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老媽是從沒來過，實際住院離開的時間長了，邢文也覺得有點兒陌生。

    “你長大了?！崩习种怀镱^看了一眼，“這些年，我和你媽確實虧欠你很多?！?/br>
    “沒有?！毙衔恼f，“我沒覺得缺憾。”

    主要是，根本不清楚不缺的感覺是怎樣的。

    沒對比、沒落差就受不到傷害，至少邢文覺得自己長大的這些年過得還算不錯。

    “好好照顧自己，有機會再來看你。”老媽像有些兒尷尬。

    “你們也是?！毙衔膶⑿欣钕渫七M屋，禮貌地將門帶上。

    一室的安靜。

    邢文沒管箱子，為了找點兒熟悉感，拐杖一扔，像往?；丶夷菢油嘲l(fā)上一倒——

    陷下去之前，他留意到一種奇妙的違和感。

    樓道里的燈被腳步聲踏亮，邢昭與霍婉柔沒乘電梯，反而是順著樓梯慢慢往下走。

    兩人都沒有說話，研究院的工作讓他們養(yǎng)成了沉默寡言的習性。

    霍婉柔的手機在中途響了起來，一直蜷在角落睡覺的流浪貓睜開雙眼。

    邢昭推開樓道里的窗戶，點著煙開始抽，霍婉柔拿英文接起了電話。

    “確認過了，記憶應(yīng)該沒有問題?！被敉袢嵘焓?。

    邢昭多抽出一支煙，塞她嘴里，為她點燃。

    “顯然，他沒有意愿要過來跟我們一起生活?！被敉袢岢榱丝跓煟紫聛韲L試逗貓。

    乳白色的煙霧飄散在冬季夜晚冰冷的空氣中。

    “沒關(guān)系，我會帶他來的?！毙险押龆_口，“這項目要沒了他…還真開展不下去?！?/br>
    邢昭低頭注視著手機屏幕，視頻里，邢文人靜靜靠在沙發(fā)上，目光注視著擺在茶幾上的那盒抽紙。

    “你抽了一張？”邢昭將手機推過去給妻子看。

    霍婉柔叼著煙瞥了眼，不耐煩地點了個頭。

    邢文盯了有一會兒，伸手抽了最上頭那張，揉團扔出去。

    正好給砸在安了針孔攝像頭的位置，邢昭這會兒滿屏幕都是白的。

    邢昭：“媽的，這崽子太會挑地兒了?！?/br>
    流浪貓頓時猛一激靈，慌張從霍婉柔手下脫開身，沿著樓梯竄入漫無邊際的黑暗。

    霍婉柔只得直起身子，電話那頭的人詢問具體的時間。

    “最遲這個月底吧。”霍婉柔手里夾著煙說。

    翌日傍晚。

    冬季天黑得極快，星聞的大樓比往常亮了更多的燈。

    邢文從車上下來，手里提了一盒飯一袋小番茄，抬頭往21層看了眼。

    燈亮著，看來會應(yīng)該是開完了。

    邢文走上公司正門的臺階，前臺妹子正忙著澆花，順帶應(yīng)付一大叔。

    “您怎么又來了，天黑了請趕緊回家吃飯，沒有預(yù)約什么總都不能見?！鼻芭_說。

    “實不相瞞，我其實是這家公司創(chuàng)辦者…之一，那個logo還是我畫的?！蹦掠刑旖K于說。

    前臺懵了好幾秒，哈哈哈大笑三聲：“您知道嗎，上個月才剛有人跑過來說，自己是老板失散多年的海爾兄弟——”

    “是真的，我是他二叔?！蹦掠刑鞆腻X包里掏出一張舊照片指給她，“你看，這是你們老板，這是我?！?/br>
    前臺拿著意味不明的老照片，哈哈哈笑到要跪下，直到邢文伸手，將照片抽了過來。

    笑聲停了，前臺一臉驚恐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邢文。

    她是最近新來的，自然不認得離職一個多月沒來公司上班的邢文。

    “小邢！你出來了啊！”穆有天轉(zhuǎn)頭就熱淚盈眶。

    前臺聞言嚇得臉色慘白，差點兒就原地妖妖靈了。

    邢文很無語，低頭一看照片，沒忍住跟著前臺笑了。

    照片上穆有天看著年輕而英俊，模樣不過二十出頭，用拿榮譽證書的姿勢托著個給嚇得一記爆哭的嬰兒。

    嬰兒哭得很慘，穆有天笑得很燦爛。

    除了標志性的淚痣，邢文是真沒認出這就是穆琛，甚至在看到的瞬間心里有了一千種制作表情包的方案。

    “沒收了，我?guī)氵M去?！毙衔膶⒄掌约哄X包里。

    前臺還恐慌著，邢文又摸出了自己曾經(jīng)的工作證：“找穆總，我想不需要預(yù)約了吧?！?/br>
    雖然離職后證已經(jīng)注銷，但星聞的工作證不是隨便就能造假的。

    前臺前后翻看了一下，終于恢復(fù)了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拿起電話：“麻煩稍等一下。”

    按以前，前臺打的這通電話就是由邢文來接的。

    邢文今天來之前沒跟穆琛說，原本是想給個驚喜，結(jié)果現(xiàn)在看來一點兒都不驚喜，旁邊還拖了個隨時能讓穆琛炸毛咬人的穆有天。

    前臺拿著聽筒等了好半天，就在邢文打算自己親自撥電話時，前臺那邊接通了。

    “…知道了，謝謝?！鼻芭_掛了電話，抬頭：“穆總出去和人談生意了，二位如果急的話，可以到會客室稍作等候?！?/br>
    邢文皺了皺眉，這個點談生意？

    “等吧?！蹦掠刑煺f，“好容易遇上你了，這回應(yīng)該能見到他了?！?/br>
    晚六點，穆琛的車停在一家十分別致的茶館前。

    穿得很古樸的侍者上前拉開車門：“穆總來了，這邊請。”

    穆琛剛在車上瞇了一小會兒，披上外套跟隨侍者穿過眾多迂回有致的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