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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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楨:“……” 易楨無從反駁。 李巘微微笑了一下:“還有什么?”還有什么是騙我的。 易楨連忙搖頭,低聲說了一句:“沒有了。” 李巘:“你還喜歡他嗎?要跟著他回去嗎?” 他也不等易楨回答,害怕她回答出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捧著她的臉,要證明什么似的,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低聲問:“他剛才吻你了是不是?吻哪兒了?” 李巘道長的情緒波動不算很大,像是冬天在冰層下緩緩流動的河水。 易楨搖頭,怕他不信,又搖了一遍。 李巘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姬金吾方才雖然情緒很激動,但到底不是瘋了,并沒有在她手上捏出痕跡來。 李巘與她十指相扣,捏著她的下巴,怕她又躲,從剛才吻到的唇角開始,摸索著想要真正吻一吻她的唇瓣,然后再順理成章地加深這個吻。 易楨頭腦空白,根本察覺不到他的最終目的是什么,只察覺到他的呼吸停在了方才被吻過的唇角,還在猶豫要不要推開他。 第99章 修花萼樓(上) 李巘沒有和人接過吻,他不像是姬金吾那樣見慣風月的老手,也不像是小杜弟弟那樣完全搞不懂男女情事的純情奶狗。 一定要說的話,他隱隱約約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具體怎么樣則是完全兩眼一抹黑。 第一次和喜歡的姑娘這么接近,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但是李巘心里還想著方才聽見的、時斷時續(xù)的對話。 他在意的不是聽見的部分,而是沒聽見的部分。 要怎么樣的接近、怎么樣的氣音耳語、怎么樣的眼神糾纏,才能讓一個上品修士什么都聽不見。 他更在意易楨到底和姬家那位家主是什么關系。 以及,為什么要騙他呢。 但凡欺騙,總是要遮掩什么無法示人的秘密。 李巘覺得她肯邀請他一起前往上京,已經(jīng)是放開心防,愿意讓他接近了。 可是今天才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 他以為接近了她,但是接近的是一個幻影。就像是寒夜里被變幻出來的芙蕖,是幻夢空花,不是真的。 唇下觸碰到的肌膚很涼。李巘反復摩挲也沒能讓溫度變得高一點。 她有些呆愣愣的,好像隔著一層什么在看他。 易楨倒確實是愣住了,她印象里的李巘道長一向是個溫柔的人,溫柔得像溫熱的白開水一樣,沒有什么刺激的味道,但是也不會讓人受到驚嚇。 她大約是欺負他脾氣好性格好,所以才敢一直猶猶豫豫想著要不要繼續(xù)騙他、要不要和他說清楚。換成姬總,她就不敢騙他,或者說根本沒能力騙他。 李巘的呼吸是溫熱的,他見她僵著不動,在她唇角輕輕啄了一下。還不動,用指腹摩挲著她的紅唇,顯然是要吻她的意思。 他到底還是沒有辜負易楨對他“脾氣好性格好”的評價,雖然是生氣了、是醋得難過了,不好問她到底愿不愿意、有沒有想好,但是動作間給了十足的暗示,好像在偷偷對她透露“我要這么做了,不愿意快點拒絕我哦”“不想要就直接推開我,我雖然生氣了,但是我不想太傷害你”。 他在試探她。 他確實該試探她。 明明回應了他的好意,為什么又在他拼死保護她之后,還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 她到底是不是把心放在他身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要一個確定的答案,確定的答案才能讓他繼續(xù)為她以命相搏。 易楨腦子里攪成一團。 她與人交往的時候,很受別人的影響。對方對她不好,她就討厭他;對方對她好,她就喜歡他。若是同一個人相處的時候十分開心,她總會把這份開心也帶到未來的相處中去。 易楨和李巘道長的大部分相處時間都很快活、安逸。 先是在前往洛梁的船上,再是在洛梁城那個飄著櫻粉色花瓣、經(jīng)常刮風、池子里還偶爾鉆出一個魚哥的院子。 后來李巘道長還帶著她在洛梁城里到處找線索。說是找線索,大部分時間也就是吃吃玩玩。 李巘道長在洛梁城呆過、在上京呆過、在豐都也呆過,他一個人去過很多地方,還會很多意想不到的技能。 比如說會海妖的語言,比如說在院子里支小火鍋煮羊rou,再比如說駕車。 易楨有時候懷疑他是不是因為總是半路去學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所以才修為不如小杜弟弟的。 李巘道長一直扮演著一個讓人安心的角色。 因為這樣,易楨才一直計劃著和他繼續(xù)呆在一起。因為過去和李巘道長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快活的。 可是現(xiàn)在她不快活了。 她感覺到了非常強烈的不適感。 