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易楨:“……” 草,那個香爐上的“文”字就是指她名字“文簫”里的那個“文”字吧。 易楨倒是不信姬金吾是故意把以前小情緣送的禮物送給她的,畢竟這個舉動沒有任何意義,姬總也不是那種喜歡惡心人的類型,他看你不爽就直接殺了。 所以,大概率是姬金吾真的完全不記得他這位小情緣送過他一個香爐,而且估計當初他收的時候也沒放心上,隨口吩咐收著就是了。 果然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 她能做什么呢,當然是再推一把一腳踩空的姬海王,讓他直接摔河里去。 易楨表情微妙:“郎君給的,你有什么問題直接去找他?!?/br> 絕色美人文簫眼淚汪汪,又深深地行了個禮,要不是一邊的婢女強硬地攙著她,估計又要往下跪:“賤妾深知云泥之隔、嫡庶之別,夫人在青云之上,賤妾不過沉淪糞土。今日失態(tài),不過是聞到舊日調制的沉香,驟然想起往事,情緒激蕩,望夫人饒恕則個?!?/br> 易楨開始思考眼前這個絕色美人是不是在暗婊自己。 文簫美人這一段話講出來,好像是在暗示“我和郎君有舊情,只是屋第隔絕、無由踐盟,他給你用我當年的香,果然到底還是忘不了我,你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誰特么要得到他的心啊!又不是什么值錢玩意兒! 不是你喜歡他就去追他啊!你逮著他夫人陰陽怪氣有什么意思?能給你卑微的自尊心打針腎上腺素啊? 易楨想到這里,又見這位美人眼淚汪汪神色誠懇,姿態(tài)放的很低,好像并沒有這個意思。 易楨:“……” 草。她在把我拉進她熟悉的宅斗劇本,然后再用她豐富的經驗打敗我。 為什么漂亮的女孩子要為了一個狗男人斗來斗去呢,大家一起搓個麻將斗個地主燙個火鍋聊個八卦約個馬殺雞不快樂嗎,狗男人能帶來這么多快樂嗎? 易楨十分嚴肅地做出了回應:“哦,這樣啊,那你先回憶舊事哭一場,我還有事,下次聊?!?/br> 她不再看這位美人,徑直往前院走去。 無聊。修仙不快樂嗎,為什么要宅斗。 易楨果然無法理解宅斗劇本。 就像她以前無法理解有的女孩子會說“正常的女生喝奶茶不是拍完照喝一口就扔嗎”這種鬼話。 為什么不把奶茶喝完!奶茶那么可愛!她都多久沒奶茶喝了! 易楨往前走了一段路,身邊跟著的婢女沒一個人敢說話,園子里本就沒什么人,這下子更是靜得可怕。 然后易楨就迷路了。 她進園子的時候還有婢女帶路,剛才快步走開估計大家以為她生氣了,沒一個人敢走到她前面去當靶子。 嗯,張將軍理園子的手段確實高超,從不同角度看過去甚至可以看見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易楨記路能力其實還可以,但被這種橫看成嶺側成峰的風景一干擾,再加上又是晚上,所以…… 易楨索性隨便找個地方繼續(xù)看書,反正待會兒有事姬金吾肯定會讓人來找她。 她方坐了一會兒,心法沒背多少,忽然聽見有個小姑娘的聲音。 “張亭午!你說話不算話!你大騙子!我都說了再也不要看見那個文什么簫!我剛才又看見她了!她憑什么來我們家的園子!”這小姑娘最多十歲,還是童聲,聲線很尖。 “姑奶奶!你講不講理??!我沒請她!她自己來的!你怎么又亂發(fā)脾氣!上次不是答應了不發(fā)脾氣的嗎!”這個聲音易楨認出來了,就是方才坐在副首的那位張將軍。 “張將軍家里有個同胞meimei。”婢女低聲解釋道。 這對親兄妹估計吵了有一會兒了,張將軍看著并不是沒耐心的人,現在也是壓著火氣在吵架。 看來她離席之后,大家都開始自由走動了。 “張亭午你給我說清楚!我怎么就亂發(fā)脾氣了!我什么時候亂發(fā)脾氣了!就這么一兩件事你整天翻舊賬!”meimei的聲音越來越高:“你什么事情都不讓我做!我去東邊的園子你也不讓我去!你說好今天陪我你也不陪我!” “說了東邊的園子夫人在那里,你一晚上不去會死是不是?還說沒有亂發(fā)脾氣,你現在在干什么?