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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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賢凝眸看向揮刀之人的白衣,在心里下了定義。 姬家的那個弟弟。 他忽然就想起了在哪里見過那柄匕首。 第88章 驚艷一刀(下) 見過壞人認慫嗎。 要是這位壞人認慫的技巧高一點,你可能根本就沒意識到他是在認慫。 反正易楨沒意識到。 她并不知道徐賢忽然慢下來是在回憶思索她的匕首是哪里來的,她還以為這位擅長陰陽怪氣的大宦官是故意賣破綻給她引她上鉤,最后一擊必殺。 易楨還在猶豫要不要一劍劈砍出去,右后方忽然閃過一道耀眼的刀光。 若說她如今是陷在浮滿前山的濃霧中,那道迅疾的刀光就是升起的曉月。曉月滿天,云水分明,一切混沌游疑都被這驚艷一刀劈開了。 徐賢原本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抽出去一鞭了,想要迎擊這個偷襲者。但在看清他的臉之后,原本已經(jīng)揮擊出去的鞭子瞬間削弱了力道,被杜常清十分輕巧地擋回去了。 正如楊朱真人猜測的那樣,杜常清的修為確實不如張蒼。如果一定要單論修為排序的話,真人境界以下,張蒼>杜常清>魚哥>李巘=軒轅昂>姬金吾。 但真要打起來,這份排名又并不準確。 比如張蒼走的是高敏捷的路子,就算是真人境界要殺他,他只要想逃沒有逃不了的。 再比如,魚哥雖然被當作妖修量化修為加入排名中,但其實他只要在水里就基本沒人能單挑打過他。淺水水面其他修士尚有一戰(zhàn)之力,一旦進入深水,魚哥基本就等同于無敵。 再再比如,雖然目前小杜弟弟要比蒼老師的排名靠后。蒼老師的修為是上品修士的天花板,小杜要略遜他一籌。但是小杜比蒼老師要年輕個幾十上百歲,他在修行上天賦極高,再給他半年這份排名他就登頂了。 以及,這份簡單粗暴的排名只是論單人戰(zhàn)力?,F(xiàn)實打起來顯然不是這么來的。舉個例子,《禍心》原書中軒轅昂從李巘手上把易楨搶走時,軒轅昂和李巘的修為是持平的,都是上品修士。但是軒轅昂并不會獨自一人和李巘打,他有許多高修為的下屬,他只需要抱著手在一邊看就行了。 如果綜合上這一點,那么姬金吾和軒轅昂的實際戰(zhàn)力顯然會比現(xiàn)有排名高上許多。 而且這份排名只是抽象出來的理想狀態(tài)。 平心而論,現(xiàn)在帶著舊傷的李巘道長和狀態(tài)嚴重下滑的小杜弟弟哪怕綁在一起也不是徐賢的對手。 杜常清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就算修為暫時沒法正常使用,他高修為的眼光還在,出刀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估計打不過徐賢。 但是他還是出刀了。 杜常清一不輕佻、二不健忘,他做什么事情都很認真、很用心,所以姬金吾十分放心把事情交給自己這個胞弟去辦。 他怎么可能認不出易楨來。 他跑到北城區(qū)來,也不過是因為想起之前拜托福順金店訂了一批耳墜。 杜常清之前在福順金店看上了一對金鑲白玉宮燈形狀的耳墜,因為太喜歡了,覺得易楨戴上會很好看很好看,還特意請福順金店的人去上貨的地方把剩下所有同類型的耳墜都訂了。 送楨楨的東西,怎么能讓其他人有差不多款式的。 對,忘了嗎,小杜弟弟和姬總是雙胞胎、一家人,因為有個特別能賺錢的哥哥常年給他找各種由頭發(fā)錢,杜常清手上留用的金銖不比任何一個世家子弟少??紤]到小杜弟弟平常并不太愛花錢,一年一年攢起來的錢說不定比一般世家子弟加在一起湊出來的錢還多。 小杜弟弟只是不太愛在非必要的地方花錢,給喜歡的人挑第一個禮物(雖然不一定能送出去)就是花錢很有必要的地方。 