，顧輕衍轉(zhuǎn)移了大皇子所有能轉(zhuǎn)移的人手和勢力，都調(diào)離了京城，保護(hù)了起來，凌風(fēng)也是這兩日大皇子被放出來，顧輕衍急招才回來的。

    他聞言也跟著仔細(xì)地辨認(rèn)了一番，點(diǎn)頭，“屬下看著也像是七殿下和宸小王爺?！?/br>
    三年里，京城這座城池沒變，人卻總是變了不少的。

    楚賢又看了一會兒，肯定地說，“是他們?！?/br>
    他伸手打馬，讓身下坐騎奔跑起來。

    同一時間，楚宸伸手指著遠(yuǎn)處，對楚硯說，“看，那是不是大殿下？”

    楚硯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番，“似乎是?！?/br>
    楚宸又仔細(xì)地看了看，“是大殿下沒錯，總算等回來了?！痹捖洌{悶，“大殿下身邊跟著不少人啊？看起來也很熟悉，是以前跟隨他的舊人？”

    “是吧。”楚硯道，“三年前，大哥的得力人手都撤出了京城，父皇雖然聲勢浩大，但是斬的人頭真不多?！?/br>
    楚宸“嘿”地一聲樂了，“可不是嗎？私造兵器案弄的腥風(fēng)血雨，可是雷聲大雨點(diǎn)兒小，因?yàn)?，除了供出大皇子的證人外，只有被查封的兵器庫，以及一些哩哩啦啦的小人物，沒抓住什么大人物參與其中。這怎么可能？私造兵器庫那么大的事兒，豈能是大皇子和零零散散的小人物能做得成的？”

    楚硯不置可否。

    楚宸想著楚硯知道不知道顧輕衍是當(dāng)年幫大皇子的最主要的人？這個關(guān)節(jié)口他將大皇子救出來，無怪乎朝野上下，人人稱贊七殿下兄弟仁義了。

    二人說話的功夫，楚賢已騎馬來到了近前，他勒住馬韁繩，翻身下馬，激動地喊了一聲，“小七！”

    “大哥！”楚宸上前走了一步。

    兄弟二人抱住。

    楚宸：“……”

    哎，果然是親兄弟情深??！

    兄弟二人一個擁抱后，楚賢也沒忘了楚宸，微笑地對他伸出手，拍拍他肩膀，“宸弟。”

    楚宸呲著牙樂，“大殿下?！?/br>
    雖然同樣是姓楚，但宗室和皇室，差著身份了，楚宸很多時候不會與皇子們稱兄道弟，雖然，他算起來也是他們的堂兄弟。

    “連堂哥也不喊了？”楚賢又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怎么這般生疏？”

    楚宸從善如流，復(fù)又呲著牙笑，“大堂兄。”

    楚賢歡喜地看著二人，“這么冷的天，我回來自會進(jìn)城，何必勞動你們出來在城外迎著我？等了多久了？可別凍壞了?！?/br>
    “不冷！”楚硯搖頭。

    自然不會說從昨日等到今日。

    楚宸跺著腳說，“是很冷，但是耐不住我一想到大堂兄回京，就心頭火熱啊。”

    楚賢哈哈大笑。

    楚硯也忍不住笑了。

    兄弟三人雖三年未見，但絲毫不生疏，城門口不是說話之地，三人寒暄一番后，一起進(jìn)了城。

    楚硯道，“大哥府內(nèi)我已讓人打掃好了，你回來就能入住?！?/br>
    楚賢搖頭，“我向先去你府邸里住幾日，七弟收容我?guī)兹?？?/br>
    楚硯一愣，笑道，“大哥樂意去住，我高興的很?！?/br>
    楚宸在一旁說，“我也想去住?！?/br>
    楚賢一愣，偏頭看向楚宸。不太明白他湊什么熱鬧，總不能是因?yàn)橄胨?，以前他沒被圈禁之前，這個堂弟年歲小，嫌棄他重規(guī)矩講求禮數(shù)，不怎么愛與他一起待著，如今三年過去，也不像是轉(zhuǎn)了性子的人。

    楚硯挑眉，“你是沖著外祖父去的？”

    楚宸嘿嘿一笑，“是啊，如今我和你一起查案嘛，我出入你府邸，就算住在你府邸，也有了正當(dāng)?shù)睦碛闪瞬皇?？陛下若是問起，就說我們商量案子唄？否則若是沒有由頭，我也不敢輕易去?。∩洗尉桶ちP了，江云致還在府中閉門思過呢。蘇含被留在了陛下身邊，后來被楚瀾討要了去，之后楚瀾發(fā)瘋，他跑去了顧家躲著，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楚瀾都閉門思過了，他也沒出來，還在顧家貓著呢?！?/br>
    “行，去吧。”楚硯點(diǎn)頭。

