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常歡歡激動地點點頭。

    “……”楓逸辰看著她，很艱難地試圖彎起自己嘴角，可惜他好像失敗了。他這個人原來是不會笑的。

    這一刻，常歡歡似乎終于有點理解楓逸辰這個人了。只是她心中卻出現(xiàn)了更多疑惑。

    “我對你那么不好，干了很多對你不利的事，你干嘛好愿意幫我呀？”

    聽了她的話，楓逸辰的臉上很快就出現(xiàn)了一片空白。

    為什么這么在乎常歡歡呢？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其實認識她很久很久了，甚至比她知道的還要早得多。

    “可能是因為都沒有爸爸吧？”楓逸辰輕輕地說道。

    當他隨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腦海里晃過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記憶。

    十一歲時，楓逸辰拍完童年時代的最后一部電影，整個人突然就崩潰了。有段時間，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總是會不由自主地代入那部電影的角色里。

    他甚至認不出自己的親媽，一看見胡總就瘋狂地哭鬧，大喊著：“你這個壞女人，就是你害死我親生mama的！”

    他的瘋狂把親媽胡總徹底嚇壞了，她再也不敢給他安排任何工作，他再也不需要往片場跑了。

    他的世界開始變得很安靜，他把所有時間都用來思考。他討厭被打擾，討厭噪音，討厭陌生人出現(xiàn)在家里，更加無法看見胡總的臉，否則就馬上“發(fā)病”。

    到后來，實在沒辦法了，他病得太厲害了，他外公特意趕過來把他接走了。

    外公花了很長時間慢慢地靠近他，牽起了他的手。外公照顧他的日常起居，教他那些因為拍戲而落下來的功課，給他講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他這才慢慢地好了起來。

    他外公很喜歡傳統(tǒng)中式點心，家里的紅木桌子上總是擺著滿滿一碟子。小時候，楓逸辰吃得多了，也就喜歡上了牛舌餅。

    他外公是個老派的知識分子，很喜歡讀書人，所以，楓逸辰上中學(xué)后就成了高材生。

    外公家的小院子里養(yǎng)了一只土狗，那狗喜歡趴在窗臺底下曬太陽，總是一副懶洋洋，睡不醒的樣子。外公管它叫老伙計，他說，“人呀，總要找個做伴的。不然就太寂寞了?！彼?，楓逸辰后來收養(yǎng)了毛豆。

    他外公還喜歡曲藝，偶爾會帶著楓逸辰一起去茶園聽戲，聽鼓書，聽相聲。那時候，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楓逸辰看見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胖丫頭，妝扮得跟年畫里抱著魚的胖娃娃似的，一臉自信地登上舞臺，表演鼓書。

    他對鼓書并不太感興趣，只是，他總是忍不住把視線放在舞臺上那個小胖丫頭的身上。

    同樣是兒童演員，同樣還是個小孩子，可是小胖丫頭卻一點都不緊張，站在舞臺上反而特別興奮。她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表演的，這點跟楓逸辰完全相反。

    那一次，是小胖丫頭的出道演出，中途還出了一些小紕漏。那丫頭一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就很認真地繼續(xù)唱下去。她一點都不怕出丑，她只是盡全力地在表演。

    臺下的觀眾都是可以當她爺爺?shù)睦先肆?，這小胖丫頭又實在很討喜，最后大家還是給她熱烈的掌聲。

    有人叫她下次記詞記好點，有人說她以后肯定是個腕。小胖丫頭可得意了，就好像她真的表演成功了似的，眼睛都笑得瞇了起來。

    這么一看，她就更像姥爺家貼的年畫里的胖娃娃了，只是她手里沒有那條魚。

    那時候，楓逸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得，他找了個機會就偷偷跑到后臺去了。然后，就看見那小胖丫頭正在跟一個稍微大點的女孩吵架呢。

    “沒爸爸怎么了？我也沒爸爸，我不是也好好的么。我十歲就能登臺了，以后，我長大了一定會當個大明星，賺好多好多錢給我媽。我才不像你這么沒用，只會躲起來哭鼻子。嗓子都哭啞了，以后你還唱不唱了？”小胖丫頭激動地揮著自己的小胖拳頭。

    她明明想鼓勵那個大點的女孩，想讓她振作起來，卻偏偏卻說了逗氣的話。

    可她的話就那樣在不經(jīng)意間，狠狠地敲進了楓逸辰的心底。

    在那之前，沒有爸爸一直是楓逸辰心里最介懷的事。他甚至覺得沒有爸爸就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他偶爾會偷偷地想，如果有了爸爸，爸爸肯定不會讓mama胡亂逼著他，做那些總也做不完的工作。

    可是，打扮得像年畫里胖娃娃的小胖丫頭，卻完全不把沒有爸爸當作一回事?？此羌軇?，如果她媽敢逼她干她不喜歡的事，她一定會大聲地跟mama抗議，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而這些都是年幼時的楓逸辰不敢做的事。

    那時候，他很怕mama生氣了，就沒有人再要他了。他太害怕了，最后，才把自己逼得病了。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裝病，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好起來。

    那時候，他對那個沒有魚的小胖丫頭有種說不出的羨慕嫉妒。他也是第一次開始想要過不一樣的生活。他想像她那樣健康活潑，他想變得像她那樣燦爛耀眼，他甚至想要她那樣沒心沒肺的笑。

    后來，他就被姥爺帶回家去了，他慢慢地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