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文靜一點?整天就扯著嗓子哭啊叫啊,你看以后嫁不嫁得出去,有沒有朋友!” 好了,絕對是親兄妹,一點骨科元素都沒有的親兄妹。 “誰沒有朋友啦!我有五六七八九個朋友!你這么多年就只有李演一個朋友!” “朋友貴精不貴多,你整天和她們混在一起吃喝玩樂,以后遇見事她們靠得住嗎?”張將軍似乎逐漸收住了脾氣,冷靜了下來,開始和自己meimei講道理。 但是小姑娘并不想和他講道理,嗓門越飆越高:“怎么靠不住啦!你整天就是看不起我的朋友看不起我!以后我就嫁給李演!讓你一個朋友都沒有!” 小姑娘撂完狠話,狠狠地推了自己哥哥一把,小靴子在地上噠噠噠地跑,義無反顧地往石子路的右邊跑。 然后她就撞見了被迫聽墻角的易楨。 易楨:“……” 果然是個十歲的小女孩,氣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出來了,整張臉都給哭花了,雖然是她無理取鬧,但是硬生生哭出了底氣。 張將軍匆匆趕來,把自己這個哭得慘兮兮的meimei往身后拉,行了個禮,隨后有些尷尬地解釋:“夫人見笑了,舍妹年紀小,不懂事?!?/br> 接著催促自己meimei:“給夫人見禮?!?/br> 易楨:“無事,是我悶的慌隨便走走,不小心從東邊走過來了,張將軍見諒?!?/br> 他們倆心照不宣地客套了幾句,其間那個小meimei一直在把自己的鼻涕眼淚往哥哥披風上抹,一邊抹還一邊做鬼臉。 小女孩的幼稚報復。 最后張亭午說:“夫人若是乏了,讓使女引路去休息休息也好?!?/br> 最后易楨也沒休息上,她背完手頭上的小半本書,整場宴會就散了,姬金吾正正經經帶她辭行,方回了博白山姬家的居所。 姬金吾酒喝得有點太過了,但還挺高興的,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好消息,站在門口本來說要走,又和博白山諸位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小杜弟弟已經提前回去了,他實在很不習慣這種交際場合,幫兄長處理一些文書往來沒問題,但要他端著酒杯一整晚都笑著和人觥籌交錯就有點為難他了。 易楨站在車架前等姬金吾,一邊在心里琢磨小杜弟弟到底是怎么個情況。 最后她決定維持原本的想法:這孩子對她有點意思,私底下也會心理斗爭,但依舊是以禮法為重。 害,小孩的初戀。 她初戀還喜歡隔壁班那個一米九的體育生呢,整天在籃球場旁邊給他送水加油,后來偶然發(fā)現他跑起步來像大猩猩,少女心事當場夭折。 忽然,易楨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迅速接近,低頭一看,發(fā)現是張將軍的那個小meimei。 她跑得兩頰通紅,渾身散發(fā)著熱氣,本來是正經通報過來的,通報了一半一眼看見她,噠噠噠就跑過來了。 兩邊的侍衛(wèi)都認識張將軍家的這個小孩,也不敢太攔著,只是形式上拉了拉,讓她別一頭撞到易楨懷里去。 “夫人夫人,你明天還來我家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講給你聽!”小女孩一邊說,一邊把小拳頭攥得緊緊的伸過來。 易楨去接,才發(fā)現是幾顆包裝精致的糖果,小女孩攥得太緊太久了,糖果都在發(fā)燙。 “這是我哥哥從南嶺帶給我的!我好久舍不得吃!送給你!”小女孩自顧自地說完,見姬金吾在往這邊走,很怕他的樣子,一溜煙人就不見了。 易楨有些哭笑不得。 “燕燕怎么跑出來了?張將軍待會兒找不到人又要急哭了?!奔Ы鹞徇h遠望了一眼,見易楨上了車架,自己也上去了,語氣充滿調侃,顯然“因為找不到meimei急哭”這件事是真的發(fā)生過。 “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明天告訴我?!