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走到祈律的身旁，自行發(fā)問：「你要我做什么？」

    「……灌溉沒有問題，活水流動狀況不需要我說，你只要比以前加半指力左右，我會將回棠開到布滿這片廊道?！蛊砺上逻_指示。

    少昊比了手勢，確實接受祈律的指示。

    面對兩人自然流露的情誼，眾人不禁思考「半指力」究竟是什么。

    「鳳孝，這里有枯枝殘葉，你可以除去嗎？」祈律問。

    「好啊?！锅P孝說。

    「容若，伶葉，你們注意祈律的狀況，兩位魔族后輩觀察附近情況，不要讓敵人有機可趁?！股訇灰舶l(fā)出指示。

    「是?！谷萑艉土嫒~接受指令。

    耕父和羅敷面面相覷，露出無奈的神情。

    「啊，竟然被天帝交代任務(wù)了。」羅敷是仙人時，從沒看過天帝本人；現(xiàn)在天帝近在眼前，感覺很不真實。

    「……心情很微妙?！垢负茈y解釋心中的感受。

    少昊伸出手，一小團的仙氣聚集在手指上，范圍如祈律指示的一指半，指向回棠附近的土壤。仙氣附著于土壤上，未起任何變化，就像風(fēng)吹過不留痕跡。

    「好神奇，幾乎感受不到力量的波動。」鳳孝讚賞少昊拿捏力量的程度。

    少昊貴為天帝，實力出色不必言，仍依實際情況增減氣力以融合環(huán)境之中，可見他對周遭事物的細膩觀察。

    「這樣就可以充當(dāng)肥料？什么道理??？」羅敷嘖嘖稱奇。

    少昊從容回應(yīng)：「施力太多，這區(qū)土地都會變成金屬，怎么拿捏是經(jīng)驗?！顾f完不忘眨了一眼。

    「我聽師父說過，以前西方大地水源充足，土地富饒，原來是這樣?！谷萑羯狭艘徽n。

    少昊苦笑，耐心將附近土地都施了肥。

    「（他還是一樣熟練，我也不能原地踏步。）」祈律觀察土地的狀況，敏銳評估土壤的肥力已足。

    他散發(fā)魔氣，「（回棠之靈，請你們感受到這些營養(yǎng)后，盡情開展你們的美麗吧?。顾l(fā)出真誠的祈愿，讓回棠之靈不必擔(dān)心營養(yǎng)不足而鬱鬱寡歡。

    耕父有感而發(fā)：「增幅之力很特別，不論對仙物還是魔物，似乎都可以使用?！箤λ?，增幅之力打破仙與魔的界線，很是奇妙。

    「仙草多少起排拒，但因祈律先生沒有敵意，還是會愿意接受?！谷萑羰怯绍鞑莼味鴣?，解釋了這種滋味。

    「……我是能感受到，但沒有像師兄那種愿意接受的感覺?！沽嫒~像是受隔膜所阻，總是隔了一層。

    少昊聽聞后，道出可能的原因：「早期千華夢地的植物多數(shù)由逢律與重兒一同種下，容若也是其一，會懷念逢律很自然。」

    換句話說，逢律對容若而言是類似父親的存在。

    「懷念嗎……」伶葉喃喃著，思考這種情感。

    容若看向祈律，內(nèi)心有種踏實的滋味，認同道：「或許可以這么說?！?/br>
    一旁燒著枯枝敗葉的鳳孝聽到少昊等人的間談，不禁埋怨：「你們那邊也太優(yōu)間，我燒到眼都要花了?！?/br>
    為了讓回棠盡情伸展，必須先將末端的枯枝去除，如何不燒到植物本體，就像燒燬摘星控制人們的絃線一樣需要技巧。

    祈律聽取回棠之靈的反應(yīng)后，微笑地說：「鳳孝，謝謝你。現(xiàn)在回棠應(yīng)該能夠突破枯枝殘葉，繼續(xù)生長了?！?/br>
    鳳孝停下動作，好奇地問：「也就是我可以欣賞植物的表演了？」

    「如果回棠之靈愿意幫忙的話?！蛊砺衫^續(xù)釋放力量，鼓勵回棠的生長，「（回棠之靈……我想要幫助你們恢復(fù)原本的模樣，沒有冒犯之意，請不要因我的魔氣而排拒。）」