耳鬢廝磨明明是一件會令人開心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被他輕巧地拆穿了偽裝,現(xiàn)在她整個人陷入了難以言喻的負面情緒中,他與她耳鬢廝磨、吻她的唇角,也沒辦法帶來任何正面的情緒。 易楨覺得自己不應該推開他。 她也就真的沒有推開他。她只是沒法放松,僵著身子,表情像是要哭一樣。 李巘:“……” 李巘拉開與她的距離,把她抱了起來,調(diào)整了一下方才被扳著身子的別扭姿勢,讓她坐在床上,將小腿從側面壓在他腿上。這樣親密地依偎著,果然她的表情好多了,也讓李巘成功忘記了方才這姑娘還在和別的男人竊竊私語。 扣著她的十指,還是要吻她。 易楨仿佛被逼到絕路上,不敢退,可是也不敢推開面前的人。 李巘道長對她好,她不能這樣。她還騙他,做人不能這樣。 十指明明是十分忙碌的身體部件,每天都要碰到許多東西,可是被指節(jié)相扣、從掌心展開的感覺卻依舊讓人覺得是被什么東西入侵了。 這些東西將她從舊有回憶中帶出來的、慣有的、同李巘道長共生的安心摧毀掉了。 易楨有些恍惚。她有點搞不懂了。 她一直沒有表達出明確的拒絕,所以李巘吻她了。 他沒有繼續(xù)捧著她的臉、也沒有繼續(xù)扣著她的十指不放,左手放在身側,右手輕輕覆在她的羅裙上,朝她的方向覆過去,碰到了她的唇瓣。 易楨沒有閉上眼睛。 她首先是鮮明地察覺到了噴在臉上的溫熱呼吸——現(xiàn)在不止是溫熱了,可能是心理作用,她覺得甚至有些燙——然后才是對方冰冷的唇瓣。 李巘道長總是給人高山冰雪的印象。 又冷又熱,好像是在鏡子里的世界。 易楨幾乎是從床上跳下去的。 她的小腿方才被放在他懷里了,所以是先用手撐了一下床沿,然后才腿著地的。 她不好當著他的面去摸自己的嘴唇,有些六神無主,和他短暫對視了一眼,更覺得心里難過。 “姑娘?”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是蔣虎的聲音,他在提醒她約定好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 易楨正愁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個上好的借口遞到她面前,連忙接過來,匆匆地說:“我……我答應了要去延慶公主府陪公主,因為公主幫了很多忙。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我們再……” 一句話說得顛三倒四,最后還沒說完,她就急匆匆提著羅裙開門出去了,也不敢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聽懂自己在說什么沒有。 可能聽懂了,可能沒有。她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她覺得他一下子變得有些遠,又想起樂陵道那個“因果輪回,永不相欠”的心法,有些魘住了,等一路上了車架才回過神來,覺得魂魄又回到了身子里。 太陽已經(jīng)要落下來了。 易楨以前沒留過神,不知道太陽是不是每天都這么大、這么紅,這么大、這么紅,又這么冷。 她明顯的心不在焉,又不想掀開簾子往外看,一個人縮在車架角落里發(fā)呆,想了半天,仿佛有只手在掐她的脖子。易楨決定不能再繼續(xù)想了,在芥子戒里摸索了半天,想隨便摸個玩意兒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摸到一串相思子手鏈。 用五色繩編的,顏色很豐富,抓在手里又格外的單薄。 姬金吾不太喜歡這串手鏈的,他覺得太素凈了,不適合她。 姬總的審美一向是往華美方向發(fā)展的,能貴就不要便宜。比如姬家送的定禮中有一對金钑花釧,十二圈,純金雕花,共二十兩重,戴在手臂上沉甸甸的,據(jù)說天下也只有十一對。 不過她一向懶得打扮,更懶得戴這種沉重的首飾。姬金吾約莫是體諒她遇刺之后的心情,也從沒勉強過她。 易楨原本覺得姬金吾已經(jīng)屬于花錢如流水、怎么奢華怎么整的那種人了,但是現(xiàn)在進了延慶公主府才知道他不是。 延慶公主才是。 至少姬總花的錢是自己賺的。 公主府有個大池子。這沒什么稀奇的,中式園林就講究院子里有水,好造景。 但是公主府那個池子底下不是淤泥,是紋石砌成的,還鏤了寶石,奇花繁葉,在池中長得欣欣向榮。 不止是這樣,池子上面還布置了紫云華蓋,華蓋上毫不客氣地繡了龍鳳呈祥。 紫云華蓋周圍還垂下了帷帳,帳子是用蜀錦織成的。池中結錦為亭、雁行相望。 易楨還踏馬看見池子里浮著玉狻猊、白晶鹿和紅石馬。 延慶公主在宮中的住所還算克制,畢竟宮中人多口雜。 但回了公主府,就完全沒顧忌了,怎么開心怎么來。 “這樣不怕丟東西嗎?”易楨悄咪咪地問蔣虎。 “丟過一次?!笔Y虎說:“公主把那人的皮扒了掛在門口,然后就再也沒丟過了?!?/br> 因為公主吩咐過,府中的仆從將易楨安置在了公主臥房旁邊的小閣里。 顯然公主府不常來女客,搬上來的被褥都是簇新的。 易楨想了半個晚上怎么和延慶公主說,結果延慶公主根本沒回來。 在修花萼樓舉辦的宴席通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