他一個人獨自練了會兒刀,又坐在樹下發(fā)了會兒呆,忽然想起自己有訂宮燈耳墜,這批宮燈耳墜壓在店家手里已經(jīng)很久了。 于是杜常清就出門去取這批耳墜了。 現(xiàn)在人都沒了,這批耳墜其實沒有要的必要了。但是他錢都已經(jīng)付了,不去取的話,店家也不會轉(zhuǎn)賣給別人。那些好看的耳墜就會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放在又黑又冷的庫房里。 楨楨就是呆在又黑又冷的地方。 兄長說已經(jīng)遣人去找楨楨的尸身了。雖然知道兄長一向都很靠譜,但是杜常清還是忍不住擔心。 好想再通過幻覺看到一次楨楨啊。 他不會夢見楨楨的,他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過任何夢境了。但是上次刺激過大產(chǎn)生幻覺的時候,不僅看到楨楨了,還抱她了。 然后杜常清就真的看見易楨了。 她在被人欺負。 杜常清來不及想太多——是不是又是幻覺、打不打得過對面的人、她為什么活著、她怎么在這里,通通來不及想,就已經(jīng)拿著鳴鴻刀飛身出去了。 徐賢象征性地和他過了兩招,往后疾退,衣帶飄舉,輕飄飄地落回了原地。 徐賢的手收在衣袖中,輕輕往后下方按了按,示意自己的下屬不要輕舉妄動。 易楨的手臂其實都已經(jīng)麻木了,高強度的揮劍格擋震得她虎口都麻了,隱隱滲出血來,方才不過是提著一口氣硬撐,現(xiàn)在看見杜常清,松了一口氣,同時立刻感覺到了剛才被腎上腺素壓下去的酸痛和麻木。 徐賢甩了甩手,輕笑一聲,低聲道:“真沒意思。” 他好像瞬間對為非作歹強搶民女、再把昏庸荒yin的名聲強硬冠在宣王頭上失去了興趣,不想再往易楨身上再多看一眼,揮揮手示意自己的人撤走。 易楨已經(jīng)奔到李巘道長身邊,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但仍舊戒備地看著徐賢。 她右耳上的耳墜被扯掉了,手腕上串起來做裝飾的瓊花也在打斗中被震開了,帷帽被掀掉,早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杜常清幫著他把李巘道長扶起來,他從來沒有見過李巘,也完全不認識他,只當李巘是易楨的朋友。 杜常清敏銳地察覺到徐賢身上已經(jīng)沒有敵意了,他想起姬家和北鎮(zhèn)司的情報往來還算密切,恐怕這位徐督主和兄長私交不錯,現(xiàn)在是賣兄長一個面子。 ……兄長知不知道楨楨還活著? 這個問題在杜常清心中一閃而過,他沒做太多邏輯推理,立刻憑著對兄長的信任倒向了“應該不知道”。 “給這附近的人封個嘴?!毙熨t云淡風輕地對自己的下屬說,沒去看杜常清,大約在示意他們快走自己好善后。 沒人敢攔他們。 杜常清這幾天一直在看大夫,已經(jīng)熟知這附近有哪些靠譜的醫(yī)修了。他顯然不可能讓易楨一個人扶著傷患去醫(yī)館,主動幫她攙著人,同她一起去了。 易楨不知道這么多彎彎繞繞,她只以為強敵在前,徐賢失去了和他們硬剛的興趣,覺得無聊,直接放他們走了。 畢竟這種一言不合就因為“覺得有趣”而針對你的人,也很容易因為“覺得無聊”而忽然放你走。 大夫很靠譜。李巘道長被醫(yī)女扶到內(nèi)室去處理崩開的傷口了,易楨就坐在外面給被震得出血的虎口上藥。 杜常清坐在她對面看著她上藥。 小杜弟弟還沒有提哪怕一個問題。他就是沉默地看著她給自己的手上藥,可能想幫她,但是又不好意思說。 易楨如芒在背。 現(xiàn)在是大白天,太陽好好地懸在頭上呢。怎么也沒辦法用“我不是活人”繼續(xù)蒙騙小杜弟弟。 小杜弟弟只是單純?nèi)菀仔湃稳?,不是蠢?/br> 易楨試探性地說:“……你有什么想問的問題嗎?直接問吧?!?/br> “你是什么時候到上京來的?兄長知道嗎?”小杜弟弟立刻張嘴問道。 看來不是不想問,是怕惹她不舒服。 “今天剛到的。姬……郎君應該不知道?!币讟E小聲說。 杜常清認真地點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易楨手上所有傷口都上好藥了,他忽然訥訥地說了一句:“你還活著啊?!?/br> 易楨:“嗯?!彼悬c不知道該以什么身份和態(tài)度來與杜常清對話。 說是小叔子吧……現(xiàn)在也不是了。只是不知道他還認不認這個身份。 易楨倒是希望他認,這樣至少證明這孩子沒把過去那些對她的淺薄好感放在心上。 杜常清想問她“你怎么不來找我呢”,但是仔細想想覺得自己有什么資格、又有什么身份叫她來找自己,只是問:“你是從穎川王那里逃出來的嗎……怎么不去找兄長呢?” 易楨立刻推測出姬金吾沒有告訴小杜弟弟整件事,于是說:“我怕再被軒轅昂的人抓走……我從他那里逃出來很不容易的。” 杜常清有點愧疚,看見她怯生生又小心地看著自己就更愧疚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沒想過還能再看見易楨,完全沒有在心里預先演習過這一幕。 他們倆帶著客套和疏離又說了幾句話,杜常清忽然注意到她右耳耳垂上的耳墜掉了一只,猶豫了一小會兒,把那個藏了很久的犀盒拿出來,推給她:“你耳朵上的耳墜掉了一只?!?/br> 易楨“唔”了一聲,去摸自己的右耳耳垂,對,她記得了,是掉了一只。這樣另一只也不能繼續(xù)帶了,易楨索性把左耳的耳墜也取了下來。 但是她不好意思收杜常清的東西,把犀盒又輕輕推了回去:“小杜弟弟,今天謝謝你幫我。你能不能不和你兄長說我的事情……非常謝謝你,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么能收你的東西?!?/br> 不能收。收了又算什么。 杜常清也不去接那個裝著金鑲白玉宮燈形狀耳墜的犀盒,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說:“其實我比你大?!?/br> 他與同胞哥哥姬金吾同歲,是比易楨大的。只不過易楨先入為主跟著姬金吾叫他“小杜弟弟”。 第89章 美色惑人 易楨更加局促了。 她總不能立刻改口叫一聲“小杜哥哥”或者“常清哥哥”吧,叫人“弟弟”還有點主動劃清界限的意味,叫“哥哥”就不太一樣了。 這個時候杜常清也在糾結(jié)猶豫怎么稱呼她。 不愿意繼續(xù)叫“嫂嫂”,可是像幻境中那樣叫她“楨楨”又太過唐突了,思來想去,最后低低喚了一聲:“易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我?guī)兔Γ槐乜蜌??!?/br> 易楨慌亂地擺擺手,是推拒的意思,嘴上說:“別、別叫我易姑娘……” 完蛋,她怎么開始結(jié)巴了,純情傻白甜和容易臉紅是會互相傳染的嗎。 他們倆在樹下相對而坐,一模一樣地微微低著頭,因為不同的原因而不太敢看對方。石桌上放著止血的藥物,開了封,沒用完,又合上了,空氣中是淡淡的苦藥氣息。 杜常清不自覺回想起她腳腕上扣著腳鐲鈴鐺一響一響的樣子,倒寧愿看見她因為被抓住腳腕而活色生香瞪自己的模樣,而不是如今這樣生疏客氣。 她嫁到姬家來的時候,穿的嫁衣就是鳳尾裙,裙擺上都是小鈴鐺,一步一響。 僅僅是和想著的那個人坐得稍微近一些,都會勾起他連綿不斷的回憶。 “那叫什么呢?”杜常清問。 易楨說讓他暫時不要叫“易姑娘”,是因為李巘道長并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杜常清要是叫她“易姑娘”的話,要是讓李巘道長聽見了,他就知道自己沒對他說實話了…… 可是不叫“易姑娘”又叫什么呢?總不能繼續(xù)叫“嫂嫂”吧。 易楨覺得心頭一團亂麻,腦子里也沒什么想法,昏招驟出:“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