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唐碧茹不說話，仙姨娘對旁邊伺候的婢女使了個顏色，婢女便退下，房中只剩母女二人，仙姨娘才又問：

    “到底怎么回事？”

    唐碧茹恨的直咬牙：

    “三日后要去臨西伯府，我沒多少像樣的首飾，今日便約了裴世子出門，他與我買了好些東西。因著東西多，便叫店中伙計像往常一樣送到家里來，可誰想到這些人卻給我把東西送到夫人院中去了，娘，這可如何是好？我那些東西還能要的回來嗎？”

    仙姨娘得知概況：“嘖，你與裴世子去買東西，好歹帶個丫鬟，哪怕讓丫鬟把東西送回來啊?！?/br>
    唐碧茹欲言又止，仙姨娘是過來人，看了女兒的神情就明白怎么回事，問：

    “你，你這就……給他了？哎喲我的傻閨女，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這么輕易給他得手了，萬一他不要你了怎么辦？”

    仙姨娘只知道女兒攀上了安定候世子，卻不知道她這般沉不住。

    唐碧茹不好跟仙姨娘說自己與裴景的實際關(guān)系，老夫老妻了，在一處很正常。

    只不過兩人上一世是中年結(jié)合，多少有些遺憾，如今雙雙重生回了少年時，覺著新鮮便沒顧及太多，橫豎兩人已交心，非君不嫁，非君不娶，若還故作矜持未免矯情。

    “他不會不要我的?！碧票倘阏f：“不說這個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被送去夫人那里的東西怎么辦，我，我能去要回來嗎？”

    仙姨娘橫了她一眼：

    “要回來？那不就不打自招你里通外男？夫人問你這些東西誰給你買的，你怎么說？”

    “我早與你說過，就算裴世子對你好，給了你不少銀錢，可你也不該處處鋪張，你還沒做世子夫人呢，在這家里得多謹(jǐn)慎小心些?！?/br>
    唐碧茹不服：

    “謹(jǐn)慎什么小心什么？我怎么鋪張了，不過就是換了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放在手邊用罷了。床褥布粗，我怎么睡得著？喝水的杯子不是汝窯，我怎么入口？府里吃的東西那般難以下咽，我就不能買點燕窩補補嗎？再說娘您也用了，吃了，現(xiàn)在才來說我的不是，有意思嗎？”

    仙姨娘被女兒幾句話堵住了嘴，確實女兒用好東西的時候都記著她，總有她的一份，可這不是太張揚了嘛，仙姨娘怕橫生枝節(jié)。

    “好了好了。你這脾氣越發(fā)大了。為娘也就順嘴說了一句?！毕梢棠镘浹?。

    唐碧茹怒氣難平：

    “那我那些東西……”

    仙姨娘關(guān)鍵時刻拿了主意：“東西既送到夫人那里，你就別想了?？傊荒茏尫蛉颂崆爸獣阅闩c裴世子之事。她嫉妒心重，若看你有了好前程，定會從中作梗?！?/br>
    唐碧茹努力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平復(fù)下來。

    憤憤道：“哼，等我與四郎定下，必叫裴家給她施壓，讓她給我多吐點嫁妝。”

    “對咯。一時損失沒什么，關(guān)鍵是以后。你巴結(jié)她那么久，她對你已然改觀了，到時候為了全兩府顏面，她定要出一回大血，還有老夫人那兒，你也別忽略，老夫人與伯夫人不和，最看重二夫人，到時候二夫人站在你這邊，老夫人必然也少不了你好處?！?/br>
    “咱們家底兒薄，得靠她們多幫襯。到時候，我再纏著你爹多給你要些，我這些年多少也存了些，必叫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進(jìn)裴家當(dāng)世子夫人?！?/br>
    仙姨娘安慰著女兒，唐碧茹總算順心了一些，卻又煩惱：

    “可三日后我要去臨西伯府赴宴，沒了東西，我……怎么見人嘛?！?/br>
    她做這么多，為的就是這一世能少一點周折，痛痛快快的在所有人艷羨的目光中嫁給裴景，當(dāng)他的世子夫人，過兩年當(dāng)侯夫人，再過兩年當(dāng)那一品誥命夫人。

    裴郎還答應(yīng)她這一世會比上一世更加努力，他要她當(dāng)一品國公夫人！

    想想那些過幾年就能唾手可得的好日子，唐碧茹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我的兒，抓住男人的心不一定要靠錦衣華服，要讓他喜歡你，喜歡到素衣素顏也喜歡的地步?！毕梢棠镎f。

