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酒水頃刻間飛灑著成了爛泥，誰也不會再想吃，各個驚叫、感嘆兼憤怒著身上的好衣服被糟蹋了。

    唐萬清退避及時，拿手去撫腿上的一根黏兮兮的青菜葉：“陸兄，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你這就不對了吧?！?/br>
    “對，是玩笑。”陸克寒一腳踢翻身邊的高背紅木椅子，心里倒還平靜，平靜地復(fù)蘇著曾經(jīng)冷酷的氣概，他怎么能忘得的了呢？

    原來拿起來也只需要一個契機(jī)而已。

    唐的一位客人被這變故弄的癡呆，嘴里還咬著香噴噴的古巴雪茄，陸克寒隨手捏過來，送到牙關(guān)下，咧嘴一笑，嘴角邪凜的高高翹起。大手招風(fēng)似的，把唐萬清擼過來，五指用力，唐的身子就被半吊起來。

    唐萬清總是有話說的：“大兄弟，這年頭學(xué)不會忍耐，吃虧的是你自己呀?！?/br>
    陸克寒亮出兩排白牙齒，口鼻里呼出煙霧，牙鋒處閃著光，跟野獸朝獵物張狂地露出獠牙一般。

    他拍唐萬清的臉:“忍你，你夠格么？你以為你是誰？拿著尚方寶劍到處亂砍的欽差？”

    “不好意思，大清早就亡了?！?/br>
    然后就是一拳揮出去。

    觀客們大叫起來，有的叫住手，有的求他手下留情，有的干脆跑到一邊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結(jié)果就跟別人鵪鶉似的擠在一處。

    唐萬清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到窗楞上，半天也爬不起來，爬起來也是笑，引著陸克寒繼續(xù)對他施展拳腳。

    很快就有巡街的警察上來，唐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我勸你停手，否則...”

    兩位警察把槍托架出來，陸克寒看也不看，踩踏過殘羹汁液，朝著唐就一肘子，不過同時脖頸處很是疼了一下，骨頭都要碎了，他不去碰警察的東西，這玩意兒碰不得，唐萬清可以隨便打，警察的東西不能碰。他忍過這一下子，再后面后腦被人狠狠地敲過去，登時昏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時，整個人跟廢物似的架在床上，脖子上綁著一圈粗壯的白石膏，腦門上也是包著繃帶。

    女孩子異樣而驚喜的聲音立刻穿入耳膜，陸克寒非常不容易地動了動，眼珠子快要從眼眶里溜出來，若非如此因角度問題根本看不見曼心。曼心爬上來，流著歡喜的眼淚，柔柔的小手去摸他胡子拉渣的臉：“陸叔叔你醒啦?！?/br>
    立在門口跟護(hù)士交談的大人聽聲進(jìn)來，就見曼心小熊貓似的趴在病人的xue口上。

    珺艾快一步進(jìn)來，少峯在后面繼續(xù)問詢，視線余光透過半開的門掃進(jìn)來。

    “你....干嘛那么沖動？”珺艾在床邊坐下來，男人的手臂抬起來，她看來一眼，還是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陸克寒笑了笑：“不為什么，老子開心?！?/br>
    珺艾又氣又恨，掐他的胳膊。

    少峯踱步進(jìn)來，讓小艾帶著曼心出去辦理出院手續(xù)。

    兩兄弟少見的心平氣和毫無芥蒂地說了一會兒話。

    唐萬清那張臉簡直沒法看，小健從來沒見過父親這幅模樣，心里相當(dāng)復(fù)雜，一方面竟然有種豁然而y暗的愉快，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唐從來不瞞他，可是他的生活太暗了，暗得沒有柔情和陽光。另一方面自問父親待他不差，可以說很好，然而xue口間那口心臟總像是不完整，空洞洞的，想來是天生的？

    “你這小子活得太別扭了。”唐半躺在沙發(fā)上，歪著嘴喝三茸湯，噓噓地每次只能啄進(jìn)幾滴。

    “你說你到底像誰？”

    講了兩句話也沒有責(zé)難的意思，純屬無奈的好奇。

    小健很緩慢地，品嘗到了遲來的自己能夠感受到的溫馨，自是把父親伺候的密不透風(fēng)。

    溫宏那邊反倒是相當(dāng)忙，他有預(yù)感，向來是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會透過經(jīng)濟(jì)微妙的苗頭來告訴你即將到來的真相。

    小健也幫著他處理一些簡單的事情，比如送信跑腿，傳達(dá)簡單的訊息。

    接下來三個月，陸克寒不再是家里可有可無的幫傭，少峯需要他，非常需要他，他重新變成少峯的暗影，在暗處幫他收尾。

    還有就是小艾顯懷了，就是上次跟少峯單獨出游時發(fā)現(xiàn)的，驚險的落了紅，好在養(yǎng)了回來。

    陸克寒b誰都高興，甚至b少峯自己還高興，拿他的話說就是，他跟少峯是同一個娘胎里同時出來，頂多隔了幾分鐘，初初的臉蛋也是一樣的。他們根本沒差，正是由一個人分裂成的兩個個t。所以小艾肚子里那個，無論真算假算，都也還是他的小崽子嘛。

