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年齡比白芥略長，但在她的保養(yǎng)調(diào)理與精心打扮之下，看起來也別有一番徐娘半老的風(fēng)韻。她深知即使自己是白芥的嫡妻，依然無法明著對白芥的那些侍妾喊打喊殺，雖然不能再懷孕，但能把丈夫的心留在自己身上總是好的。

    白羽曾見過他這位舅父幾面，但是當(dāng)肥頭大耳的王令止再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試圖污染他的眼睛時，白羽還是不由皺了下眉。所幸這點微不足道的情緒只在一瞬之間，沈鸞又不曾跟他過來見客，更無人發(fā)現(xiàn)他的厭煩了。

    “父親，母親，舅父，”他一一向三位長輩行禮問好，“喚孩兒前來，可有要事？”

    “無極閣蕭霰遞來帖子，希望能夠與我們白沙苑結(jié)秦晉之好，”白芥道。

    “無極閣？”白羽聽說過這個門派，問道，“不知父親想給我哪位兄長定親，需要我先去打探打探的？”

    “他們哪有這個福氣?！蓖醴蛉瞬恍嫉?，“羽兒，蕭霰已經(jīng)和你父親說好，愿意把他的嫡女許配給你的舅父。這件事情，你舅父也答應(yīng)了?！?/br>
    “哦?！卑子鸬馈?/br>
    王夫人見兒子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擔(dān)憂道：“羽兒，你天天在家里悶著，娘怕你悶出病來。正好你舅父這次正要去中界談妥他的親事，娘的意思是讓他帶著你，去中界玩一圈也好……”

    “你們不就是怕我留在上界繼續(xù)禍害白沙苑嘛?！卑子饝袘械?，“去中界的事情，我回去想一下。晚些時候再給您答復(fù)?！?/br>
    說完，他掙脫了王夫人的懷抱，一溜煙跑回自己房間了。

    王夫人拿她這幼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卻也愿意一直寵著他，歉然道：“是妾身沒有教好，讓夫君見笑了?！?/br>
    白芥道：“無妨，我正喜歡羽兒這活潑的性子。若是他……”

    料想他說出來的話又會讓jiejie傷心，王令止連忙掐斷了話頭：“此番還是多謝姐夫為小弟說來這么好的一樁親事。”

    他房中小妾的數(shù)量比起他姐夫來有過之無不及，卻一直覺得沒有配得上自己的世家女子，因此遲遲沒有娶上正妻。此番借著白沙苑的由頭竟然能夠娶回一個年輕的美嬌娘，王令止自然是得意非常，對jiejie姐夫也更加恭敬了。

    “回來了？”見白羽回到房間，沈鸞為他脫下罩衣，道，“雖然天氣涼了，但屋子里一直燒著爐子，不必再像外面似的穿得那么多。”

    “知道了啦?！卑子鹫f著就往床上躺去，拉過被子來準(zhǔn)備睡覺。

    可能是因為當(dāng)年換靈術(shù)的后遺癥，白羽比一般人身子要弱，自然也比一般人更加怕冷。沈鸞坐在他床邊，眼看天色漸晚，方外值夜的丫頭也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才小聲說：“你離開的時候，有羽衣衛(wèi)來找我了。”

    “嗯？”白羽正迷迷糊糊間，發(fā)出鼻音表示疑惑。

    “已經(jīng)有可靠消息，”沈鸞道，“當(dāng)初承諾要為先生尋找神魂卻遲遲沒有動作的蕭長絕，就是無極閣蕭霰的長子，蕭斂平?！彼麑ι驎车姆Q呼一直都是先生。

    “你說什么？”白羽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翻身坐起，問道，“那平平無奇的蕭斂平，和驚才絕艷的蕭長絕居然是同一個人？”

    “恐怕我們都被他騙了。”沈鸞郁郁道。

    “所以……爹他知道自己也被這個蕭斂平騙了，所以要咱們殺了他？”白羽問道。

    “正是?！鄙螓[說，“以往他是蕭長絕時，身邊高手如云，我們不方便下手。如今他回到了無極閣，勢單力孤，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時機。”

    “還真是巧，”白羽道，“白日里父親和母親還問我，愿不愿意跟著舅父去中界一趟。明天我便回了他們，舅父要去無極閣迎親，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br>
    “剩下的你安排吧，哥哥，”白羽道，“我累了。”

    沈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休息?！?/br>
    白羽背對著他，眼中沒有絲毫睡意。

    沈鸞退下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后，簡單地收拾洗漱下，也準(zhǔn)備上床休息了。

    他知道白羽對于感情一事向來淡薄，無論是白芥、王夫人，還是沈暢，都不足以牽動他的心緒?，F(xiàn)在的他還肯聽自己的話，配合自己的行動，但沈鸞不敢賭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有關(guān)沈暢和白沙苑的恩怨情仇白羽只是道聽途說，沈鸞卻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他永遠(yuǎn)不會忘記王夫人保養(yǎng)得宜卻丑陋的嘴臉、白芥任由王夫人施為的漠然神情，受他母親連累的姨母臨死前要沈暢不要報仇的嘶喊，以及……沈桐出生后的第一聲啼哭。

    因此，在沈暢提出了他那個近乎完美的復(fù)仇計劃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下來。那時的沈鸞沒有想過日后在上界的生活會是如何，富貴也好清貧也罷，安穩(wěn)度日也好朝不保夕也罷，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報仇，一定要讓那對害死了他和弟弟母親的夫妻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但是在這之后呢？以前的沈鸞從未想過，但現(xiàn)在的沈鸞不得不想。尋花問柳多年的王令止竟然決定成親了，白沙苑的公子們也大多有了自己的妻妾，那白羽怎么辦？

    他的弟弟怎么辦？王夫人會給他選一個適合他的女子嗎？如果那女子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真實目的怎么辦？白羽會像白芥一樣娶妻生子，坐上白沙苑主之位，接受萬人的朝拜與敬仰嗎？

    他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