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江家大少爺摔上車門，打出租車一般對著頗有些尷尬的秦月朗惡狠狠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來：“走！”

    江瀚韜的目光從報告上一行行移下去，而這份長達7頁的報告的撰寫人正筆直地站在書桌前等待長官發(fā)話，唯一與其他官兵不同的是，他的手里端著一杯熱乎乎的咖啡，當然，江瀚韜給的，但是很明顯，江揚并不打算坐下享受它。

    9分鍾過去，江瀚韜抬起頭來，柔聲問：“累嗎？”

    “謝謝您關(guān)心，下官狀態(tài)非常好，秦月朗和盧立本上校經(jīng)驗豐富，更讓下官受益匪淺?！?/br>
    “我已經(jīng)跟他說過，不要太寵著你?！?/br>
    江揚心里狠狠一驚，但盡力維持著平靜說：“是?！?/br>
    “那你說說這次戰(zhàn)役中的收益吧?！苯w從一個字里聽出了不滿和抵觸，因此把這個無論怎麼回答都不會討好的問題拋了出來。

    江揚卻早就熟悉這種出招方式，此時被積壓的疲倦折磨著，只能頗為悲涼地接過話茬，小心翼翼地挑選詞匯回答了整整十分鍾。但不幸的，江瀚韜苛刻要求下的質(zhì)問和教導卻不只持續(xù)了這麼短的時間。當這對上下級終於在沒有吵架的前提下結(jié)束了這場冗長而乏味地對話的時候，勤務兵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勾選晚上的菜單了。

    江瀚韜隨意點了幾樣家常的，就轉(zhuǎn)給江揚。琥珀色頭發(fā)的兒子站得兩腿發(fā)麻，種種怒氣壓過來，因此禮貌地把菜單推回去了：“下官在駐地定了和傷病員的慶功宴，對不起，長官?！苯w愣了愣，打發(fā)走了勤務兵，指指沙發(fā)：“坐，剩下的時間不多，我們說一個你可能會關(guān)心的人。”江揚依舊客氣地拒絕，只是站著聽。

    “凌寒最近出了一點事情。”江瀚韜把一摞資料遞到江揚手里，“大約不會再為國安部工作了，我已經(jīng)把他的檔案、關(guān)系、資料全部都轉(zhuǎn)到了飛豹團，今後你要好好照顧小寒，畢竟他是和你一同長大的，有些改變會進行得更容易些?！?/br>
    印象里，凌寒總是帶著清淺的微笑，穿米色的休閑服，一舉一動非常動人的大哥哥。雖然2歲的差距隨著年齡增大而變小，但江揚始終無法把那個陽光一樣的面孔和報告上刺目的“過激傾向嚴重”幾個3號黑體字聯(lián)系起來。

    【絢爛英豪IV】幸福時光 4（曾經(jīng)的優(yōu)秀）

    現(xiàn)任國安部長凌易在兒子6歲的時候正式從中樞大樓里搬出去，到了隔壁的國家安全部做外勤特工總指揮官。由於凌夫人當時被抽調(diào)完成生物實驗項目，長期泡研究室，因此，大多數(shù)時候，凌寒都被一些因傷病而暫時無法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的特工帶著照顧，自由出入於別人看來冷峻而神秘的訓練基地。大家都知道這個小豆丁是高層的孩子，全體心照不宣地哄著玩兒，凌寒生的清秀可愛、落落大方，久而久之，訓練科的教員們都對那個冷不防就出現(xiàn)在看臺上專注欣賞的小家夥視而不見了。

    直到有一天，9歲的凌寒向往常一樣混進射擊館，跟一群前來做年度考核的特工們一起帶上護具。明知道發(fā)給自己的槍里不會有子彈，凌寒依舊專注地準備，盯著尚未啟動的移動靶盤。其他叔叔阿姨都知道正式考核還沒開始，只是說笑聊天，於是，當靶盤開始做熱身移動的時候，連續(xù)三聲槍響就格外讓人震驚。

    凌易在辦公室里聽說手下一沒小心把荷彈的槍發(fā)給了兒子，幾乎是跳起來就沖進館里。犯了錯的那個特工準備了一筐恭敬的詞匯，慌張走過來跟領(lǐng)導道歉，卻清晰地聽見這樣一段對話。