    楚賢笑問，“怎么個沖著老王爺法？”

    楚宸立即說，“與老王爺討教軍中的功夫兵法，趁機(jī)再跟老王爺喝兩杯?！?/br>
    楚賢笑著搖搖頭。

    一行人進(jìn)了城，直接去了七皇子府。

    楚賢進(jìn)了七皇子府后，先去沐浴梳洗安置了一番，然后去老南陽王住的院子拜見。

    老南陽王八年前進(jìn)京時，自然是見過楚賢的，三年前私造兵器案發(fā)后，老南陽王在南陽得到消息后，很是感慨了一番，說大皇子被圈禁可惜了。

    如今，二人相見，楚賢對老南陽王拱手見禮，眼眶微濕，“老王爺大安?！?/br>
    老南陽王看著大皇子，不由得想起了安啟辰，他與大皇子年歲相當(dāng)，他伸手拍拍楚賢肩膀，“大殿下受苦了。”

    楚賢搖搖頭。

    因同時想到安啟辰，氣氛不由得傷感些，就連楚宸都被感染了，想著那年安啟辰在京城時，他也不大點(diǎn)兒，他仍舊記得安啟辰摸著他的腦袋笑著說，“宸小王爺真是玉雪可愛。”

    他當(dāng)時還羞紅了臉，覺得自己一點(diǎn)兒也不可愛，嘔了好幾日不想瞧見他。

    哎，安啟辰雖然在京城只待了短短半年，但他就是有那份本事，讓人記得他。安華錦也是一個樣，今年在京城滿打滿算也就三四個月，卻將京城攪翻了天，讓人念念不忘。

    安家的人，大約都是有這個本事的。

    這邊楚宸回憶著，那邊楚賢已與老王爺說了好一會兒話，都是老王爺在問他圈禁之地苦不苦？受了什么罪？可落了什么病根？若哪里不舒服，他要趕緊請?zhí)t(yī)看？年紀(jì)輕輕，可不能耽擱了身子骨。他說不苦，沒受罪，身子骨好的很，每日在圈禁之地除了看書就是練拳腳功夫，吃穿用度雖然不比皇子府，但是總比尋常百姓家好些，不難熬，就是想見母后和七弟等等。

    老王爺笑著道，“你昨日沒回府，她昨日從宮里出來，在這府里陪了我半日，今日天色不早了，你明日再進(jìn)宮看她就是了?！?/br>
    楚賢點(diǎn)點(diǎn)頭，“昨日走到半途，下了鵝毛大雪，路途難行，索性就去了故友處留宿了一晚。”

    老王爺頷首，“昨日硯兒和宸小子在城外等了你大半日，沒見你回來，還怕路上出了什么事兒，派人去打探了，后來得到你派人報信，才安了心?！?/br>
    楚賢聞言看向楚硯和楚宸，“原來你們兩個昨日就在城外等我了，若是早知道，我昨日就不該在路上逗留，讓你們白等一番。”

    “反正陛下讓我們查案，我們?nèi)缃袷裁匆膊椴怀鰜?，索性出城去散散心?！背返馈?/br>
    “是什么案子？”楚賢問。

    “張?jiān)纵o前日夜里，在天牢里被人劫持了。”楚宸道，“就是這個案子，陛下催的緊，讓趕緊破案，擒回張?jiān)纵o，可是如今連線索都找不到，急也沒用?！?/br>
    楚賢想起青墨言語里的只言片語，顧輕衍與王岸知動起手的原因正是因?yàn)閭z人搶張?jiān)纵o，一個險些要了命，一個身受重傷一點(diǎn)兒都不輕，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他剛回京，雖然從青墨處了解個大概，但對京城的形勢遠(yuǎn)遠(yuǎn)不夠，所以，也不好說出線索在顧輕衍和王岸知身上。他們那兩個人，既然動了手，早晚必有定論。

    楚宸也就提一句而已，轉(zhuǎn)頭對老王爺說，“老王爺，這么冷的天，是不是適合吃熱鍋?zhàn)雍攘揖瓢?？?/br>
    老南陽王哈哈大笑，“正是正是，自從我住進(jìn)來，硯兒就管著我喝酒，不準(zhǔn)許我喝多了，我說無礙，他便板著一張臉，一點(diǎn)兒也不可愛。今日你幫我問問他，他若是批準(zhǔn)了，我也能喝兩杯，一日不喝酒，便饞得很，尤其是自從住進(jìn)來，就沒喝個痛快過?！?/br>
    楚宸看向楚硯。