    他渾身的力量都灌入回棠廊道之中，回棠接納了這股魔氣，周旁閃著璀璨的紫光，與橘黃色的回棠花色形成對比。

    回棠大肆開展，再度充盈整條廊道，嬌美不顯柔弱，為荒涼的荒地景觀增添了無限的春意。

    「呼……」祈律喘了氣，靜觀回棠的狀況。

    羅敷眼睛亮閃閃，陶醉說著：「整片開展上去，真的好美麗！」

    「……如果魔界也有這番情景就好了。」耕父不禁感懷。

    鳳孝欣賞美景之馀，手撫銅雀，專注聆聽銅雀給予的訊息。

    「有感受到了嗎？」容若問。

    「銅雀的振幅相當(dāng)劇烈，但沒有感應(yīng)到棠晞大人的靈魂?！锅P孝略感納悶。

    伶葉察覺異狀，警戒地說：「……似乎有人靠近了。」

    一名高?美麗的女人走了過來。

    「回棠竟然又開滿廊道了……是你們做的嗎？」她的神情難掩驚訝，彷彿回棠不再可能綻放。

    「怎么會有女人在這里？」耕父疑惑地問。

    祈律和鳳孝看到女人都露出訝異的神色，少昊則是盡量保持一貫的神情，掩飾有些尷尬的心情。

    「（她是……）」祈律不可能認錯眼前的女人。

    女人對回棠的盛開綻放美麗的笑容，欣喜說道：「逢律大人……是您回來了嗎？」

    「逢律已經(jīng)死了?！蛊砺衫潇o回應(yīng)。

    「這種力量，吾只見逢律大人使用過，你快告訴吾，逢律大人在哪里！」女人語氣急促。

    「（我雖身染魔氣，但整體氣息仍與逢律相近，她分辨不出兩者的差別嗎？）」祈律覺得情況不單純。

    鳳孝走到祈律的身旁，試著以平靜的態(tài)度回復(fù)：「哥哥說的不錯，逢律已經(jīng)死了。」

    女人對鳳孝抱持敵意，不悅地說：「……你是誰？為什么要說謊?！?/br>
    鳳孝神情難掩落寞，使祈律越發(fā)狐疑：「（……她連鳳孝都認不出來嗎？）」

    羅敷搔著臉，「我不知道你是誰，但祈律與鳳小妹真的沒有說謊。」

    女人發(fā)出具威嚴(yán)的嬌聲，怒斥：「這分明是增幅之力，只有逢律大人會使用，難道你們將他給！」她眼神一暗。

    終于，鳳孝不得不說：「衛(wèi)鳳的主人……你為什么要裝成棠晞大人的模樣呢？」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裝？難道她的外貌跟女媧大人很像嗎？」羅敷兩者都沒見過，無從比較，有些搞糊涂了。

    「衛(wèi)鳳的主人……也就是掌管結(jié)界裝置的人？」容若倒是理解了。

    女人眼神一斂，質(zhì)問：「你聽過衛(wèi)鳳？怎么知道的？」

    她對鳳孝有明顯的敵意，使祈律正色以對：「壽，鳳孝與衛(wèi)鳳的氣息很接近，你應(yīng)該感覺得出來?！?/br>
    祈律道出衛(wèi)鳳的主人的名諱，唯有與她平輩的人才會這樣稱呼她。

    壽對祈律露出費解的神情，喃喃著：「你是誰……為什么會知道吾？」

    如鳳孝所言，她化成棠晞的外表，若非看破術(shù)法，必須對棠晞和她都有瞭解。

    祈律和鳳孝都符合這個條件，所以他們立刻看出問題。

    「我是祈律?！蛊砺珊啙嵔榻B。

    「祈律？鳳孝？」壽完全沒有印象，露出難得的困惑神情。

    旁觀的伶葉提出假設(shè)：「我感受不到她的氣息，可能是意象體，所以探測不到我們身上的氣息?！?/br>
    「……祈律，你確定她不是棠晞小姐嗎？」少昊悄悄地問。

    「她是壽，也就是衛(wèi)鳳的主人，與晞兒是好姊妹?！蛊砺山忉?。

    壽一見少昊，露出憤恨的神情，大喝：「你……老賊，你終于現(xiàn)身了！」

    少昊不解地問：「你討厭我？但我不認識你?！顾灾腔馃o數(shù)的男男女女，但總要知道原因。

    「假意封逢律大人擔(dān)任東方天帝，實際上隨時都想除掉他，現(xiàn)在又想裝好人？說！你把逢律大人藏到哪里去了！」壽很乾脆指控少昊。

    少昊搖了頭，一一否決：「分封之事出自我的真心，沒有想除掉他，也不是裝好人，更沒有藏起逢律。他就在你的面前?！顾戎砺?。

    祈律僅是望著壽。

    壽雖無法評估氣息，但區(qū)分仙氣和魔氣尚無問題，猶疑地說：「騙人……逢律大人明明是仙氣，吾看他是濁氣啊！」

    如果去除仙氣與魔氣，壽不得不承認祈律從力量性質(zhì)、性格展現(xiàn)和說話態(tài)度都與逢律相近。尤其，祈律明顯知道她是誰。

    「壽，你知道晞兒的下落嗎？」祈律嚴(yán)肅地問。

    「……」壽不語。

    「你裝成晞兒的外表，還藏匿她的氣息，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祈律已知眾人找不到棠晞的原因。

