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憂喜竟不知這柄劍居然如此有靈性，如此說來，青玉劍的價值更是不可估量。

    明明答應(yīng)過師父要好好守護青玉劍……

    明明在第一天認識的時候就發(fā)過誓……

    范憂喜后悔得腸子都青了，道：“若不是我一時心軟把師弟放進藏劍閣，又怎么會發(fā)生之后的事情？歸根到底還是我的錯?！?/br>
    范鳳龍道：“青玉劍是很重要，但景暉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嗎？你可不要忘記，景暉天生罹患頑疾本就體弱，若是為青玉劍所傷恐怕會元氣大損。你好好想想，師弟和劍哪個重要？”

    范憂喜脫口而出：“自然是師弟?！?/br>
    范鳳龍道：“師父也是這么想的?！?/br>
    藏劍閣陷入了沉靜，范憂喜還是無比自責(zé)，道：“師父，你打我一頓吧，不然我實在過意不去?！?/br>
    范鳳龍也知道大徒弟的固執(zhí)性子，便道：“好?！?/br>
    他撿起青玉劍的劍鞘，范憂喜一聲不吭地趴在石案上任憑師父笞打自己。一時間，藏劍閣中盡是劍鞘拍擊rou身的悶響，范憂喜咬著牙沒有發(fā)出一聲痛呼，方正飽滿的額頭都是汗珠。

    眼見一抹血紅暈染粗糲的衣衫，范鳳龍停下手道：“你回去吧。”

    范憂喜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走。

    忽而，范鳳龍喚住他，用平靜淡定的語調(diào)說：“你去告訴景暉。就說這柄青玉劍是贗品，真的青玉劍已經(jīng)丟了?！?/br>
    范憂喜愕然地轉(zhuǎn)過身，范鳳龍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這個背影范憂喜太熟悉了。

    在兩人相識的第一天，他就是趴在這個背影上被背回青玉山的。

    可是，這個背影現(xiàn)在讓范憂喜感到陌生。

    師父好像矮了？他的脊背是不是有些佝僂？

    正是在那時，范憂喜才恍然意識到一點。

    師父老了。

    究竟是因為青玉劍崩裂師父才變老的，還是早在之前，師父就悄然無息地衰老了？范憂喜不知道。

    他只知道，師父老了。

    青玉劍崩壞帶來的痛苦只是一瞬間的強烈刺激，而師父老了的事實卻讓范憂喜的心像是被慢火煎熬般鈍痛。

    范鳳龍面朝墻壁，手中摩挲青玉劍空蕩蕩的劍鞘，低聲道：“你不要看景暉平時調(diào)皮搗蛋任性妄為，其實他心里最在乎別人。為師心疼他偏愛他，那是因為為師知道，這孩子注定活不過……唉，不說也罷?？傊?，景暉心里肯定很不好受。不如你我扯謊瞞著他，叫他活得輕松一點，總好過我們師徒三個人都傷心欲絕。”

    范憂喜很不解：“師父，你這是要我對小暉撒謊？”

    “憂喜，為師知道這很矛盾，但是有時候，為了善果，我們不得不行惡事。就好像為了天下太平，青玉劍不得不殺戮一樣。如果萬物蒼生能夠得到拯救，獨我一人墜入地獄又有何妨？這就是人間大道?！?/br>
    “師父，我不懂?！?/br>
    “長大了，就懂了?！?/br>
    ——摘自《空谷白駒青玉劍》第三回

    .

    “CUT.”

