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在這皇宮之中,她們這些宮嬪,便猶如被囚在金絲籠中的鳥兒,若是沒有皇上的批準(zhǔn),有些宮嬪一輩子都出不去皇宮一次。 就像她如今的身份似的,想回一次丞相府都難,更不要提跑到那偏遠(yuǎn)的小地方去探望養(yǎng)父母了。 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被束縛住的感覺,但如今太后和姬家都對司馬致的皇位虎視眈眈,他已然忙的焦頭爛額,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了。 現(xiàn)在她不想去多想什么,待到塵埃落定之時,她再好好思考自己的去與留也不遲。 司馬致把玩她發(fā)尾的手指驀地一緊,指尖微不可見的輕顫了兩下,她想……離開他? 他攥住她的手,呼吸略顯急促:“楚楚,往后若是你想去哪里了,大可以跟朕直說,朕都會允諾……” “千萬不要一聲不吭的離開朕?!彼o緊的叩住她的身子,將下頜置于她的頸窩處,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沈楚楚咬住唇瓣,懸在半空中的小手,緩緩的貼近他顫抖的身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臣妾知道了?!?/br> 當(dāng)晚,誰都沒有主動提及,他們兩人卻心照不宣的睡在同榻之上,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各自清醒的時候相擁而眠。 沈楚楚很珍惜如今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刻,他們的未來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例如不可逾越的身份,又例如一夫多妾的律條。 可不管未來如何,她此刻擁有過滿滿溢出的幸福,這便足矣。 原本寒冷的夜里,有了司馬致當(dāng)暖寶寶,沈楚楚睡得極為踏實,一夜無夢的睡到第二天的晌午。 流鼻血的癥狀翌日便好了,她便也沒再當(dāng)一回事。 只是起床后聽碧月說,寶蓮寺昨晚上遭土匪搶劫,寺廟里的僧人無一生還,被洗劫一清后,土匪們還將寶蓮寺一把火給燒了。 寶蓮寺被大火燒了整整一夜,今早上香客們再去看時,那寺廟已然成為了一片廢墟。 沈楚楚用過早膳后,便坐著步輦?cè)チ虽揭戮帧?/br> 她知道寶蓮寺為何被燒,想來就是她去考證的事情,傳進(jìn)了太后的耳朵里。 而后太后為了毀尸滅跡,便命人將寶蓮寺的僧人都?xì)⒘?,在將贓款轉(zhuǎn)移后,又在寶蓮寺里頭點了一把火。 她去寶蓮寺是上午,暈倒醒來是晚上,太后能在短短一下午的時間,得到消息并讓人將自己的命令傳出宮去,這說明宮里有接通宮外可以傳信的細(xì)作。 若不是太后這動作,她差點將藏在浣衣局的常嬤嬤給忘了。 太后被司馬致軟禁在慈寧宮內(nèi),太后本人出不去慈寧宮,外人想進(jìn)去也不容易,想傳遞消息,更是難上加難。 可若是常嬤嬤易容潛伏在浣衣局中,太后和常嬤嬤將自己想要傳遞的信息,寫在宮裝內(nèi)隱蔽的角落中,來回傳信便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 上一次她曾讓碧月去打探過,浣衣局有沒有新來的宮女。 但碧月說并未有新來的人,那些洗衣服的宮女都是浣衣局的老人了,便是最新進(jìn)去浣衣局的宮女,最少也在浣衣局待了半年之久。 當(dāng)時她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常嬤嬤那日所穿的服飾,現(xiàn)在想來,怕不是常嬤嬤殺掉了一個與她身材形似的浣衣局宮人,而后喬裝易容成了那宮人的模樣,偷梁換柱的混進(jìn)了浣衣局中。 哪怕常嬤嬤再如何易容,身上也會留下蛛絲馬跡的破綻,比如常嬤嬤身上的桔梗花香。 只要常嬤嬤站在她身旁,那味道便是淡不可聞,她一樣可以辨認(rèn)出來。 步輦停在浣衣局外時,沈楚楚還未下步輦,便聽到了院子內(nèi)一陣陣吵鬧的聲音。 她心中生出不好的預(yù)感,快步走進(jìn)了浣衣局中,只見一層層的人包圍著一口井,井邊還躺著一個面色慘白,身體濕透的宮女。 原本吵鬧的院子,在沈楚楚進(jìn)來后,瞬時間變得安靜起來,眾人面面相覷,急忙跪下給她請安。 