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揚依言照做，然后坐在離他一臂的地方。

    他想說，亦涵，你小我三歲，這些事情，本來都應(yīng)該我替你承擔(dān)。他也想說，亦涵，你應(yīng)該休個長長的假，到冰島去看雪猴泡溫泉，去愛爾蘭的古堡窗前讀書。但是他必須說，亦涵，你要準(zhǔn)備著在這場看不見的陰謀里成為第二個注定的犧牲者。殘忍。但是更殘忍的就是你在一切發(fā)生的時候沒有心理準(zhǔn)備。這個惡人，必須要由我來做。

    他回頭看的時候，程亦涵居然已經(jīng)陷入淺眠，原本就瘦削些的面孔更加黯淡了。江揚不敢出聲，只是安靜坐著，不管自己的辦公室里各種加急文件和電話已經(jīng)快要爆炸。他用閑人的心態(tài)注視著兄弟的睡顏，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傷。

    【絢爛英豪III】邊城諜影19（你是誰)

    一種相似的感傷也正流淌在千里之外的江立心里，這個外務(wù)省最年輕的科級干部斜斜靠在床頭，精致的襯衫敞著領(lǐng)口，領(lǐng)帶隨意丟在地上，按著手機看文件，眉頭緊鎖，不自覺地折磨著嘴唇。甚至連敲門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他都懶得抬頭，只隨口應(yīng)道：quot;請進。quot;

    信息鎖啪的彈開，走進來的并不是端著熱牛奶的侍從兵，江夫人拍拍兒子的肩膀，江立嚇了一跳，慌張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坐直身子，微笑：quot;您回來了？quot;

    江夫人假裝沒看見兒子的小動作，把一只精致的盒子丟過去，江立像只大貓似的敏捷抓在手里，忍不住歡呼：quot;黑白子甘草糖！quot;江夫人笑著在旁邊的小沙發(fā)坐下：quot;別給小銘，她正換牙呢。quot;

    過度早熟的江立和江銘只有在甘草糖的面前會顯出真正的孩子氣來，最早發(fā)現(xiàn)這種糖果的江揚曾經(jīng)收到過江銘的投訴，抱怨年長八歲的二哥憑借身體優(yōu)勢搶走了整盒的糖果，并且一晚上都吃光了，害得江揚十分擔(dān)心弟弟的牙，不得不特意給家庭醫(yī)生打了個電話。

    江立把一顆糖扔進嘴里，十分滿足地瞇起了眼睛，卻搶在母親開口前學(xué)著哥哥慣常的口氣說：quot;甘草清熱解毒，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嗯，既然給了，便不能后悔，隨他去吧。quot;果然逗得母親忍不住笑出聲來：quot;倒也寄了一盒給你哥哥，不知道蘇朝宇是不是也像你們幾個這樣喜歡。quot;

    江立抓抓頭皮，把糖盒子塞進床頭柜，想了想才開口：quot;您的意思是......？大哥決定的事情，我想不會有旁人置喙的余地，也許時間會檢驗一切，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quot;

    quot;我想說的并不是他們的事情，兒子。quot;江夫人頓了頓，才沈靜道，quot;我想問你，關(guān)于蘇暮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quot;

    江立一震，他下意識地舔了一下自己幾乎咬破了的嘴唇，甘美的甜蜜似乎正慢慢醞釀成淡淡的酸澀。江夫人已經(jīng)接著說下去：quot;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他并沒有百分之百的說出實情，我和你們的爸爸知道如何維護自己的孩子，但這并不代表無節(jié)制的縱容。蘇暮宇是顆定時炸彈，你們比我們更清楚，不是么？quot;

    江立差點忍不住要死死按住他的枕頭了，仿佛能用這種方式遮掩他的手機──存了蘇暮宇每一條短信，也存了各種各樣讓他迷惑和警惕的調(diào)查材料，江立十分不愿意去懷疑那個笑起來很明媚卻很憂傷的年輕人，他更不愿意跟母親談?wù)撨@個他自己都不愿意細(xì)想的話題。

    江夫人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刂佬鹤拥男乃迹沉艘谎鄄啬涫謾C的角落，輕輕嘆了口氣：quot;越是權(quán)傾天下，便要越懂得節(jié)制，我聽你爸爸說了飛豹團的事情，細(xì)想也不是壞事，只蘇暮宇這一件事，就足以毀了他手里的一切，甚至是江家的一切。quot;

    quot;我想，哥大概想過......quot;江立回答的底氣不足，quot;也許您應(yīng)該跟他談?wù)?.....quot;

    江夫人擺擺手，微笑：quot;你跟他不一樣，他很像你爸爸，骨子里比誰都浪漫，是天生的騎士，寧愿死也要維護高貴的信仰，絕不妥協(xié)，有時候會非?？量痰匾笞约骸６愀裎?，做任何事都會更多地考慮實效，是天生的享樂主義者，永遠(yuǎn)不會讓自己太難過。你知道我的意思？quot;

    quot;我知道。quot;江立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重復(fù)，quot;我知道。quot;

    江夫人點點頭，站起來拍拍兒子的肩膀：quot;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孩子，只是太多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讓咱們家容不下一絲的懷疑。沒有不可能被有心人挖出來的秘密，我們倒是無妨，只會害了他們。quot;

    quot;我知道。quot;江立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重復(fù)，quot;我有分寸。quot;

    江夫人俯身在兒子面頰上親了親，低聲道quot;晚安quot;，江立回吻了mama，他閉著眼睛問：quot;媽，你知道哥哥不會放棄蘇朝宇學(xué)長的。quot;

    江夫人看著兒子的睫毛因為緊張不自覺地顫動，她笑起來，扯扯兒子身上被粗暴對待的襯衫：quot;洗個澡再睡，你知道，我們永遠(yuǎn)不會拋棄彼此，不會放棄希望，天大的事情，只要不虧了天理良心，我和你們爸爸都舍不得不讓你們?nèi)缭?。quot;

    江立驚訝地望向mama，江夫人正款款地走出去。quot;媽？quot;江立撐起身子輕聲叫。

    quot;嗯？quot;江夫人扶著門把手回過頭來。

    quot;沒有什么......quot;江立側(cè)頭微笑，quot;我可以約陸雅珂公爵的小女兒吃飯么？quot;

    江夫人笑著搖頭：quot;不行，等你滿18歲再說。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