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榮平復(fù)了下情緒，道：“小貴兩次下毒，謀害皇子，罪無可恕，陛下念其在服侍公子時還算盡心，特留其全尸，令杖斃?！?/br>
    賀蘭驄猛地睜眼，“是小貴下毒？”

    安榮點頭，“小福是他的親弟弟，因公子私匿利器，被牽連而死，他作為兄長豈能不恨。安祥在小貴兄弟進宮之初，對他兄弟多有照拂，卻受到牽連被縊死，小貴恨意更深。公子自龍首山逃跑，陛下為了挽回公子的心，沒有牽連小貴與那家農(nóng)戶。唉，公子不念及陛下的心意也就罷了，如今，小貴命在旦夕，公子打算袖手不理么？”

    “帶我去見他?！辟R蘭驄轉(zhuǎn)了身，想去穿鞋，卻因渾圓的腹部，而顯得非常不便。

    安榮幫他把鞋子套上，道：“左配殿，希望還來得及?！?/br>
    繡龍墩上，皇帝鐵青著臉，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端著茶碗，不停磨著后槽牙，等著行刑的人，向他回報罪奴小貴已被杖斃。

    元常望望沒有一朵浮云的藍天，打個哈欠，一夜了，整整一夜，這里就沒消停。一旁站成幾排的宮女太監(jiān)，沒有一個身上不掛彩的。負責(zé)床寢鋪蓋的、殿閣打掃的、香燭宮燈的、洗漱寬衣的、膳食茶點的，那群倒霉的宮女太監(jiān)，或輕或重，掛著斑駁的傷痕。

    許是小貴不忍看這么多同伴被牽連，最后，小太監(jiān)承認(rèn)，是他做的，包括上次往蠟燭里摻進砒霜。只為了報仇，報仇。

    刑凳上的小太監(jiān)，面如死灰，大概是怕他喊出聲吵了那邊安睡的賀蘭驄，他的嘴巴里，被塞滿抹布。

    見面上沒有一絲血色的賀蘭驄出現(xiàn)，皇帝怔了怔，過去扶住他，陰沉的臉道：“賀蘭，他下毒害你，害皇子。朕，這次，不打算放過他，你不要想著為他求情?！?/br>
    賀蘭驄推開皇帝，腳上如墜著千斤般，走向刑凳。這個負擔(dān)太過沉重，我承受不了。

    小貴看了他一眼，扭曲的面上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慎刑司的梃杖再次落下，這回，小貴沒感到疼痛。

    “??！”這是站在一旁的宮女太監(jiān)的驚呼聲。

    “賀蘭！”皇帝又驚又痛，瞬間晃到他身旁，去扯他的衣袖。

    慎刑司兩名行刑的宮監(jiān)此刻跪倒不迭叩頭，口呼罪該萬死。

    賀蘭驄跪在刑凳旁，用自己的手臂，生生擋下兩梃杖。人馬上被皇帝扶起來，衣袖撩起，交錯的是深深的兩道紫色痕跡。他說：“我要這人活著，我只要他近身跟著我?！?/br>
    皇帝急急地勸慰著，解釋這樣很危險，他不放心一個下了兩次毒的人，跟在他身邊。賀蘭驄搖頭，態(tài)度堅決。

    伸手扯出小貴口中的破布，賀蘭驄道：“對不起?！?/br>
    小貴勉強抬頭，這次，眼里氳滿水汽。很虛弱地，小太監(jiān)說：“我好恨你。”

    賀蘭驄點頭，“我懂?！?/br>
    再次，賀蘭驄對皇帝道：“我，要這人活著，好好跟在我身邊?！?/br>
    恢復(fù)當(dāng)初剛被捉到北蒼皇宮時那股凜然不可冒犯的氣勢，賀蘭驄傲視北蒼帝王，目光深邃，不給皇帝討價還價的機會，又說了一遍，“只要這個人?！?/br>
    皇帝愛極了眼前的人，他終于回來了，這才是最本色的賀蘭驄啊。為了這個，皇帝竟真的答應(yīng)了他。

    安榮指揮人把刑凳上的小貴解下來，賀蘭驄看了眼皇帝，無聲地搖頭，最后，跟著攙起小貴的人走了。

    元常見皇帝還在那里發(fā)愣，拿手在他眼前晃晃，“陛下，陛下，人走遠啦?！?/br>
    “哦，哦?！被实刍剡^神來，忽然笑了，不搭言的說了兩個字：真好！

    61、嚴(yán)懲曹貴妃 ...

    右配殿外的小隔間里，專供值夜奴才休息的床榻上，小貴漠然地趴在上面，安榮正讓人為他處理皮開rou綻的傷口。先把慘不忍睹的傷口上的血跡擦干凈，又給他喝下舒筋活血湯，才撒上促進傷口愈合的藥粉。

    賀蘭驄默默為他擦拭了面上的汗珠，心里已經(jīng)拿定主意?，F(xiàn)在，無論他怎么做，皆會再次連累人。既然如此，那就等那一天好了。

    小貴似看出他的想法，忽然抖著手，把賀蘭驄的手握住，搖頭，眼里水汽卻是充盈更甚。賀蘭驄拍拍他，無聲地搖頭，你的方法無法令我解脫，那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總之，不能再連累無辜。

    待小貴的傷口處理好，安榮帶人退出。

    “你救我，可我還是恨你。可是，我，我也知道，去害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手段下作。”小貴上了藥，身上那種火辣辣的感覺消了很多。心亂如麻的他，此時，不知該說什么，才能說清心里的想法。

    “你應(yīng)該恨我?！辟R蘭驄肯定地點點頭，安慰他，“是我罪有應(yīng)得，和你們無關(guān)。恨我吧，恨吧?！?/br>
    覺得有熱熱的東西淌下，小貴知道，他流淚了。他哽咽著道：“其實，小福和我說過，他說會出事，他要我無論如何不要去恨你。他說，他想家了，想回去看看，盡管已經(jīng)找不到回家的路，可他還是想回去。如今你讓我去恨你，我恨不起來?！?/br>
    為他拭去淚水，賀蘭驄道：“以后，你別再做傻事了，宮墻深深怨幾許，被困住的，又豈會全是女人。這里，真的可以困死人?！?/br>
    小貴愣住，開始細細咀嚼賀蘭驄的話。

    小貴加害皇子一事，就這么了結(jié)。

    自那件事過后，賀蘭驄變得更加安靜，很配合地喝著安胎的藥物和各種補品，吃著皇帝為他準(zhǔn)備的美味珍饈。話依然不多，但伺候的宮人細心地發(fā)現(xiàn)，晚上，那位主子憤怒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