    兒子沮喪地坐在窗臺上，見怒發(fā)沖冠的爸爸卻更加不開心，憤憤地說：“槍不好用，後座力太大，該換新的了?！?/br>
    爸爸皺眉說：“丟了幾靶？”

    “一靶沒丟，但我胳膊疼?！?/br>
    “好兒子！”

    犯錯的特工目瞪口呆。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僅僅過了一年，凌寒就用正式的外勤特工身份走進了考核館，稚氣尚在，卻從容地穿戴護具，舉槍，凝神，靶動，彈發(fā)。

    “零脫靶。優(yōu)秀?！?/br>
    “這違反了飛豹團行政獨立的政策。當時在您的許諾和幫助下，飛豹團只需要直接對最高軍事委員會負責，而據(jù)下官的常識，軍事委員會并不止您一人。”江揚合上凌寒的診斷報告，堅決而緩慢地推回去，清晰地說。

    江元帥用已經(jīng)發(fā)怒但是依舊悠閑的語氣說：“這是我的命令，也是我對凌易的許諾?！?/br>
    江揚冷淡地一笑：“對不起，長官，飛豹團并不是療養(yǎng)院，而是一線的尖刀部隊，也沒有專職心理醫(yī)生。凌寒的情況，下官無能為力。況且，下官與凌寒已經(jīng)多年未曾切磋，并不確定他所擅長的，一定是飛豹團需要的?！?/br>
    “沒有其他理由，江揚上校，這是命令，你必須接受。”江元帥的語氣已經(jīng)冰冷強硬，兒子卻一點不肯退讓：“對不起，長官，這違反下官的工作原則。”

    江元帥端起桌上半涼的咖啡抿了一口才說：“如果你的士兵遇到了相同的情況，你能夠處理麼？你沒有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你會放棄他們，讓他們?nèi)ク燄B(yǎng)院？這就是你所謂的負責任？江揚，如果是這樣，我會對你很失望。所以現(xiàn)在，你就站在這里，重新思考這個決策的必要性和選定你的必然性?！?/br>
    江揚討厭極了這種思考，從16歲加入海軍陸戰(zhàn)隊，他便被迫以這種方式思考和回答他完全沒有興趣的各種問題，站著，用疲憊了整天的腿腳，挺直脊梁。在“必須”和“必然”的名義下，他別無選擇。

    江元帥不再看他，而是拿過一本柔軟的布面筆記本，不慌不忙地開始寫什麼東西。

    江揚保持標準的軍姿，目光平視前方，元帥的大書桌後面是高大的落地窗，下午的陽光明媚，有小小的灰背紅嘴雀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更襯得房間里一片沉默。

    直到敲門聲響起來，但還沒等江元帥開口說“進來”，那人已經(jīng)推門進來了，并且大聲地叫“爸爸”。江揚14歲的弟弟江立邁著沉穩(wěn)有力的步子走進來，像他這麼大的男孩子每天都在長個子，所以看起來有些偏瘦，卻非常健康，像大型貓科動物那樣敏捷有力。大概是剛剛運動過的關(guān)系，兩頰紅潤，琥珀色的卷發(fā)有幾縷貼在了額前，明亮的翡翠色眼眸閃閃發(fā)光，“爸爸，我已經(jīng)選定了研究生的就讀方向?！苯⒁呀?jīng)注意到了房間里的低氣壓，因此恭敬地欠身遞過申請志愿表格，“我選擇去帝國高等軍事學院就讀戰(zhàn)略經(jīng)濟學，專攻宏觀統(tǒng)籌方向，而個人興趣方面，我希望能去帝國大學讀心理學，具體方向?qū)⑵蜢度烁裥睦韺W?！?/br>
    江元帥非常認真地看完了小兒子填好的表格，然後點了點頭：“很好，透徹地研究人心，可以使你在以後的生活和工作中，不必迷惘。你選了有興趣而又非常實用的科目，我很欣慰。另外，我相信你能夠做到最好，如果有什麼需要，要及時跟我說。畢竟出去讀書，跟在家里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