沈楚楚充耳未聞,眼前只有那個墜井的宮女,她都不用上前去看,便知曉宮女已經(jīng)沒氣了。 手臂都被泡腫了,說明宮女在井水里待了很長時間,剛剛才被人發(fā)現(xiàn)打撈上來。 她的腳步略顯沉重,當(dāng)她走到宮女身旁,蹲下了身子后,她聞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桔梗花香。 沈楚楚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朝著宮女的臉側(cè)伸出手臂,她顫顫巍巍的碰觸到那黏膩的肌膚,胃里涌上一陣來勢洶洶的嘔意。 只輕輕摳了兩下,那臉上的人皮面具便被輕松的摘了下來,即便沈楚楚沒有將整張面具揭下來,她也從側(cè)面看清楚了常嬤嬤血rou模糊的面容。 常嬤嬤的臉被刀子劃得幾乎沒有一塊好rou,若是不仔細(xì)分辨,幾乎都瞧不出原本的模樣。 那嘴角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痕,若是她沒猜錯,常嬤嬤是先被毒死,而后毀容之后又拋尸入井的。 沈楚楚不動聲色的將面具按了回去,她讓碧月喊來抬步輦的小太監(jiān),把常嬤嬤的尸體搬運到了乾清宮去。 太后簡直是喪心病狂,常嬤嬤跟了太后二十余載,太后竟然也能對常嬤嬤下的去毒手? 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心,哪怕是養(yǎng)了一條十年的狗,也該有感情了,但這女人卻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陪伴在自己身邊二十多年的常嬤嬤。 如今一切證據(jù)都被太后銷毀了,沈楚楚根本就是無從下手,她回到永和宮后,坐在殿內(nèi)發(fā)了一整天的呆。 她有點想不通,其實太后根本沒必要殺死常嬤嬤,若是怕露餡,大可以讓常嬤嬤直接離開浣衣局。 太后為什么要殺了常嬤嬤? 司馬致夜里回來的很晚,天都快要亮了,他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鉆進(jìn)了她的被窩里。 第二天是春闈,他不需要上早朝,難得可以抱著她睡一個懶覺。 沈楚楚一夜驚醒了好幾次,一直到他回來,她將自己整個人都窩進(jìn)他的懷里,這才安心的沉沉睡去,沒再因為噩夢驚醒過來。 天色霧蒙蒙的時候,當(dāng)?shù)谝豢|晨曦之芒灑向大地,太后便在云瓷的攙扶下,坐上了前往神武門的步輦。 春蒐共為期兩日,除了皇上以外的宮嬪和大臣們,是要提前到達(dá)狩獵場的,太后也不例外。 太后動作緩慢的踩著太監(jiān)的后背,登上了馬車,車廂之中早就坐了一個男人,但她卻毫不意外。 “鈺兒,你來了?!彼娌桓纳淖谲泬|上,病態(tài)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 姬鈺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對楚楚做了什么?” 第88章 八十八條咸魚 太后倚靠在軟墊上, 尋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語氣不咸不淡道:“哀家以為, 你該在兩日之前來問哀家才對。” 兩日前,沈楚楚在寶蓮寺里流鼻血暈倒, 姬鈺能挨到現(xiàn)在才來, 倒是挺讓她意外的。 姬鈺聽到太后這話, 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他想暗中檢舉她, 知道他不想再受她控制,知道他要放棄一切, 帶著沈楚楚離開這是非之地。 他削瘦的手指死死的叩住車廂的邊沿, 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你對她做了什么?” 姬鈺又將這個問題重復(fù)了一遍。 他不在意太后對他如何失望, 仰或是如何處置他, 他只想知道她到底對沈楚楚干了什么。 太后的唇邊泛起一絲譏諷的笑容,那笑容中帶著不加掩飾的不屑:“果真是兒大不由娘, 哀家為你的前程付出如此之多,你卻為了一個女子跟哀家作對。” “哀家已然警告過你很多次?!?/br>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 便猶如那羽毛從空中墜落似的, 不帶一分情感:“是你不知好歹。” 