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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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三年。四月十九。 謝琻仰面躺于青石之上,持杯晃酒,已然熏熏。有同科進(jìn)士想上前來拜會,見他這模樣,便知他酒已沉了,又紛紛轉(zhuǎn)身退下。 這杏園探花宴上,眾登科進(jìn)士們都在寒暄談笑,相熟了的便相攜觀園吟詩起來。春景正好,少年氣盛,又恰逢金榜題名,這正是人一生最意氣勃發(fā)的時刻。 而此等時刻,卻唯有他謝琻形骸不拘,半仰于杏樹花蔭之下,徑自吃酒。這若換了別人,早被嫌棄禮儀不周,但對著他謝三郎,眾人最多含笑道一聲“風(fēng)流”。 瑯玉獨(dú)絕乃貴子,誰人不識謝讓之。 “讓之。讓之。” 似有人叫他。 謝琻遲遲睜開春困的雙目,側(cè)眼一看,卻原來是中了二甲第六的言仕松。他二人從小在一個書院,向來交好。 言仕松正推著他,小聲叫著:“讓之,快起來看看。那是不是沈良青?” 謝琻還醉在那金華酒的余韻里,沉沉得沒回過神來。都說“杜詩顏?zhàn)纸鹑A酒,海味圍棋左傳文”,果然好酒才配此良辰。 “沈良青?!彼麘袘械貑?,“是誰?” 言仕松奇道:“沈梒啊。金榜你中了榜眼,他中了狀元,忘了?與你合稱 ‘汀蘭瑯玉’的沈梒,沈良青啊?!?/br> 汀蘭瑯玉。 謝琻眨了眨眼,終于三魂歸位,閑散地于青石上坐起了身。他順著言仕松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見不遠(yuǎn)處的小坡之下坐了幾人,瞧那模樣似正在玩擊鼓催花。 那些人都背著他,還半隱于坡下,按理說高矮美丑一概分辨不出來。 可偏偏有一人,他坐在左數(shù)第七,半個身子正斜靠在一從開得昳麗的白山茶之中。也不知是因那白鶴般出眾的背影,還是因那岸芷汀蘭般的氣質(zhì),在這一群人里,獨(dú)獨(dú)他現(xiàn)了出來。 當(dāng)謝琻矚目去看時,鼓聲一停,恰好他持了花。那靛青色的廣袖微微滑下他的小臂,露出了骨rou均勻的腕骨,比雕得最精巧的玉菩薩像還要好看幾分。拈花的手指修長細(xì)瘦,打眼看去,竟將這滿園的花枝柳梢都比了下去。 春暉花柳香濃處。人似玉,影若鴻。正相思。 縱使是謝琻已閱盡三千美女佳人,也從未見過有誰能以一側(cè)影一皓腕,便讓人神色恍惚。 “真佳人?!毖允怂蓢K嘖嘆道,“才高又貌美。讓之,你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號,恐是要讓賢了?!?/br> 謝琻收回了目光,涼涼笑道:“婦人耳?!?/br> 言仕松一愣,立時哈哈大笑起來。 恰好此時不知誰高嚷了聲,叫著要選探花使。新榜進(jìn)士中向來有此傳統(tǒng),要在眾人中選兩名最英俊的少年郎,縱馬去摘來這滿園最珍稀的花朵來給大家簪帶,這采花人便被稱為“探花使者”。 不知是誰笑道:“久聞荊州汀蘭之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良青兄,此行非你莫屬了?!?/br> 眾人紛紛看向那坡下的茶花深處。那人似說了什么,謝琻離得遠(yuǎn),并未聽清。 又另有人道:“你有荊州汀蘭,我有京城瑯玉。采花這等風(fēng)流事,怎能少得了謝三郎?” “讓之……”言仕松拉了拉謝琻的衣角。 謝琻一抬手,飲盡了杯中金華酒,搖晃起身。他一走過來,周遭的喧鬧頓時都靜了,眾人紛紛打眼瞧著他。 卻見他邁著三分酒意、七分不羈的步子過去,隨手解下一匹駿馬韁繩,一躍而上哈哈大笑道:“誰與我簪花?我又與誰采花?詩已盡,酒正酣,春日好。眾兒郎,同去同去!” 言罷,揚(yáng)鞭打馬,那身影穿花拂柳快若驚鴻,轉(zhuǎn)瞬已至濃蔭的深處。 言仕松率先大笑起身,搬鞍上馬,跟著謝琻的身后打馬而去。眾人回過神來,都被激起了豪意,紛紛縱馬相隨。