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手伸向賀蘭驄，示意他與自己挽手，一起出去。忽然發(fā)現(xiàn)他面色有異，再一看，竟是在發(fā)抖。

    “賀蘭，你不舒服么？”皇帝低聲問，這個時候，可不能出岔子。

    “不……我，我不……知道?！?/br>
    “別緊張，跟朕出去。”

    賀蘭驄咽了咽唾沫，把頭低下，“我，走不了啦?！?/br>
    呃？皇帝心里一堆問號，看看安榮，安榮馬上蹲下去看了看，沖皇帝搖頭，表示他的腿沒問題。

    皇帝也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這時司禮監(jiān)催的緊了，沒辦法，一咬牙，皇帝伏了身子，回頭對賀蘭驄道：“上來，朕背你出去?！?/br>
    就見賀蘭驄臉上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一下竄到皇帝身上。

    咣，不知誰碰倒了旁邊的花盆架。

    72、囧囧納后禮 二 ...

    北蒼圣武五年五月十二日，北蒼皇城號角齊鳴，皇家儀仗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緩緩步出神武門?；实鄣臄f車載著當今的皇帝和他的“新娘”，緊隨其后。這是北蒼國的傳統(tǒng)，帝王納后，皇帝要帶著皇后乘坐攆車繞皇城一圈，然后去太廟祭天地祖宗，宣讀立后圣旨。

    禁軍前方開道，儀仗引路，帝后的攆車后面，跟著兩列文臣武將，隊伍一字排開，足足有兩里長。

    輦車上，皇帝笑容和煦，然而手下的人卻惴惴不安，就怕一個不留神，那人就躥了出去。很快，皇帝唇角抽搐，面上的溫和笑容一點點消失，慢慢開始蒼白，最后竟然帶著些扭曲。攆車內(nèi)的賀蘭驄被皇帝禁錮著不得自由，想跑出去玩又出不去，最后竟把怒氣全撒在了皇帝的大腿上，連吃奶的力氣也用上了掐著皇帝的大腿，一臉的不甘，又是一臉的得意。

    車駕行至太廟，皇帝先下來，努力吸了吸氣，算是解脫。賀蘭驄被安榮扶著，也跳下來，好奇般的，左顧右盼。見那邊鼓樂手的樂器下垂著大紅色的如意結(jié)，覺得好玩，正想跑過去，只驚得皇帝一把將他拉住。

    由安榮引導，別別扭扭跟在皇帝身后，步行九十九級玉階，賀蘭驄站在皇帝身側(cè)，聽著司禮官開始念“天書”。

    在賀蘭驄站著已經(jīng)快和周公大戰(zhàn)三百合時，皇帝已經(jīng)完成了他的祭天祭地祭祖先的儀式。

    準備宣讀冊封圣旨，有小太監(jiān)在賀蘭驄面前鋪了錦墊，安榮把不自在的人按跪在地，又小聲安撫了下，才確保冊封儀式可以順利進行。待宣旨完畢，安榮替他接過頒給皇后的金冊、印鑒，并壓低了聲音提醒地上跪著的人，“皇后，謝恩啊?！?/br>
    賀蘭驄抬頭，茫然地看看皇帝，不知該做什么，那邊司禮監(jiān)還在催促皇后謝恩，只把人急得滿頭大汗。最后，還是皇帝制止了司禮監(jiān)，命安榮把他扶起來，要是再迫他，萬一把人急出什么，可就不好了。

    祭祖儀式完畢，皇帝押著不老實的人，把他再次塞進攆車。

    “賀蘭，別鬧了，今天是大喜日子，乖一點?！?/br>
    賀蘭驄不理皇帝的哄勸，只郁悶出來半天，什么也玩不到，心里委屈的厲害，“我想回延平侯府，我想我爹，想江伯，想姑母。”

    “好了，好了，等過一陣子，朝里事情不多，朕陪你去?！卑讶藬堅趹阎校实坶]了眼睛，憋了一肚子話，卻是如何也開不了口。開口又如何，他現(xiàn)在根本就聽不懂。

    隆德殿已經(jīng)準備就緒，皇帝親自把他的皇后扶下攆車，踏上紅毯，禮樂立時奏響。

    百官與鄰國使節(jié)及各個番族首領一同站起，恭迎帝、后入席。在百官中間穿過時，賀蘭驄眼前浮現(xiàn)似曾相識的景象，不很連貫，又模糊，他輕輕揉了揉太陽xue，茫然無助地由皇帝挽著，最后在主位坐定。