    「……」壽依然不語。

    妲己現(xiàn)身于眾人面前，隔絕壽與眾人。

    「壽大人，這些人意圖擾亂您的判斷，請由屬下對付他們?！规Ъ豪潇o地說。

    「是你?！谷萑粲行@訝但又不太驚訝。

    「……你的主人是衛(wèi)鳳的主人，那你為什么要追殺我？」鳳孝不怎么相信這是壽下的命令。

    伶葉看向容若，警戒地問：「她就是師兄所言的天界仇家？」

    「沒錯，黏在我身上的小精怪就是她放的?！谷萑舸魃项A(yù)藏的玉戒。

    妲己眼神一斂，冷聲道：「我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你們已經(jīng)踏入迷陣之內(nèi)，就由她們來招待你們吧！」

    她手一揮，不周山的情景倏地扭曲，變成一座迷陣，眾人都被捲入其中。

    祈律望著不遠方的漩渦，「（……我沒事？）」

    壽出手制止漩渦吞下祈律，端視著他，謹慎問了：「……你說你的名字是祈律吧？」

    「是。」祈律簡潔回應(yīng)。

    「……這些盛開的回棠，是你使用力量達成的嗎？」壽對著祈律的目光頗為熾熱。

    「是?！蛊砺梢廊缓啙嵒貞?yīng)。

    「吾從妲己的口中得知逢律大人已經(jīng)不幸喪命，你是魔族，也擁有增幅之力，你與逢律大人的關(guān)係是什么？」壽的語氣帶著些許期待。

    祈律擔(dān)心鳳孝等人，但又不好對壽太失禮，迅速回復(fù)：「我最近記憶復(fù)甦，得知他是我的前世?！顾宰羁斓恼f法中止壽的提問。

    如祈律所想，壽雙眼睜得頗大，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祈律順勢提出：「壽，那些伙伴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關(guān)閉迷陣。」

    「迷陣是妲己開啟的……而且，老賊也在，吾非要讓他露出馬腳才行。」壽露出憤恨的眼神。

    「己摯只是乍看被捲入迷陣而已，真正陷入迷陣的都是我的伙伴?！蛊砺烧詫Α?/br>
    「逢律大人……你魔化是因為內(nèi)心有無法排解的恨意嗎？」這是壽想了些時間后才敢提的事。

    「……」祈律沉默，很難解釋心中的感受。

    壽以為祈律與她相同，自顧自說著：「吾也是……吾好恨……恨意不斷傳達過來……」她神色哀戚，向祈律放出求救的目光，膽怯地說：「逢律大人，吾……」

    祈律不清楚壽發(fā)生何事，但他能感同身受，不禁問了：「壽，你為何會變成這樣？」

    壽猶疑地問：「……你想知道嗎？」她微啟的唇愿意向祈律傾訴一切。

    祈律卻膽怯了。

    「（從衛(wèi)鳳的記憶中，壽提到晞兒的語氣有異，恐怕是跟晞兒有關(guān)。）」他內(nèi)心泛著不安，坦白道出：「我想要知道，但我必須先拯救伙伴，并找到晞兒的靈魂。至于你的事情，待我詢問晞兒之后……再說吧?！?/br>
    在他的心中，伙伴與棠晞都比壽來得重要太多。

    壽眼眶泛著淚光，哀怨地說：「逢律大人……你還是一樣……」

    「不要稱我為逢律，我是祈律了。」

    祈律冷淡回應(yīng)，踏入迷陣之中，欲知伙伴的情況。

    壽獨自被留在原地，滿園盛開的回棠竟像諷刺，開口嘲弄她的失敗。

    「逢律大人……即使你這樣疏離吾，為何吾還是……這么喜歡你？」

    壽摘取了一朵回棠。她知道逢律喜歡回棠才栽種它，以為可以獲得逢律的關(guān)懷；卻不知逢律喜歡回棠是因那位伊人。

    而且，祈律和逢律也不同，終究祈律不愿成為逢律的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