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思妍垂下眼瞼，沒有回答。

    「啊，終于有老師來了?！褂型瑢W(xué)突然看向外面，嚷嚷道。

    大家sao動漸緩，齊刷刷地看向門口——

    兩人的話題也就這么打住了。

    只見老師笑吟吟地走進來，開口道：「不好意思，你們這節(jié)課老師臨時請假，由我代課。大家就自習(xí)吧，要保持安靜喔。」

    殷思妍愣了一下。

    來的是鼓勵她參加科展的那個老師。

    現(xiàn)在看見老師的臉，她才赫然想起自己還沒找好隊友……

    下課時，老師果然把殷思妍叫了過去。

    「科展報名快截止了耶，你有找到適合的伙伴嗎？」

    「……還沒有?！挂笏煎痛怪?，不敢看老師的眼睛。

    上次聽說要組隊時，只是單純覺得為難。

    可自從做了那個夢，國中獨自一人熬過的時光彷彿重現(xiàn)眼前——為難于是放大成了失落，一點一點啃咬她的自尊。殷思妍將臉埋得更低。

    「抱歉，老師有幫你問過幾個學(xué)生，但大家好像還是喜歡跟認(rèn)識的人組隊?！?/br>
    「沒關(guān)係……」殷思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忽然，老師好像看到了誰，訝異地說：「哦，你和他同一班??？」

    殷思妍循著視線看去，一眼望見了位置上的人。他手里拿著一個信封，一臉茫然，不曉得在想些什么。

    「老師是說，傅鳴玉？」

    「嗯，思妍知道嗎？他母親是教授，來過里仁幾次?！估蠋熣f，「這么說來，我還和他mama吃過飯呢——」

    殷思妍耳朵聽著，目光卻仍定在傅鳴玉身上。

    「你和他關(guān)係好嗎？」老師突然問。

    「?。俊挂笏煎D(zhuǎn)回目光，愣然地說：「……普通吧?！?/br>
    說普通都還多了……他們哪有什么關(guān)係可言。

    「不知道要找誰的話，不如問問他？」

    殷思妍睜大眼，不敢置信地問：「找他？」

    「是啊?！估蠋燁h首，「說不定他也有興趣，反正你們也認(rèn)識嘛?！?/br>
    「……」

    她寧可找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

    不過仔細(xì)一想，自己即使已經(jīng)升上高二，也幾乎不認(rèn)識什么人……

    除了傅鳴玉。

    ——不知不覺，傅鳴玉已經(jīng)不是「陌生人」了。

    這種感覺好奇怪。

    如果不是陌生人，他是誰？

    殷思妍不自覺回過頭，再次望向傅鳴玉的方向。

    剛好這時，一群人趴在教室窗臺，從外往里喊：「傅鳴玉！我們來啦！」

    他們突然爆出一陣笑聲，彼此打打鬧鬧的。

    是傅鳴玉的朋友嗎？

    一群人嘻皮笑臉的，殷思妍感覺莫名刺眼。

    尤其是他們的笑聲，令人感到不安。

    位置上的傅鳴玉頓了一下，將信封埋進抽屜深處，慢吞吞地起身走向他們。

    ——是錯覺嗎？總覺得……

    「思妍？」

    殷思妍回過神，懊惱自己剛剛的行為——

    不就是一群臭男生的無聊聚會？她干么這么在意他啊。

    「啊，不好意思，老師您繼續(xù)說?！?/br>
    老師叨叨絮絮地講起以前學(xué)生參加科展的例子，要殷思妍可以先想想方向。

    殷思妍一邊點頭，一邊說服自己快把那傢伙從腦袋里刪得乾乾凈凈。

    可過了好半晌，殷思妍耳朵開始嗡嗡叫，根本聽不進老師的聲音……

    老師講得認(rèn)真，甚至?xí)和Ａ艘粫?，轉(zhuǎn)身拿粉筆在黑板上抄寫重點。

    殷思妍盯著老師后腦杓，兩手空蕩蕩的，忍不住開始整理講臺上散亂的馀卷。

    眼睛忙著，手上忙著，耳朵也忙著。忙著偷聽那群男孩的嬉笑。

    傅鳴玉走出教室時，那群人像野犬一樣圍了上來。

    「找我做什么？」傅鳴玉問。

    「哎，害羞什么。」首先出聲的，是上一節(jié)在走廊和他攀談的人。

    對方笑得很開心，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因為身高差距，撞到的是傅鳴玉的胳膊。

    「怎么樣？那漂亮學(xué)妹找你做什么？二次告白？」

    「……她只是順便拿社團作業(yè)給我?！顾⒉幌胱屗麄兝^續(xù)問下去，只好刻意講得具體些：「她上美術(shù)課，剛好經(jīng)過這里?！?/br>
    「你知道我們不止問這個——」

    「那是要問什么？」

    「吼，又這樣，你很見外耶?！箤Ψ焦笮?，接著向其他人嚷道：「我跟你們說，我和傅鳴玉國中就認(rèn)識了，他國二突然轉(zhuǎn)來我們學(xué)校，沒過多久就有好幾個女生跟他告白，結(jié)果他都拒絕了——」

    大家起鬨，滿嘴沒營養(yǎng)的話，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惦惦吃三碗公」云云，也摻雜著幾句低俗的玩笑，全被傅鳴玉的耳朵自動過濾。

    他微笑著問：「你們無不無聊？」

    「難道你對女生沒興趣？」此問一出，所有人戲弄地倒退了三步。

    「……你們來找我，就只是為了問這個？」傅鳴玉平靜地問。

    大家被他問住了，面面相覷，很是納悶：「什么意思？」

    傅鳴玉沒有說話，只是打量面前的每一張面孔——

    他知道這些人并沒有惡意。只是，不免感到無力。人與人的關(guān)係，好像不依靠著什么目的就無法延續(xù)。

    「沒什么……我隨口說的?！垢跌Q玉聳聳肩。

    他們再度喧鬧起來，繼續(xù)追問關(guān)于李佳容的事。

    置身在喧鬧的中央，傅鳴玉陷入沉默，思緒忽然飄得很遠很遠。

    驀然，有一架紙飛機降落在人群中央——

    傅鳴玉怔愣，立刻看向教室。

    只見殷思妍站在講臺旁，拿考卷擋住臉，一雙眼睛卻悄悄往這里看過來。

    傅鳴玉忍俊不禁，揚起脣角。

    「哪來的紙飛機……欸，還是用國文考卷摺的?！?/br>
    其中一個人困惑地問，正準(zhǔn)備彎身去撿，卻被傅鳴玉攔截了。

    「好像是我朋友的?！垢跌Q玉搶先撿起那架紙飛機，「我拿去還她?！?/br>
    「喂——等等再還不就好了？」大家將他喊住，「你別轉(zhuǎn)移話題?。　?/br>
    傅鳴玉微微蹙眉。

    殷思妍從教室里看見他的表情，心一橫，扯開嗓子喊：「傅鳴玉！」

    所有人看了過來。老師也嚇了一跳，停下寫黑板的動作。

    殷思妍快步走向門口，抬頭仰望那個高大的男孩，來不及感受緊張便脫口而出——

    「老師要你跟我一起參加科展！」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