    見錢林海終于頷首表示首肯，全場的工作人員都松了一口氣。鄭建華的國語太渣，劉書華只能根據(jù)他的神態(tài)表情和氣聲斷句，在心里猜測他講到哪一句再做出適當(dāng)?shù)姆磻?yīng)。由于中間慢了一拍，演員的表演略顯不自然，錢林海不是很滿意，這一條反反復(fù)復(fù)拍了好幾遍，一直折騰到劉書華和鄭建華把對方的臺詞都背出來了才勉強過關(guān)。

    更讓人無奈的是，鄭建華為人非常nice，每次重來都會跟全場工作人員鞠躬道歉，叫人根本發(fā)不出脾氣。

    王子越拍拍劉書華的肩膀，安慰他：“待會兒是孫景暉給范憂喜敷藥的劇情。我們當(dāng)時試鏡就是這一條，應(yīng)該很快就能過了?！?/br>
    劉書華悶頭喝了一大瓶水，擦擦嘴角，一臉生無可戀：“我現(xiàn)在心疼的是配音演員，真是故意給人家增加工作量?！?/br>
    王子越笑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青玉劍》的制片標(biāo)準(zhǔn)很高，主演之中只有鄭建華不是原聲出演。其實大陸并不是沒有英俊儒雅的優(yōu)秀中年演員，可以說，范鳳龍這個角色讓其他任何人演都比鄭建華演的效果好。不過呢，每個人都心知肚明，要想在演員圈子里混，演技從來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孫景暉為范憂喜敷藥的劇情拍得順利多了，王子越按照試鏡時的情緒去表演，又加入了一些新的細節(jié)，自然是一條過關(guān)。

    收工了，大家紛紛收拾東西準(zhǔn)備去吃晚飯。

    王子越一邊走去化妝室，一邊盤算接下來的劇情。

    .

    范憂喜聽師父的話騙了師弟，孫景暉自然深信不疑。不過師兄到底是替他挨了打，這叫孫景暉心里非常不好受。從此以后，他收斂心思潛心習(xí)武，倒是比原來聽話了許多，范鳳龍不甚寬慰。又過了兩三個月，在高秋桐的主持下，武林盟于中原游州召開了聲勢浩大的武林大會。

    眾所周知，每一部武俠小說都會搞一場武林大會，這是不可違抗的大自然規(guī)律，《空谷白駒青玉劍》也不免俗。

    武林大會只邀請有頭有臉的大門大派，青玉門并不在邀請之列，此前范鳳龍也不會去湊熱鬧。不過今年，范鳳龍決定帶兩個徒弟趕往游州。武林大會匯聚天下英才，范鳳龍想要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神人修復(fù)青玉劍。

    他借口說開開眼界，兩個徒弟少年性子自然歡喜期待，師徒三人雇了輛馬車就往游州去了。

    游州魚龍混雜，魔教的jian細也混入其中準(zhǔn)備搞事情。武林大會是《青玉劍》的劇情高潮和轉(zhuǎn)折點，正是在這里，師兄弟二人分別邂逅了生命中的那個她。范憂喜認識了偽裝成平民的魔教妖女金玉心，孫景暉則與武侯之女蕭蓉狹路相逢。

    也是在這里，武林盟遭受了巨大的創(chuàng)傷。魔教歹人先是下藥麻痹眾人，然后血洗了武林大會。范鳳龍路見不平拔劍相助，誰料那些正道大俠平日里冠冕堂皇，一遇事情竟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個只顧自己逃命，把青玉門師徒三人當(dāng)成護身rou墊扔在后頭。

    獨虎難敵群狼，范鳳龍護著兩個徒弟被魔教打成重傷，一身精妙武功盡廢。雖然高秋桐和蕭蓉帶人及時救出師徒三人，但從此以后，范鳳龍的身體狀況急轉(zhuǎn)直下，只得帶著殘劍黯然返回青玉山。

    終于，某天夜里，趁著孫景暉下山為幼弟cao辦百日宴，范鳳龍強撐著向亦徒亦子的范憂喜交代后事，便在歡天喜地的鑼鼓鞭炮聲中撒手人寰了。

    .

    王子越一邊想劇情一邊唉聲嘆氣，沒想到上世紀(jì)的香江武俠小說就流行虐主角了。而且孫景暉前期除了拖后腿就是哭鼻子，后期又變得隱忍內(nèi)斂，臨到死了才能慷慨英雄一把，叫王子越這個搖滾小青年演得好憋屈??！

    回到化妝室，余玉宇正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