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然而,荀簫卻突然停步。 無名劍。 先前被荀笙用真氣狠狠插進地面的無名劍被插在懸崖邊,劍身四周的地面布滿真氣沖擊下形成的宛如蜘蛛網(wǎng)的裂縫。 在朔風的吹拂下,顏旭之送他的劍仿佛發(fā)出讓荀簫將它帶走的劍吟。 荀簫一步步走到懸崖邊,一點一點地將劍拔出。 耳邊是地面逐漸開裂的聲音,他充耳不聞,當劍被拔出的剎那,荀簫欲急步離開,但體力不支讓他一個踉蹌,石崖斷裂之時,荀簫牢牢抓住無名劍,他飛撲向前方的斷口,另一抓住崖壁上的一塊石頭,石頭即刻碎裂。 自此,荀簫跌落深崖,一剎那,他腦袋一片空白。 隨后,閃現(xiàn)求生意志。 我怎么可以死在這里! 我還沒和顏旭之說過喜歡,甚至連真實身份都未告知過對方,怎么可以就這么死在這里! 荀簫咬緊后槽牙,積攢力氣,隨即在背部往下跌落的過程中立即翻轉(zhuǎn)一百八十度,不斷墜落的視界里出現(xiàn)一棵生長在懸崖裂縫間的老樹枝丫,當身體擦碰到枝葉,老樹枝葉擦破身體各處和面龐的時候,荀簫一把抓住枝丫,目視在前方兩丈外的石壁。 他深呼一口氣,盡力平復劇痛的下腹,隨著身體一蕩,手中的劍剎那插入崖壁里。 荀簫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一步步從懸崖峭壁上落到雪地,腳尖沾地的一瞬間,他雙腳癱軟在地,雙手捂住肚子差點痛吟出聲。 他不想相信荀笙的胡言亂語,什么懷孕,什么生子丹。 一個男人怎么可能懷孕?! 但現(xiàn)實又告訴他,荀笙說的是事實。 身為男子,我懷孕了…… 荀簫的手放在肚皮上,不知是不是肚子的東西太過頑強,荀笙那一道氣勁只是讓他又或是她有些虛弱,所以即使隔著一層衣物,他似乎確實感覺到其中正孕育著新的生命。 瞳孔微微一縮,當與荀笙的戰(zhàn)斗告一段落,當離開蝕心宮,腦海一團亂麻的荀簫生出第一個想法,是與荀笙如出一轍的想法,趕緊除掉肚子里的東西。 荀簫一把抓起身旁的一塊石頭,正要往肚子上砸,然而,當石塊即將砸下之際,另一只手忽然感受到一陣刺痛。 動作一頓,停在半空中,荀簫往旁邊一看,看到隨手插在地上的劍劃破了他的手背。 ……顏旭之的劍。 從清晨起就陰沉寒冷的天氣下起雨來,大顆大顆掉在荀簫身上,身上的衣服濕了大半。 荀簫猛地打了個激靈,從沖動中醒過來,他眼眸冷冽地凝視著微凸的肚子,長久之后,撐著劍站起來。 衣衫被先前的樹枝勾破,差點絆住荀簫的手腳,他隨手撕掉礙手礙腳的布料,然后喘息著站起來,待有了點力氣,再次看向肚子,喃喃道:“聽天由命吧。如果你撐過了這次劫難,我就留你。要是你沒撐住,也別怪我無情。” 就算這是他和顏旭之的孩子,就算他喜歡顏旭之,也絕無要為顏旭之孕育孩子的道理。 這個孩子的到來是一個誰都不會想到的意外,更讓荀簫措不及防,差點丟了性命,他很想就這么將之除掉,剛剛也準備這么做,可顏旭之的劍和天降大雨瞬間令他從惶惶無措中清醒。 他荀簫從不畏懼任何,就算是死亡來臨,他有的也不是恐懼而是自己不該死。 就像兒時做乞丐的那幾年,數(shù)次差點命喪意外一般,他都憑著強烈的意志和求生欲繼續(xù)活著,誰都有會有想繼續(xù)活著的念頭,包括肚子里這個連意識都沒形成的生命。 先前感應到腹中生命好似呼喊的不想死,或許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萬丈深崖底下布滿了參天大樹,荀簫傷痕累累,又被肚子拖累,使得多走些路便分外疲憊,但他不能停留在此地,必須快點離開。 重新站起時,荀簫感到臉上被風雪掛在臉上的刺痛,意識到先前戴在臉上的面具被荀笙劍氣所刺,這面具再不易破損也防不了絕頂期的實力,而他也無從修復。 他總要恢復真面目。 顏旭之總會知道他是荀簫。 他一把揭去面具隨手扔在地上,帶著無名劍,背著空空如也的刀鞘,頭也不回地向前方走去。 不知流轉(zhuǎn)了多少時間,天上開始飄雪。 荀簫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應是走出樹林,走到了一座山谷,只覺耳暈目眩,天旋地轉(zhuǎn)。眼中的樹木扭曲起來,頭疼、肚子疼、四肢疼,全身各處都在叫囂疼痛,荀簫用意志又在強撐不能倒下。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紫衣的男人背著一個竹筐,從另一條路上走出來,此人面容模糊,撞見荀簫時愣了愣,很快回過神,視線轉(zhuǎn)移到荀簫的肚子上。 荀簫舉劍防御,手一抬,劍尖直指男子。 電光石火間,男子兩指看似輕輕夾住劍刃,往旁邊一甩,劍從荀簫手中脫手,一只手已然捏住荀簫的手腕,似乎診出什么,臉上帶笑道:“有趣,太有趣了。” 荀簫冷冷注視對方,啟唇,還未出聲,人就倒地失去了知覺。 顏旭之用大半日趕到蝕心宮。 蝕心宮建在山上,如今早不復當初的陰森詭譎,一層皚皚白雪覆蓋在空蕩蕩的屋頂上,據(jù)說正道將四個青年才俊的尸體由人帶回去后,還給那些死去的門人挖了個坑一起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