一時間馬匹相簇,蹄聲紛沓,正是極樂匆匆。 六十人中數(shù)少年,風(fēng)流誰占探花筵?(金·元好問《探花詞》) 當(dāng)數(shù)謝讓之。 此時還未走的幾人中,有人低聲埋怨方才提名謝琻為探花使的人:“你怎地如此沒眼力價?那謝琻是誰?你在沈良青之后提他的名字,不是生生讓他矮了沈梒一頭嗎?” “這……”那人頓時語塞,急道,“我怎想得了那么多?這可如何是好,謝琻不會記恨上我吧?” “記恨?”另有人嘲笑道,“笑話,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br> 在這京城的繁華場里,沒有哪個紅顏不想一親謝三郎的方澤,也沒有哪位名士不想坐于謝讓之的席上。 想讓謝琻記恨,恐比金榜題名還要難上百倍。 —— 四月廿五。 卯時方過,晨曦自太和殿的龍生九子飛檐轉(zhuǎn)了過來,將萬縷金光鋪灑在白玉階之上。此時鑾儀衛(wèi)已設(shè)法駕于殿前,并有中和韶樂于殿下兩旁,丹陛大樂于太和門兩旁。 文武百官,王公以上列于丹陛之上,其他百官各在丹墀內(nèi)。皆穿朝服,戴三枝九葉頂冠。殿前肅穆,具待時候一到便開始傳臚。 太和門外站著此次及第的進(jìn)士們。按名次,謝琻立在沈梒的后面。 他昨夜與友人又徹夜吃酒,若不是家里的仆從捧著禮服趕來酒肆尋他,差點(diǎn)兒忘了今天還有傳臚一事。方才被禮官領(lǐng)著,渾渾噩噩地立在此處,一直還沒醒神。此時被太和殿前貫通的長風(fēng)迎面一吹,頓時一個激靈,好容易清醒了。 這剛一抬眼,眼神便恰好黏在了身前之人的后頸上。 按禮制,他們穿得都是一樣的藍(lán)袍掛。卻見立在他前面那人的脖頸修長,舒展如松木的側(cè)頸線條沒入了板正的衣領(lǐng)之中,延展出一片流暢的肩線。 謝琻的目光順著沈梒頭冠下露出的一片墨發(fā)下滑,刮過耳垂,最后停在了他肩膀之上。在那里,晨曦形成了個明暗分明的交界線,前為艷橙,后為鴉青。 嘖。 謝琻扯了扯嘴角。 便在此時,卻聽門內(nèi)禮樂響起,同徹底越過太和殿屋檐的旭日一同,乍起在這風(fēng)華盛景的殿前。此時洪武帝已在殿內(nèi)就坐,中和韶樂奏隆平之章,一衛(wèi)士執(zhí)鞭到屋檐下。連舞三鞭之后丹陛大樂奏慶平之章。 百官三跪九叩,鴻臚寺官朗聲宣道:“洪武二十三年四月廿五。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jìn)士及第,第二甲賜進(jìn)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jìn)士出身。” 侍立著的眾進(jìn)士們精神一抖,都知道是時候了。初見圣顏,誰都不愿意殿前失儀,有些特別緊張的已經(jīng)開始渾身微微發(fā)抖。 “第一甲第一名——沈梒——” 洪亮的宣讀聲伴著鐘鳴編奏響徹天地,此時有鴻臚寺官來引,卻見那排在第一名的人舉步向前走去。 謝琻瞇眼盯著他的背影,長風(fēng)吹起那藍(lán)袍掛的衣袂,揚(yáng)起時竟似傳說的神鳥青羽。 天子居堂上,百官皆俯首,闊土朝陽間唯有他一人從容向前。挾著滿腹經(jīng)綸,踏著功成名就,最終從容拜倒在金殿玉階之下。 謝琻在心中輕哼了一聲:果真是儀態(tài)萬千。 “第一甲第二名——謝琻——” 謝琻嘴角邊扯起笑,一步步踩著方才那人走過的路,于御道的右稍后跪下。 傳臚持續(xù)約有一個時辰之久,最后謝琻感覺自己的膝蓋都跪木了。唱榜終于結(jié)束之時,中和韶樂奏《顯平之章》,諸進(jìn)士行三跪九叩禮,終于能起身了。 好多人久跪之后驟然起身,雙腿麻木,東倒西歪得十分難看。謝琻抬眼瞅著,果見沈梒站起時也晃了一下,他立刻傾身伸手,平平托住了沈梒的手肘。 沈梒一驚,似沒想到有人會來扶他。但他反應(yīng)極快,順著謝琻的這一托站定了身子。此時他們尚在御前,不能顧盼私語,沈梒剛一站好謝琻就抽回了手。 禮部堂官捧榜,用云盤承榜,黃傘前導(dǎo),去太和門、午門掛榜。洪武帝已然歸宮,百官及眾進(jìn)士皆隨金榜出,要去東長安門外張掛。 