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雁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望了好久，突然察覺到額頭有些癢，他抬頭，原來飯館門口的那棵不知是什么名字的樹開始落葉了。他伸手接過一片葉子，仔細看了片刻，收好放在口袋，走進了飯館。

    飯館里很安靜，客人很少，只有靠右側(cè)坐著一對情侶，在笑著小聲說什么。

    明雁摘下口罩，招待他的服務(wù)員認出了他，明雁也認出了她是上次與寧休一起來時遇到的那位。

    她將明雁帶至上回的座位，笑著問：“還是菠蘿蝦仁飯？只要菠蘿蝦仁、雞蛋，還要葡萄干，其他都不要？”

    明雁莫名覺得身上暖了起來，他道：“再加點青豆?！?/br>
    服務(wù)生笑著記下，并給他倒了杯水，這才走去準備。

    正要走開時，明雁叫住她：“有酒嗎？”

    “什么酒？”

    “黃酒有嗎？”

    “有?！?/br>
    “給我?guī)讐?，還要姜絲。”

    “是要煮著吃嗎？”服務(wù)生笑得很甜美：“您稍等?！?/br>
    “謝謝?！?/br>
    酒比飯上得早，待菠蘿飯上來時，明雁已喝光了一壺酒，那位服務(wù)生擔(dān)憂問道：“您還好嗎？”

    “好。”明雁滿臉正常。

    服務(wù)生不放心地看了幾眼才去繼續(xù)工作。

    明雁一口飯一口酒。他的手機早就關(guān)機了，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消息，好的壞的，安慰的貶低的。他也不想看網(wǎng)上任何評說。他只想好好地喝一頓。

    寧休再次打了明雁的電話，還是關(guān)機。

    他蹙眉。

    坐回到書桌前。屏幕上播放著一條短視頻，明雁狠狠拍開一位保安的腿，對他怒吼，拍攝的人甚至拍到了明雁發(fā)怒的臉。而半個小時前，已經(jīng)曝光了一個視頻，是明雁和另一位保安的推搡。這兩則視頻均很短，很容易誤導(dǎo)人，因為沒人知道在他與保安爭執(zhí)的前后分別發(fā)生了什么。大家只看到了視頻里與平常截然不同、異常陰狠的明雁。

    盡管網(wǎng)上已有明雁的粉絲現(xiàn)身講述當時現(xiàn)狀，一再聲明明雁是為了救粉絲太著急才那樣，并指責(zé)拍視頻的人心懷不軌，斷章取義。可惜黑子水軍來勢洶洶，往常那樣強大的明雁粉絲群似乎都抵擋不住，甚至已有不明真相的明雁粉絲相信了那兩則視頻，紛紛轉(zhuǎn)黑。

    寧休真切地感受到了所謂的網(wǎng)絡(luò)暴力與效應(yīng)。

    往常其他藝人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公司早就實施緊急公關(guān)了。可是明雁的公司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應(yīng)，越來越多的人認為正是因為明雁的確做了那些事，連公司都不知如何洗白。

    也不知明雁現(xiàn)在在哪里，寧休莫名地很擔(dān)心。

    那個看似心理強大，實際很膽小的明雁，今天究竟為何會不顧掩飾、隱藏自己？

    窗外終于下起了雨，格外大的雨，雨滴打在窗戶上，留下清晰的聲音。

    寧休看著窗戶上雨滴留下的印跡出神，直到電話響起。

    他幾乎是瞬間就拿起了手機，他希望是明雁。

    卻不是。

    他接起，問道：“什么事？”

    “老板，明雁在店里。”

    “……”誰能想到明雁關(guān)上手機，誰都不理，卻去了那里？

    “老板，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要喝酒。已經(jīng)喝了很多，我有些擔(dān)心，便給你打了電話，沒有打擾你吧？”

    “他喝酒了？喝了多少？”

    “他喝的黃酒，已經(jīng)喝了三壺，還要了些白酒。”

    “我現(xiàn)在過去，你盡量拖住他，別讓他走。”

    “好的。店里除了他已經(jīng)沒有別的顧客，我們掛上了打樣的牌子?！?/br>
    寧休掛上電話，拿好鑰匙與手機，又去衣帽間拿了一件大外套，從放置傘的柜子里抽出一把長柄的黑色圓傘，匆匆往外走。

    明雁覺得自己沒有醉，他想走了?？墒峭饷嫦缕鹆舜笥?，他轉(zhuǎn)身問勸著他先不要走的服務(wù)生：“有傘嗎？”

    “請您再等一會兒離開吧，現(xiàn)在雨太大了?！?/br>
    明雁不太開心，為什么所有人都能命令他，以前剛比賽時元釀他們欺負他就算了，他那時候沒本事?？伤F(xiàn)在有人氣了，他有實力，他每天都很努力地在學(xué)習(xí)，為什么毛小雨和李經(jīng)理還是要踩著他？為什么現(xiàn)在就連飯館里的服務(wù)生也要阻攔他。

    他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他沒醉，他知道外面下著大雨。

    可他現(xiàn)在就想好好的淋一場雨。

    他真正使起力氣來，沒多少人是他的對手。他最終甩開了那個女服務(wù)生，跑出了飯館。

    大雨就像天空在哭泣，雨水傾灑在他的身上，他很冷，卻又從心底升起一股滿足感。他很慢地走路，踩過一個又一個的水洼，他甚至伸手接水。他想起小時候，夏天的時候，下雨天里他偷偷溜到院子里玩水。

    mama氣得要打他，卻始終沒舍得下手，反倒是剛下班回來的爸爸，看到他這樣，脫了西裝與皮鞋，赤腳過來陪他淋雨玩水。

    那天之后他與爸爸一起感冒一周，被他mama整整念叨了一個月。

    可是明雁那時候覺得自己好幸福，有一個無論他做什么都會陪著他、支持他的爸爸，有一個再生氣也不舍得打他、罵他的mama。

    明雁仰頭看著天空，呆呆地笑，漸漸笑出了聲。

    他的爸爸是全天下最好最帥最正直的爸爸啊，怎么可能會犯罪挪用公款。他的mama是全天下最漂亮最漂亮的mama啊，又怎么可能如今連句話都說不出，連一步都跨不出。

    他想自己一定是在做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已經(jīng)太久，夢很快就可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