    珺艾的肚子在某天起，跟吹氣球似的一天b一天大，笨重的安在身體上，各種養(yǎng)分、情緒失調(diào)，是從未有過的事。

    懷龍鳳胎時可沒有，孕吐都很少，y著心腸該吃吃該喝喝，  吃飽喝足后就睡大覺，反正那時跟唐萬清困在一塊兒，啥事他自個兒去c心，他怎么c心她都不心疼。

    這會兒顯懷后，特別依賴少峯，什么都少不了他，也許是肚子里崽子提前冥想到了現(xiàn)實格局。

    然后在孩子五個月時，昆明進(jìn)入y雨綿綿的潮冷中，這天她剛睡醒，被陸克寒哄著吃了一碗紅棗烏雞湯，渾身暖和起來。

    說是要去郊區(qū)的寺廟里拜一拜，上了汽車后曼心把腦袋貼在她的肚子上，斷定肯定又是個弟弟，可她想要meimei，如果有meimei，可以隨她打扮嘛。

    汽車越開越遠(yuǎn)，珺艾發(fā)困著睡了一覺，醒來時是溫宏扶她下車的。

    清灰的空曠機(jī)場大廳里，到處都是謹(jǐn)言慎行的低低黑腦袋，而她身邊圍著一大圈人，所有人都在，大人小孩都在。

    溫宏摟著她，護(hù)著她跟人群隔開，去旁邊一間勤務(wù)室里接電話。

    少峯在電話那頭，不說話，講不出。

    珺艾的臉sh個徹徹底底，要sh到骨子里，有蟲子在里頭咬。

    抹了把眼淚，她笑著問他:“峯哥，你什么時候來找我呀?！?/br>
    少峯嗓子沙啞：“相信我，要不了多久，然后陪著你白頭到老?！?/br>
    珺艾咯咯地笑，摻著沙子：“那我們拉鉤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br>
    他說好的。

    溫宏把電話接了過去，嗯嗯兩聲，面上沉著山岳。

    也許顛顛倒倒了近四十年，就是為了等這一天，等這有機(jī)會，再一次的機(jī)會，能夠為小艾伸出手來。

    一年零八個月后，遼闊無垠的平原草場上，在地平線的盡頭，坐落著一棟長長的兩層樓木房子。

    房子被墨綠的松林給包圍著，再遠(yuǎn)處，可以看見皚皚的山峰。

    這是美利堅中部的一處農(nóng)場。

    珺艾套一件碎花的長裙，腳下踩著涼鞋，肩頭上披著棕色寬披肩，愁苦地咬著鋼筆記賬，這狗p農(nóng)場日日都在虧錢！

    溫宏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給紐約那邊打電話，c著熟稔的英文。

    茶幾上的報紙被紗門外的穿堂風(fēng)吹起來，飛舞著飄出門口，再飛遠(yuǎn)了砸到誰的臉上，這人高高地坐在麥梗田地上的大型拖拉機(jī)里，暴躁地抓下報紙丟開。一條雜種獵狗跟在拖拉機(jī)旁亂跑。

    陸克寒望一眼濃稠的夕陽，臉上曬得通紅，竟然還長了很多雀斑似的紅點子。

    他把車開到屋舍旁的倉庫里，徒步回家，帶著他的獵狗。

    走了一半音樂聽到汽車聲，還以為聽錯了，遠(yuǎn)眺著望向玉米地，高高的玉米桿子把小路給攔住了。

    于是他搬了塊石頭坐下來抽煙，拍一下獵狗的屁股，叫它去看。

    小狗興奮激烈地朝聲音那邊奔去。

    然而他沒看到那邊的影子，可是心臟處生生地幾乎要停擺。

    陸克寒蹬上屋檐下的臺階，鉆了半個身子到門內(nèi)，跟珺艾招手：“你來，你快來?！?/br>
    珺艾手里的鋼筆滾到地上，這時身邊的搖籃里響起嬰兒的哭聲，非常尖利，震耳欲聾。

    溫宏丟開電話，過來扶她，然后輕輕地推了她一把，折身把搖籃里的哭紅臉的孩子抱起來，跟珺艾說：“去吧，你去吧，孩子我看著?！?/br>
    珺艾喉嚨里堵著很多東西，疾步往外走，狂風(fēng)卷著沙礫沖擊著她的裙擺。

    遠(yuǎn)處的汽車已經(jīng)近了，卻停在兩百米開外。

    小狗圍著車上下來的男人轉(zhuǎn)圈圈，咬空氣，但是沒有攻擊的意思。

    誰也沒上前，除了珺艾。

    紅橙似火的夕陽下，廣闊的平地上，金色桔梗和玉米地沙沙的麥穗旁，兩個人的身影很小，非常小，他們逐漸緩慢的靠近。

    然后有誰撲進(jìn)誰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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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over。

    不定時更新番外，大概只有兩到三章。

    謝謝，鞠躬。

    再麻煩各位給新文偷偷豬留留言湊個數(shù)據(jù)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