出了宮后,大家都輕松了不少。街道兩邊聚著的都是要看金榜及狀元郎的百姓,在夾道的歡聲中,這些寒窗苦讀十余年的學(xué)子終于能挺直腰板,滿面笑容地迎接周遭的贊美艷羨。 人生此刻最得意。 掛榜之后,眾人還留在金榜前寒暄。謝琻應(yīng)付完了幾波客套,便覺得興致缺缺,便想找個借口離開。便在此時,他被叫住了。 “謝公子,請留步?!?/br> 那聲音柔和清越,自他身后傳來,不高不低卻壓住了周遭的嘈雜。 謝琻微微瞇眼,轉(zhuǎn)過了身來。 說來好笑,他們一同考試,一同參加杏園探花宴,有一同接了金榜,這卻是二人第一次照面。 周遭的人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交談,偷眼向這邊看來—— 十幾年來,分別馳名南北的兩大才子,終于在分別摘下狀元和榜眼之后,于金榜前相會了。 沈梒似沒注意到周圍人各異的目光,嘴角含笑,向謝琻一禮。 他的瞳仁漆黑,眼型漂亮,眼尾卻微微下垂,顯得溫柔而和煦。好看的人有時會產(chǎn)生侵略性,但沈梒卻并非此類人。當(dāng)他與你對視時,你便不由自主得想回笑,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他,傾慕他。 似陽春三月的柳葉青,如十月新冬的初雪白。 郎艷獨(dú)絕,世無其二。 “久聞公子才情,今日終于得見,梒心甚喜。”沈梒淺笑道,“方才險些殿前失儀,多謝公子伸手相助?!?/br> 謝琻挑眉打量著他,半晌沒說話。他那目光有些審視,有些居高臨下,像是在打量某件貨品一樣。 若換了另一位相貌出眾的男子,被人如看樂館女伶般得瞧著,早就惱了。然而沈梒卻只是微微一訝,也沒著惱,神色平靜地任他看去。 半晌,一個懶洋洋的笑容浮上謝琻英俊的面容。他開口,略帶幾分惡意地?fù)P眉笑道:“你長得可真不錯?!?/br> 語態(tài)輕浮。毫無敬意。帶著十足的諧戲調(diào)笑。 還沒等沈梒有何反應(yīng),周遭的人卻已一片嘩然。沈梒相貌出眾是不錯,但他更代表的是南部寒門出身的學(xué)子們,與以謝琻為代表的世家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抗。 世家與寒門,是朝廷的兩大基柱,哪一方都少不得。 見謝琻一開口對沈梒如此不敬甚至調(diào)笑,在場幾乎所有寒門出身的學(xué)子們都惱了起來。 然而偏偏,人群中心的沈梒卻沒有惱。他還是那般平靜,帶著三分笑看著謝琻,仿佛不值一提地道:“公子謬贊了。不讀詩書,不習(xí)周禮,何種皮囊都也不過是一具腐rou而已?!?/br> 說得漂亮!周遭寒門學(xué)子們紛紛在心中叫了聲好。虧你謝三郎頂著“京城瑯玉”的才名,竟是個只看外表的草包,活該被死死按在第二名的位置上。 但了解謝琻的人,都知他不會輕易認(rèn)輸,又都緊張地等著看他如何回答。 然而在萬眾矚目之中,謝琻一揚(yáng)眉,竟隨意地笑了下:“唔,你說得不錯。” 眾人錯愕。卻見他隨手沖沈梒拜了拜手道:“有時間一起吃酒?!?/br> 言罷,竟不顧一片瞪視之人,扭頭徑自揚(yáng)長而去了。 這……這是什么情況。 所有人面面相覷,本以為的一場針鋒相對竟頃刻間就消散無形。 難道謝三郎的脾氣變好了? 而沈梒還站在原地,望著謝琻離去的背影。良久,忽地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良青?!贝藭r有其他寒門子弟替他抱不平,“那謝琻如此無禮,你怎地還笑得出來?” 沈梒含笑回頭:“性情中人罷了,不必太苛……走吧,諸君可愿與我聯(lián)袂而行?” ※※※※※※※※※※※※※※※※※※※※ 大嘎好!作者坑品好,歡迎入坑!歡迎前來討論! 如文案所言,這是一篇狀元和榜眼的小甜餅,少謀略(但不代表沒有),少虐(都是軟刀子)。 本文仿明制,但作者不是歷史大神,所以有些細(xì)節(jié)只能百度之,歡迎朋友們指正文中不合理的地方。 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