姬鈺已經(jīng)聽她說過很多次這種話了,每一次她強迫他去做那些違心的事情,她都會告訴他, 她是為了他好。 可是,她這樣做,真的是為了他好么? 明明她就是為了一己之欲。 他早就知曉, 她從未將他當(dāng)過自己的孩子,他只是她用來復(fù)仇的棋子。 如果哪一日,這顆棋子用著不順手了,便可以不帶一絲留戀的棄之不顧。 見他垂頭不語,車廂內(nèi)的氣氛一下陷入了冰點,太后剛要開口緩和下氣氛,便聽到他略帶譏諷的聲音:“你殺常嬤嬤,也是為了我的前程?” 太后被他哽了一下,她側(cè)過頭,不緊不慢的抬起手臂,掀起了車廂窗格上帷裳。 望著皇宮外,那些為了生計而起早忙碌的百姓,她的眸光中,好似也跟著染上了一絲微不可見的人間氣息。 她撐著胳膊,望著馬車外良久,半晌后才緩緩開口:“常嬤嬤,她該死。” 聽到這話,姬鈺攥緊的手掌,驀地一下錘在了車廂上:“誰不該死?” “在你的眼中,到底還有誰不該死?”他原本刻意壓抑住的怒火,不可抑制的涌上了心頭。 許是他搞出來的動靜太大,趕馬的車夫忍不住停下馬車,小心翼翼的轉(zhuǎn)頭問道:“可是奴才趕的太快了?太后娘娘有無大礙?” 太后嗓音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無妨,繼續(xù)走?!?/br> 這句話音落下,馬車便又繼續(xù)動了起來,只不過原本就僵持的氣氛,這一下變得更加火藥味十足。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太后先妥協(xié)開了口:“她與姬七有私情?!?/br>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跟他解釋,又像是在為自己殘忍的行為做辯解,可說完這一句后,她便沒了聲音。 姬鈺冷笑一聲:“即便如此,她也罪不至死。” 常嬤嬤跟了她二十年,便是一時糊涂犯了些小錯,她就可以用這個可笑的理由殺害常嬤嬤嗎? 太后伸手揉了揉太陽xue,只覺得腦仁生疼,實在不想再與他廢話下去:“婦人之仁!” 事實上她早就知道常嬤嬤和姬七的關(guān)系,但她一直沒有說什么。 若不是常嬤嬤變本加厲,被這虛妄的愛情沖昏了頭腦,想將她藏匿在寶蓮寺的全部家當(dāng),讓姬七趁此機(jī)會打劫走,她也不會殺了常嬤嬤。 她早就點撥過常嬤嬤,姬七和常嬤嬤相差了二十余歲,身邊又圍繞眾多鶯鶯燕燕,死去的皖嬪,如今的嘉答應(yīng),甚至還有很多常嬤嬤不知曉的女子。 他根本不喜歡常嬤嬤,只不過是想利用常嬤嬤,從她這里獲得好處。 但顯然常嬤嬤根本就沒聽進(jìn)去,就如同現(xiàn)在的姬鈺一般,明知是飛蛾撲火,卻還想要嘗試一番。 太后不愿在此事上多說,便直言道:“你來不是想問沈楚楚的事嗎?” “哀家告訴你,她身上中了毒,解藥只有哀家有?!彼娌桓纳目粗?,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談?wù)撎鞖獾暮脡摹?/br> “當(dāng)她第一次聞到毒引子,會將她體內(nèi)的毒性勾出。第二次聞到時,便會吐血昏迷,第三次時,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她?!?/br> 姬鈺的瞳孔猛地一緊,呼吸瞬時間變得急促起來:“你想要什么?” 他看起來像是一頭被惹怒的虎豹,握成拳頭的雙掌嘎吱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對她伸出獠牙,將她的血rou吞噬于腹中。 他為何這般生氣? 因為他知道,太后從來不與他說笑,既然她說是如此,那便就是如此。 太后絲毫不慌不張,她眼角微挑,輕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哀家想要什么?!?/br> 她此生僅得一子,也不知他到底是隨了誰的性子,看著冷心冷肺的不近人情,其實內(nèi)里卻是個百里挑一的大情種。 她尋摸著自己并不是這種為情愛不顧一切的人,怎么就生出來這種性情的孩子? 不過這樣也好,有了軟肋的人,cao控起來便要簡單許多。 他想逃離她的控制,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前提是他斷情絕愛,又或者沈楚楚從這世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