    唐碧茹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她上一世嫁給裴景時那般狼狽，裴景都沒嫌棄她，不過是穿衣打扮素凈些，想來他是不會介意的。

    “對了，之前我不知道你與裴世子已經(jīng)在一起了，便沒在意?！毕梢棠锵氲搅硗庖患?，湊到唐碧茹耳旁輕聲問了一句：

    “你可有喝湯藥？”

    唐碧茹一陣羞臊，隨即點了點頭：“喝了的?！?/br>
    這方面唐碧茹畢竟有經(jīng)驗，自然會注意。

    仙姨娘這才放心。

    **

    元蕊娘拿了些香料來教唐安芙做線香，兩人坐在耳房的大月亮窗前，中間矮桌上堆滿了各種工具。

    “我剛來的時候，看見你們家門前停了三輛馬車，像是有誰要出門?！痹锬镎f。

    唐安芙學(xué)著元蕊娘的樣子舉著個鎏金小銅缽子壓香，聞言道：“嗯，臨西伯府設(shè)花宴，請家里姐妹們?nèi)ァ！?/br>
    “全請了？你怎么沒去？”

    “我不愿走動。”唐安芙說。

    元蕊娘放下小銅缽子，說道：“上回青雀橋的事兒，你說咱是被人算計了。丟了好大的臉，若你今日不去赴宴，說不定有人又要背后編排你‘為愛傷懷’?！?/br>
    小娘子被郎君當(dāng)面拒絕，傷心的臉宴會都不參加了。外頭肯定有長舌婦會這么嚼舌根。

    “誰愛編排誰編排去?！碧瓢曹秸f：“就怕那編排的人現(xiàn)在自己都焦頭爛額了?！?/br>
    “什么意思？”元蕊娘問。

    話音落下，就聽見有人走進(jìn)房的聲音，秀芝掀了簾子回來，到唐安芙跟前稟告道：

    “臨出門前，二夫人尋了個由頭，說是昨夜沒睡好，頭疼的厲害，今日要人幫著一同抄經(jīng)祈福，這六小姐和三小姐的字寫的好，便問她們愿不愿意留在家中幫她抄經(jīng)，六小姐和三小姐敢說什么，只能應(yīng)承，所以最后只有就二小姐和三房的五小姐去了臨西伯府?！?/br>
    “二小姐上車前，二夫人身邊的貼身嬤嬤叮囑了二小姐好些話呢，不知道說了什么?！?/br>
    秀芝打探府中消息是能手，不負(fù)唐安芙所托，一會兒就把事情原委給打聽清楚了。

    二夫人的貼身嬤嬤能叮囑二小姐唐碧文什么呀，無非就是要她宴會上眼睛放亮點。

    看來二夫人已經(jīng)悟出來這陣子臨西伯夫人為何突然與承恩伯府親近，這兩天也打聽出來今日參加臨西伯府宴會的公子有哪些，再加上前天唐安芙以‘裴四郎’的署名送她們娘兒倆的東西，種種暗示讓二夫人立刻嗅到了某種氣息——安定侯府的裴家世子必定相中了她女兒，正變著方兒的找機(jī)會接近呢。

    二夫人做夢都想讓女兒嫁的好，上一世唐安芙嫁給裴景的時候，二夫人那酸溜溜的勁兒唐安芙至今沒忘。

    莫說以裴景的名義送過東西來府里給她們，便是沒有送過東西，只要讓二夫人嗅到一點裴景有意唐碧文的風(fēng)吹草動，二夫人都會有所行動，首先就是防止旁人搶了女兒的風(fēng)頭和好姻緣，于是順理成章的，就把六小姐和三小姐，也就是唐碧茹和唐碧芬給留在家中，三房的五小姐她管不著，只能由著和二小姐唐碧文一起去。

    唐安芙想著，那準(zhǔn)備了好長時間，正打算今日驚艷亮相的唐碧茹，此時正迫于無奈在二夫人身邊抄經(jīng)，只怕心里已經(jīng)把二夫人給慪死了吧。

    唐安芙又在秀芝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會辦事的秀芝仔細(xì)聽了后，便出門去了。

    秀芝走后，一頭霧水的元蕊娘不禁問道：

    “你和秀芝在打什么啞謎？”

    唐安芙笑道：“上回你知道是誰在背后陰我們嗎？”

    元蕊娘搖頭：“我只知道肯定是有人使壞，哪知道是誰?！?/br>
    “唐碧茹?！碧瓢曹秸f：“她娘是我們府里的仙姨娘你知道的，仙姨娘跟康平伯夫人關(guān)系好著呢，那日隨虞木蘭一同去的就有康麗香。若非有人事先告訴了康麗香，我與裴景那廝私下見面之事，誰會知曉？”

