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饞？”李非珉厚顏無恥道，“哥哥我也有很好吃的香腸，下次別跟著別人啊，問哥哥要，想吃多久吃多久?！?/br>
    陸一還沒反應(yīng)過來，傻乎乎地問：“香腸這么不健康，你媽讓你買嗎？”

    “我這個是非賣品，能變大變小變漂亮。”李非珉憋著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滾！”陸一這次反應(yīng)過來了，罵完感覺沒什么要事要說了，隨口問，“快春節(jié)了，陽城天氣好嗎？”

    “一般吧，今天陰天。你那呢？”

    “剛來的時候還下過雪，最近都是晴天。”陸一跟李非珉拉著家常，“太陽光特別敞亮，睡覺都得涂防曬霜的那種?！?/br>
    “我還有點想你?！崩罘晴胗悬c不好意思地說，“你呢？”

    “你怎么樣我就怎么樣唄?！?/br>
    李非珉沒聽到直白的回答，心里也喜滋滋的，說：“我得趕緊回去幫我媽收東西了，不能老在外面晃悠，今天先說到這，你早點睡?！?/br>
    “一一，還剩點水果你吃嗎？”蘇潔看到陸一房間的門沒掩實，推門進來問道。

    陸一沒想到蘇潔會突然進來，十分心慌地把手機扣到地上，無意間按了退出，然而微信語音不掛斷退出會自動換成免提。李非珉得寸進尺的聲音在小房間里十分清晰：“男朋友，我真的挺想你的，快回來啊，你已經(jīng)欠我10個親親了?！?/br>
    陸一手心冰涼地對著手機說：“現(xiàn)在有事待會再說?！?/br>
    很清楚是個男聲，但“男朋友”的稱謂不會聽錯，蘇潔有點懵地說：“這是你女朋友？”

    “不是我女朋友。”陸一艱難地開口，心里的天平左右搖擺，知道這不是坦白的好時機。

    蘇潔看見陸一的神色，心里隱隱感覺不妙，把水果放到床頭柜，試圖理清思路：“是男孩？”

    “是?！?/br>
    蘇潔更不明白了。

    陸一站起身，指關(guān)節(jié)因為死死捏著手機變得煞白，他豁出去似的說：“是我男朋友，我談戀愛了，跟一個男的?！闭f完他開始替李非珉開脫：“我初中就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男的了，不是他帶壞我或者怎么樣，我一直就這樣，沒跟你們說。”

    中文字每個字她都聽得懂，連在一起蘇潔卻覺得是不是因為在英文環(huán)境里待太久，使她對中文都不敏感了。

    “你現(xiàn)在是告訴我你是gay？”

    “是?！?/br>
    蘇潔腦內(nèi)一片空白，她坐到了床邊，陸一垂手站在她面前，看不出情緒。

    “我不想讓你們失望的…”陸一的聲音有點哽咽，“你罵我吧…”

    脫離了精致的妝容，蘇潔的眼角顯得有些老態(tài)，她調(diào)整出理性的工作模式，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一點面對這件事。

    It’s not a big deal.

    在美國待了好幾年，公司樓下就有過彩虹游行，甚至她的下屬中就有一個今年剛結(jié)婚的蕾絲，蘇潔早就不會對LGBT大驚小怪，當事情發(fā)生到她兒子身上，她在吃驚的同時，首先感到的是擔憂。她深呼吸一口氣，用強硬的語氣說：“你先坐，我們好好談?wù)??！?/br>
    第41章

    “你是認真地說，不是為了賭氣或者別的？”

    “認真的?！?/br>
    “你確認你是同性戀？你怎么確認的？”蘇潔想到陸一說他初中就發(fā)現(xiàn)自己是同性戀，還有點接受不能。

    “這有什么不好確認的？”陸一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很自然而然的，就像知道自己是個男的一樣，知道自己只對男的感興趣?！?/br>
    陸一的側(cè)面有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瘦。

    他自己一個人經(jīng)歷了那些，蘇潔心想，獨自面對了未知，依然選擇與主流方向背道而馳，而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時候忙著抓住升職的機遇。

    “你爸知道嗎？”

    “大概知道。但他不知道我知道他知道?！?/br>
    太繞口了，蘇潔理了一下思路，問：“他知道，但他沒跟你挑明？”

    “對。”陸一抬起來，眼睛蒙上一層水霧，“所以他想讓我盡快出國。”

    “我說呢，以前好說歹說不肯讓你來，突然打電話說想通了。”蘇潔搓搓臉，伸手摸了摸陸一的頭，“那你預(yù)備怎么辦？”

    陸一忐忑道：“我預(yù)備怎么辦就能怎么辦嗎？”

    “這是你自己的事，你當然有決定權(quán)。但我們比你多一點人生經(jīng)驗，社會經(jīng)驗，有的時候你也不能一意孤行。你說說看你的計劃，再聽聽我們的想法?！?/br>
    “我沒想好，我就是不想跟李非珉分開?！碧K潔沒有在他的同志身份上反對，而是心平氣和地問他的打算，陸一感激之余有點內(nèi)疚。

    “不想分開所以不愿意出國？”

    “嗯…我沒把握…他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萬一分開以后感情變淡怎么辦？我不想那樣?！?/br>
    “真正屬于你的愛人跑不了的?！碧K潔說，“什么年紀就做什么年紀該做的事，用理智判斷也知道現(xiàn)在還是該先考慮學業(yè)?！?/br>
    “那是雞湯?！标懸徽酒鹕恚碱^擰著，眼神十分堅定低頭看蘇潔，“沒有什么人是跑不了的，距離疏遠關(guān)系，缺少共同話題，漸漸也就老死不相往來了，我爸打的不就是這個主意？”他還藏著一句父母尚可能為了工作忘掉兒子顧不了家，何況本就沒有羈絆的情侶，這話怨氣太大，他不忍傷了蘇潔的心，默默咽下了。

    蘇潔看著陸一的灼灼眼神，遲疑道：“你們太年輕了，你們懂什么呢？今天好了，甜言蜜語黏在一起，明天不好了，由愛生恨兩廂決絕，到時候再后悔就沒那么容易了?！?/br>
    陸一哽住了。他的確沒辦法拿出什么來證明他和李非珉會永遠在一起，跟現(xiàn)在一樣好。他仿佛一腳踩空樓梯，心提在半空，人卻沉重地下墜。

    “mama用過來人的經(jīng)驗告訴你，能抓在手里的東西才是真的。愛情看得見摸得著嗎？能給你安全感嗎？不能，事業(yè)工作才能?！碧K潔說這話是掏心掏肺的，她經(jīng)歷過甜蜜的時光，也厭倦過疲憊的爭吵，最后發(fā)現(xiàn)銀行賬戶里的數(shù)字才是她真正的愛人，能讓她充滿自尊地每天生活。

    然而陸一最討厭的就算這樣的論調(diào)，他想，這就是我被拋下的原因，你和我爸一樣，都覺得我看不見摸不著。他有點心灰意冷地說：“但我就是喜歡他，前途我也要，李非珉我也要，我不覺得兩者沖突，沖突是你們?nèi)藶橹圃斓?，我在國?nèi)一樣能上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br>
    “但你們不能結(jié)婚?！碧K潔揉揉太陽xue，“國內(nèi)的大環(huán)境，你感受過嗎？人言可畏，你們得多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