币讟E坐好,見姬金吾直接越過她躺在榻上了,不打算走的樣子:“你怎么過來了?” 姬金吾眼睛都半閉上了,聲音開始顯出疲憊:“那邊沒有臥榻,讓我躺會兒?!?/br> 易楨想說那我和你換一下車架就好了,不必擠在一起,但是車架已經開始前進了,也就沒說話。 “我今日仔細想了想,你喜歡的那個香爐應該是回春閣的文簫前兩年送的生辰禮,我已經遣人去向她要方子了,你看得上就繼續(xù)用,看不上扔了也罷?!奔Ы鹞嵴f得很隨意,眼睛閉著。 易楨手一頓,他言下之意很明顯,想必是已經知道園子里發(fā)生的事情。 易楨走到榻邊,想把手上那幾顆糖收到榻邊懸著的小藤盒里去,說:“你若是喜歡她,其實也不必顧忌我的感受?!蔽也辉诤?。 她把藤盒放回原位,忽然一轉頭看見姬金吾半撐著身子傾身過來,酒意讓他的臉微微發(fā)紅,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迷瞪:“我說喜歡她們都是騙她們的,我不喜歡她們?!?/br> 易楨:“……” 姬金吾瞇著眼睛笑:“大家都喜歡我,做事情就會方便很多?,F在不用大家都喜歡我了,我就不用說喜歡她們了?!?/br> 他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的,但易楨大約聽懂了,也不評價,只是說:“你還是睡一會兒吧?!?/br> 誰知道姬總這用的是不是攻心為上的手段。 姬金吾見她反應平淡,眼睛眨了眨,忽然笑意更濃了:“你是不是吃醋了?不要吃醋,以后我們的孩子就不用像我這樣了?!?/br> 第37章 小大寒 有一說一,普通的姑娘真的挺容易對姬金吾動心的。 姬金吾這個人吧,一是有錢,二是舍得給你花錢,三是你隨便說點什么他都心心念念記著,舍得花時間花功夫花心思來討你開心。 他長得一副好皮囊,情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時不時拉著你暢想一下未來,滿心滿眼都是你。 夜已經濃了,路上非常安靜,車架微微晃動,錦帳重重,長相俊美的男人帶著酒意湊在你耳邊,氣息溫熱,明明在笑著,又帶了些身不由己的委屈:“我說喜歡她們都是騙她們的,我最喜歡你了,不要吃醋好不好?” “現在贏回來的東西,以后都給我們的孩子,ta就不用受這種委屈了?!?/br> 這么一看,是不是覺得姬總是一位知情趣有擔當的好郎君。 易楨深信姬海王魚塘里的其他魚就是這么被他網進來的。 我們代入姬金吾的視角來看一下整件事。 你是一個海王,你撩過的妹子成打成打,你風流的名聲傳遍五洲三海。有個著名的樂陵道修士說你如果昌黎之年不娶親就必有大難,你母親也催你快找個好看姑娘給她生個好看的孫子孫女。 于是你娶了一位北幽的高門貴女,新夫人好看,母族勢力不弱,而且是世家出身。娶回來之后,發(fā)現新娘子不是下聘定的那個人,新娘子的背景故事極為復雜,有不死不休的師門糾葛、死生不愿再見的情仇、快刀斬亂麻的決絕。 雖然新娘子選擇了嫁給你,站到你這一邊,但這么一位極其復雜的新嫁娘,不過是相處了短短五六日,你就對她情根深重、非她不可,心心念念的愛慕她。 可能嗎? 雖然小情緣滿天下,明天還要遠赴千里去找自己的小青梅白月光,但是他真愛的是她這個才認識五六天的新夫人。 可能嗎? 又不是小杜弟弟那種無情道修士。不問世事的少年因為漂亮姑娘穿了好看紅裙子而喜歡她是很正常的,但是一個閱盡美人的浪子因為一個姑娘長得好看就喜歡她是非常不正常的。 “我說喜歡她們是騙她們的,我只喜歡你。” 這句話甚至都不用變幻主謂賓,就可以群發(fā)了。 這些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 說喜歡就喜歡,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只是為了利用對她好? 姬金吾這個人,他笑得那么輕巧、那么一往情深,他又有幾分真幾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