    楚硯氣笑，“只準(zhǔn)喝微醺，不準(zhǔn)大醉，大醉傷身?！?/br>
    楚宸同意，對一臉饞酒的老南陽王說，“就微醺吧，我也不敢讓您老人家喝大醉啊。”

    第八十八章 母子（二更）

    皇帝昨日聽聞楚硯和楚宸不查案，跑去城外迎接楚賢便氣了個夠嗆，后來得知二人去了王家一趟，氣怒忽然消了些，不由得仔細(xì)地推敲地王岸知來。

    皇帝雖然有滿腹的陰謀詭計(jì)，但是如今與個光桿皇帝也差不了多少，似乎如今的他，還不如他初初登基那二年，那二年看到的是欣欣向榮，如今看到的是日薄西山。

    他推敲了半天，誠實(shí)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就算知道王岸知不是個好東西，也奈何不了他。就算他懷疑揣測不容他，也沒有什么用。

    他在安華錦的身上，這一年，已耗費(fèi)了無數(shù)人力、影響力以及臣子的恭敬度，如今，他這個陛下，說十句話，怕是比不上他兒子楚硯說一句話好使。

    皇帝越想越恨怒，越想越無力，最最后，都有些自閉了。

    張公公站在一旁，看著皇帝的模樣，已露出龍鐘老態(tài)，心里很是嘆息，陛下是一個讓人心疼不起來的人，因?yàn)橐磺械氖虑?，都是他自己作的。南陽王府世代忠心，先皇時期都平安無事，只有他登基后，不斷地防備猜疑算計(jì)安家，從老的算計(jì)到小的，如今連安家的女兒家都算計(jì)，最終偷雞不成蝕把米，怪誰？

    當(dāng)日晚，皇帝雖然心情郁悶，但還是在儲秀宮里翻了牌子，又荒唐一夜。

    張公公立在夜里的寒風(fēng)下，看著宮燈被風(fēng)吹的飄飄晃晃，都無語了。

    今日，皇帝誤了早朝，不過對于朝臣們來說，皇帝能夠上早朝就行。

    早朝上，同樣沒有王岸知和顧輕衍。

    下了早朝后，皇帝實(shí)在困倦的很，回寢宮補(bǔ)眠了，待他補(bǔ)眠醒來后，聽聞大皇子楚賢回京了，楚硯和楚宸在城外將他迎進(jìn)了城，沒去大皇子府，直接去了七皇子府住下了。

    皇帝又怒起來，“楚賢回京，不進(jìn)宮對朕謝恩，真是沒規(guī)矩。還有楚硯和楚宸，兩日都跑出城外去迎接他？他犯的是私造兵器案的大罪，不是立功回京，有什么可迎接的？”

    張公公小聲說，“圈禁之地的日子苦，大殿下奔波回京，又是趕上大雪天，想必是怕急匆匆進(jìn)宮沖撞了陛下，才沒進(jìn)宮，歇一晚，明日大約就進(jìn)宮來了?！?/br>
    他心里想的是，大皇子既然不想見陛下，也是想見皇后娘娘的，明日若沒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兒拖住他的腳步，他一定會進(jìn)宮來。

    皇帝想想也是，怒氣消了些，“楚硯和楚宸查的案子有進(jìn)展了嗎？”

    “未曾聽聞。”

    皇帝臉色難看，“朕如今后悔沒殺了張?jiān)纵o，如今反而讓他跑了?！?/br>
    張公公沉默，想著張?jiān)纵o和陛下這一臣一君，都是禁折騰的主，張?jiān)纵o的命也挺硬，被陛下折磨了這么久，也沒死，如今反而被劫出去了，而陛下，折騰了這么久，也不見累。

    楚硯自從五峰山平叛回來，十分受矚目，他與楚宸連著兩日出城迎接楚賢，更是被人關(guān)注，所以，這一日楚賢回京，沒回大皇子府，反而入住進(jìn)了七皇子府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朝臣們想著，大皇子與七皇子這么要好的皇室兄弟，實(shí)乃罕見。

    第二日，果然如張公公猜測，楚賢一早就進(jìn)了宮。

    他進(jìn)宮時，早朝剛開始不久，楚賢直接去了鳳棲宮。

    皇后昨日就聽聞楚硯和楚宸已接到了楚賢，彼時天色已不早，她想著楚賢今日一早定然會進(jìn)宮，于是，早早起來等楚賢。

    皇后起的不晚，沒想到楚賢更早，天才剛亮就來了。

    聽到外面的動靜，賀嬤嬤探頭一瞧，頓時樂了，“娘娘猜的不錯，大殿下來的真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