    元蕊娘明白了其中關(guān)系：“哦，我就說康麗香那日言辭惡毒，原來是這么回事?！?/br>
    “她陰我一回，我還她一回，是不是很公平？”

    唐安芙只能這么跟直腸子，一根筋的元蕊娘說，誰知她卻并不認(rèn)同唐安芙的說法。

    “哪里公平？”只見元蕊娘面露怒色：“唐碧茹與你是堂姐妹，怎該生這害你的心思？只是讓她禁足，未免太便宜她了?！?/br>
    唐安芙冷哼一聲：

    “放心吧。這才剛剛開始呢。”

    第11章

    說完了這些事，唐安芙小銅缽子里面的香基本有點成型了。

    “那些凌霄花都用上了嗎？”唐安芙想起來元家還沒解決的危機(jī)。

    元蕊娘點點頭，但看起來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嗯，用上了，我娘前陣子想的拉攏客源的方法也開始著手做了?！?/br>
    “好事啊，然后呢？怎么看起來不太高興?！碧瓢曹絾枴?/br>
    元蕊娘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對唐安芙說出實情：

    “然后……就在昨天傍晚，我們家位于甜水巷、東來巷、榆林巷、朱雀街、還有御街上的元家香坊同時有人鬧事，說是用了我們家的香和胭脂水粉后，出現(xiàn)各種上吐下瀉的問題。也不知那些鬧事的人怎么想的，他們是把胭脂水粉拿回去吃的嘛，還上吐下瀉……”

    “怎會如此？”唐安芙想了想，猜道：“背后有人指使？”

    元蕊娘無奈點頭，證實了唐安芙的猜測：

    “我們柜上有個林掌柜，行伍出身，有點追蹤的本事，他打發(fā)那幫人之后，就悄悄的跟著他們，你猜怎么著？那幫人轉(zhuǎn)了大半個京城之后，跟好幾撥鬧事的人匯合，然后夜里都去了一所城南的宅院后門，有管事的在那宅院后門處發(fā)放賞銀。”

    唐安芙問：“是那宅院的主人指使的，可知那是誰家宅院？”

    “林掌柜回來告訴我娘之后，我娘派人打聽了那個地方，得知那里竟是一處……暗門子，暗門子你知道是什么嗎？就是那種地方……像青樓，但又見不得光的……哎呀就是……”

    唐安芙見元蕊娘解釋的吃力，趕忙表態(tài)：

    “好了好了，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接著說?！?/br>
    “哦?！痹锬雉[了個紅臉，繼續(xù)說：“反正就是我娘托了好些關(guān)系才打聽到，那暗門子背后的老板跟京中好幾個世家子弟都有關(guān)聯(lián)，其中來頭最大的就是涼國公世子楊韜。”

    “竟是他？”唐安芙?jīng)]想到想搞元家香坊背后的勢力居然這么大。

    涼國公府是皇后娘家，世子就是皇后的親外甥，太子的親表哥。

    “真不知道我們家香坊怎么就得罪這些人了，當(dāng)時凌霄花被壟斷的時候我娘還覺得奇怪，說那些番邦人不該在京城那么神通廣大，如今算是明白了?！?/br>
    “波斯人背靠著這么多大樹，他們還有什么事辦不到。別說燒我家凌霄花田了，就是燒了我們家他們也敢啊！”

    “可我就是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呢？我們元家跟他們無冤無仇的。何至于此？”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些波斯人出現(xiàn)之前，你們元家香坊幾乎包攬了京城所有的香料及胭脂水粉的市場，每年掙的錢太叫人眼紅了。”唐安芙解釋。

    “普通人眼紅也就罷了，那些世家公子，世子們怎么也眼紅呢？他們又不缺錢?！痹锬镎f。

    “你怎知道他們不缺錢？你以為所有世家都是有錢啊。很多都是打腫臉充胖子，為了維持世家的體面，早就把家底掏空了。那些人手里還不如一些地方富戶寬裕，更別說像你家這樣的京城巨富了。”唐安芙上一世維持過一個世家的生計，知道有多不易。

    她見過很多披著世家的皮，背地里干著暴利違法營生，見怪不怪了。

    “那如今知道是誰在背后搗鬼，你娘有什么對策嗎？”唐安芙問。

    元蕊娘搖頭，趴在矮桌上嘆息：“能有什么對策？都是我家惹不起的人，我娘說我姑姑在宮里做女官聽起來風(fēng)光，可宮里抬頭就是貴人，她本就舉步維艱，我們在外頭能不給她惹事就不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