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燒昏頭啦？」只見她眼神平靜無波，笑意溫柔。

    「……」傅鳴玉渾身發(fā)抖，脣瓣翕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察覺他不對勁，李佳容嫣然一笑。

    「……沒事的，沒事的?！顾焓峙鲇|他的指尖，聲音很輕：「把東西給我吧，鳴玉?！?/br>
    他一動也不動，手指在她使勁下一點(diǎn)點(diǎn)松動，直到東西落入她手中。

    「哎呀！我忘記結(jié)帳了?！估罴讶莼沃掷锏臇|西，匆匆跑向柜臺，「對不起啊……請問這個多少？」

    「拜託！meimei，你下次要注意啊！嚇?biāo)牢覀兞?！警報要解除也是很麻煩的耶！?/br>
    「抱歉嘛?！估罴讶菪Φ煤軤N爛，帶著一絲歉意：「下次會注意的?！?/br>
    傅鳴玉面色慘白，低著臉，始終不發(fā)一語。

    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快點(diǎn)離開這里，可雙腳卻牢牢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李佳容結(jié)帳完回來，走向他，柔聲問。

    他心中一震，脣瓣微顫，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僅能擠出破碎的字句：「我……沒事?！?/br>
    為什么說不出口？不是已經(jīng)聽見了想聽的話嗎？

    李佳容微愣，笑容逐漸變得苦澀。

    「果然是燒昏頭了，對吧？」她故作輕松地說：「沒關(guān)係，人總有這種時候嘛，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還好我們有先來這里。」

    我們。傅鳴玉微蹙起眉。

    「噢，對，我是和學(xué)姊一起來的?！估罴讶葑笥覐埻钙婀?，她剛還在的……」

    殷思妍。

    傅鳴玉微瞠雙眸。

    她也看見了嗎？她看見了嗎？

    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雙腳已經(jīng)自己動了起來——

    殷思妍躲在商品架后，收回已然邁出的腳步。

    要不是剛才離得太遠(yuǎn)……

    ——要是沒離得太遠(yuǎn)，自己打算怎么做？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他現(xiàn)在會是什么表情？恐懼？憤怒？無奈……？

    她不敢看。

    疲憊的傅鳴玉，悲傷的傅鳴玉，無奈的傅鳴玉，與自己相似的傅鳴玉……「傅鳴玉」這三個字，全憑她肆意窺探后、再肆意添加形容，多么任性妄為。

    這瞬間，她想起那張相片——傅鳴玉交融在光影里，無喜無悲。

    就像壁癌，就像光明里的黑暗——

    學(xué)長，沒有人是真正的「好」人，每個人都有缺陷。

    但這些缺陷，卻能讓人變得美麗。

    喀擦。

    是誰按下快門？

    是誰擁有那樣一雙透徹的眼、看穿傅鳴玉真實(shí)的模樣？

    李佳容能毫不猶豫地跑上前，握住他的手，朝他溫柔微笑。

    彷彿在說：我連你的缺陷都能喜歡。

    『我只是在想，你就像樹洞一樣?！?/br>
    「……看來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br>
    殷思妍輕聲呢喃，轉(zhuǎn)身離開——

    下一秒，有人抓住她的手。

    『……不要走?！?/br>
    ——她停下腳步。所有感官像被急遽放大。

    是記憶里的聲音，還是……

    緩慢地轉(zhuǎn)過身，視線再次觸及他的第二顆鈕扣。那是最靠近心臟的位置。

    視線一點(diǎn)一點(diǎn)上移，傅鳴玉雙眸炯然，是向黑洞投擲希望的眼神。

    「……不要走，殷思妍?！?/br>
    『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他的話語，與昨日的記憶重疊在一起，幻化成絢麗的煙花，在黑暗里綻放。

    ——發(fā)生什么事了？

    為什么一定要有人問起這句話，才能暢所欲言？

    真的問了，就能聽見真心話嗎？

    結(jié)局真的會改變嗎？

    「你要去哪？為什么……要當(dāng)沒看見？」他眼眶微紅，聲音顫抖著：「你明明……」

    ——你明明看見了，為什么要當(dāng)不知道？

    如果當(dāng)時哥哥也這么問了，未來肯定會有所不同的。

    與其等待他人傾聽，不如主動傾訴。

    對方一定會聽的、一定能聽見的。

    因?yàn)?，那是自己信任且珍視的人啊?/br>
    「我需要你，殷思妍?！?/br>
    殷思妍呼吸一滯。他需要她，怎么可能……？

    世上沒有人需要她。

    母親需要的，僅是一個帶有殷嘉平染色體的生命體，在它身上傾注不切實(shí)際的想望。

    對爺爺奶奶來說，自己是過于癡狂的女兒留下的包袱。儘管疼愛，也僅止于疼愛。

    對這個世界而言，她是不被需要的。

    他卻說，他需要她。

    如果是這樣……如果真的是這樣……

    「我知道了?！顾斐隽硪浑b手，覆在他手腕。

    他都這么說了，她還怎么走得了呢？

    「你真的知道嗎？」

    「嗯，真的知道?！挂笏煎粗难劬?，輕聲說：「我不會走了。」

    再也不會了。

    與其陷溺在單方面的自責(zé)愧疚里，更應(yīng)傾聽他的真心話。

    傅鳴玉緩慢地露出笑容，松開了手。

    「我相信你。」

    距離。

    太近了。

    兩人落在李佳容眼底，似有一條堅韌的絲線纏繞其中，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

    宛如一縷散在眼前的碎發(fā)，想撥開，卻怎么也撥不開，令人心癢焦躁。

    她忍不住攥緊手里的東西。是一枚金屬吊飾，飛機(jī)造型，握緊時扎在掌心，涼颼颼的。眼角似乎也跟著染上涼意——

    深吸一口氣，她站到兩人面前。

    「學(xué)姊想買的東西，都買到了嗎？」

    兩人嚇了一跳，快速拉開距離。

    那條線卻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