    皇帝見身旁的人比方才更顯局促，握了握他的手，溫言道：“別急，一會開席，有很多好東西吃?！币娝c頭，皇帝的心多少放下些。

    而賀蘭驄的眼前，還是那些破碎的畫面，他努力去想，卻想不起來，想問身邊的皇帝，又怕他生氣。

    正苦惱時，鄰國使節(jié)、番族首領已經(jīng)起身，恭祝北蒼天子大婚，并在獻上祝福后，奉上各自的禮物。

    繁文縟節(jié)是少不了的，皇帝有點心疼身邊的人，自己尚且不耐這套繁瑣的儀式，何況如今抱恙在身的人呢。待使節(jié)們祝賀完畢，歌舞開始，皇帝尋個機會，叫過安榮，讓他把賀蘭驄送回寢宮，囑咐若是他餓了，就讓御膳房單獨給他做點膳食，就是看住了別讓他把合歡酒喝了、如意酥那些東西吃了就好。

    對現(xiàn)在這樣子的賀蘭驄，皇帝無奈至極。私下里，也曾問過賀蘭如月，賀蘭驄小的時候是否這個樣子，女人回答說，他幼時本是活潑好動，只因母親早喪，干戈離家，沒幾年老延平侯又過世，才令他一下安靜下來。女人還說，他這人孤苦，卻從不與人講，唯一打發(fā)時光的，便是讀書練武……

    執(zhí)起金盞便覺有千斤重，皇帝把御酒一飲而盡，賀蘭，從今往后，朕守著你，不再讓你孤單。

    待把外面應付完，皇帝回到寢宮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

    皇帝從安榮那里得知，賀蘭驄回來后很是安靜，并沒有吵鬧，也沒有跑出去折騰那些貓狗，稍稍寬心。進了內(nèi)室，不禁噗嗤笑出聲來，擔心了良久的人，如今正倚著床欄，睡得昏天黑地?；实蹞u頭，暗想這時睡過了也好，把精神養(yǎng)足，一會還有他累的呢。

    安榮上前，輕輕喚著：“皇后，醒醒，陛下回來啦！”

    睡意正濃的人極不情愿地睜開懵松的雙眼，打個哈欠，又懶洋洋地伸個懶腰，咕噥了句誰也沒聽清的話。

    這時，有宮里的老嬤嬤上前，將人扶到龍床中間坐好，又請皇帝坐其身側(cè)，奉上大紅如意結(jié)，讓二人各自抓緊兩邊紅絲帶上掛的玉麒麟。又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宮女端著托盤走到龍床前，先給帝后行過禮，便按規(guī)矩一字站好。老嬤嬤笑吟吟的，口中念念有詞，挨個抓了宮女托盤中的東西，撒在帝后的頭頂?；实壑肋@是老規(guī)矩不覺什么，身旁賀蘭驄不禁直皺眉，就見什么大棗啊，栗子啊，花生啊，桂圓啊，高粱啊，黍米啊，銅錢啊，一樣樣自頭頂撒落。聽著老嬤嬤念叨什么早生貴子的話，賀蘭驄更是感覺怪怪，覺得無聊，便將一個掉在大腿上的紅棗送入口中吃了，還連嘆“這棗子真好吃”。皇帝徹底被折服。

    送子祈福的禮節(jié)完畢，老嬤嬤帶著宮女行禮退出。

    這次，另一名老嬤嬤過來，引著帝后坐在桌前，先奉上合歡酒，喻義天長地久。然后，老嬤嬤拿起象牙箸，給帝后面前的小蝶里，夾了糕點，請帝后品嘗。一樣接一樣，捋著一定的順序。最后，夾給賀蘭驄面前小蝶里的，是餃子，皇帝面前沒有。

    老嬤嬤慈祥地笑著，“請皇后進餃子?！?/br>
    “哦。”賀蘭驄很配合地應了聲，一筷子把餃子夾起來，送入口中，囫圇咽了。

    “啊！”一旁的宮女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