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一切纖毫畢現(xiàn)。

    他看著鏡子，鏡中人沉默且陰郁，盡管與石像面容一致，卻能感受到他們是不同的。

    跌入谷底的心得到了一絲慰藉，他們是不一樣的，他是存在的。

    于是他拿起石像細(xì)細(xì)打量了幾眼，石像里的人如風(fēng)般肆意，如水般包容。

    這就是自己的前世嗎？

    心中忽然生出一絲艷羨，隨之而來的是恐慌，如果，商硯愛他，只是基于前世呢？

    這個困擾了葉凌一輩子問題，終于在此刻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他顫抖著手輕輕放下石像，又看向鏡子，他開始變換自己的表情，一點一點調(diào)整到與石像一致。

    平心而論，此刻的神態(tài)的確比他本來的更討喜，連他自己都如此認(rèn)為，就更不用說......商硯了。

    他甚至懷疑，脫離了另一個自己，是絕不會被人喜歡的。

    商硯不愛他，愛的只是在另一個自己光環(huán)照耀下的自己。

    那么，他到底是誰？

    上輩子無父無母，無親無友，甚至連軀殼都沒有，而現(xiàn)在，連獨立的自我都沒有。

    曾經(jīng)終其一生，他想有一個人能看見真正的他。

    而現(xiàn)在，他活成了別人的影子，人被陽光照耀，而影子，永遠(yuǎn)只能活在陰暗的地方，永遠(yuǎn)都是被忽略的。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鏡子前，那背影中透出的壓抑連屏幕外的商硯都能感受出來。

    突然，屏幕似乎四分五裂，準(zhǔn)確來說，是屏幕里的杜硯砸碎了那面大鏡子。

    鏡子碎了，但破碎的鏡子依然可以照出影像，周圍似有千千萬萬個另一個自己在嘲笑自己。

    他如一個小丑一般，躲在別人身影后分得那一點點陽光。

    杜硯有些喘不上氣來，于是他開始更加用力地砸著已經(jīng)碎掉的鏡子。

    可鏡子碎的越多，倒影便越多，最后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因為太過匆忙不小心劃破了腳，鮮血一路順著浴室流到了床上。

    玻璃，電腦屏幕甚至光滑的桌面，每一個都倒映出自己，逃無可逃。

    杜硯猛地拿被子蓋住自己，滿目的白，那窒息的揪心感終于得以緩解。

    商硯就這么看著，那曾經(jīng)不信天不信地的葉凌，如缺乏安全感的小孩般，狼狽地躲在被子里發(fā)抖。

    有那么一瞬間，他很想上樓去將對方摟入懷里，但還是掐緊手心忍住了。

    其一，他還沒有看到杜尋的反應(yīng)，其二，換位思考，如果他如此狼狽，必然也不想對方看到。

    現(xiàn)在去了，只會讓事情更糟。

    這一晚他們都沒吃沒喝，杜硯躲在被子里，而商硯躲在柜子里無聲的陪著杜硯。

    當(dāng)光線爬過窗戶一路蔓延至衣柜里時，商硯已然雙眼通紅，連手心也掐出了血絲。

    漫長的黑夜終于過去，而同樣漫長的白天卻剛剛到來。

    杜尋是被腳上尖銳的刺痛刺清醒的，他皺眉，拿出醫(yī)藥箱給自己包扎了一下。

    昨天最后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不記得了，不過依腳上的反應(yīng)，莫非是趁機刺傷自己跑掉了。

    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只會跑這招是嗎？

    他如杜硯一般先注意到了石像，不過他看見的是單個，而后是視頻和出生證明，連反應(yīng)都一般無二。

    然后他去了浴室，看見了已經(jīng)成為碎片的鏡子和另一個石像。

    這個石像與他一般無二，不需要多想，一切真相已然十分明晰。

    他如雕塑一般站在碎掉的鏡子里，被千千萬萬的自己包圍，這太荒謬了。

    如果說綠帽子事件讓他怒火滔天加一點點酸澀，那么與杜硯是同一人這件事幾乎給他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他想起了商硯昨日那句，只為愛的人而來，所以對方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吧。

    可，杜硯無法接受這件事，他又如何能輕易接受呢？

    杜硯與商硯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他都沒有經(jīng)歷過，他們真的算同一個人嗎？

    疼痛與喜悅?cè)珉p生花般纏住了他，喜的是對方?jīng)]有背叛過自己，而疼的是，他不記得了，他與杜硯，擁有著不同的記憶和意識。

    從這個角度來說，對方是背叛了自己的，可在對方眼里，他們就是一個人，他甚至連指責(zé)都沒有立場。

    他到底是誰？是否存在過？

    會不會有一天，他就這樣慢慢被同化，再也不復(fù)存在。

    融合對于他們來說，等同于另一種消亡。

    他和杜硯，相伴支撐過了前二十幾年，卻因為記憶的恢復(fù)，開始相斥。

    他們都害怕成為被掌控的那個意識，害怕在商硯心里喜歡對方勝過自己。

    這仿佛是一個死局，沒有解法。

    杜尋就這么靜靜站在浴室里，四肢全部麻木了也像是毫無知覺似的。

    接下來的三天循環(huán)往復(fù)，杜硯躲在被子里，杜尋靜靜站在浴室里，不吃不喝。

    而商硯，在衣柜里默默陪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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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霸道總裁俏影帝

    第四天早上, 本應(yīng)從被子里出來的杜尋卻沒有動靜, 仍舊縮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