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沈楚楚記得這個女孩,上一次賞花宴被雷劈,她暈倒之后做了一個夢,夢里就有這個女孩。 沒想到,這個夢還是連環(huán)夢,跟電視連續(xù)劇一樣,還分上下集的。 反正是個夢,她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倒不如陪女孩說說話去。 沈楚楚走過去,蹲在了女孩旁邊:“你怎么啦?” 女孩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娘親說不要跟陌生人說話,你是誰?” 沈楚楚:“……” 合著這女孩也跟跟她不在一個次元,她能銜接上次見面的記憶,但這個女孩卻不記得了。 “算了,我最討厭娘親了,娘親不讓我說,我就偏要說?!迸⒐V弊?,臉蛋紅通通的。 沈楚楚被逗笑了,這小姑娘還是個暴脾氣,倒是跟她小時候有點像。 “你被娘親罵了?”她笑著看向女孩。 女孩點點頭:“娘親不讓我和隔壁的哥哥玩,但那個哥哥是個很好的人,根本就不像娘親說的那樣是個傻子?!?/br> 沈楚楚其實有點好奇,從上一次她看到女孩鉆狗洞,她就想知道,狗洞那邊的人是誰。 能讓女孩鉆狗洞也要去見的人,一定有特殊之處吧? “你能帶我去見見你的哥哥嗎?”沈楚楚露出了猶如誘拐良家婦女的笑容,聲音微微有些發(fā)虛。 女孩眼眶一下就紅了:“哥哥被鎖了起來,出不去屋子,我只能鉆狗洞過去看哥哥??墒悄镉H讓爹把狗洞給堵住了,我鉆不過去了……” 說著,女孩憤恨的攥緊了小拳頭,一圈砸在了樹皮上。 許是用的勁兒太大了,女孩原本泛紅的眼眶,一下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沈楚楚哭笑不得的看著女孩,而后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墻頭。 其實墻頭不算高,看著也就是不到兩米的樣子,如果她腳底下墊著點磚頭,想來是可以看見隔壁的。 說干就干,她剛要去搬磚頭,前方的破土屋里傳來了婦人的聲音:“吃飯了!” 女孩一溜煙的跑了進去,沒過一分鐘,又從土屋里跑了出來。 她小小的手心里握著一只雞蛋,晶瑩剔透的雙眸含淚看著沈楚楚:“jiejie,你要是能幫我見到哥哥,我就把雞蛋分給你一半!” 說罷,她一手攥著拳頭,另一手拿著雞蛋往拳頭上輕輕一磕,在院子中破舊的石桌上滾了一圈,輕松的將雞蛋皮剝了下來。 沈楚楚看見女孩的動作,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起來。 她從小到大就喜歡這樣剝雞蛋皮,她長這么大也沒見過第二個人這么剝雞蛋。 這女孩怎么跟她剝雞蛋的動作一模一樣,連一點細節(jié)都分毫不差? 第77章 七十七條咸魚 沈楚楚想要問一問這個女孩, 是誰教她這樣剝的雞蛋,可沈楚楚的嘴還沒張開,眼前的事物就模糊扭曲了起來。 像是有一陣強大的水漩渦, 又像是一個強力吸盤吸住了她,太陽xue處傳來被撕裂的劇痛,她面目痛苦的抱住腦袋。 沈楚楚驀地睜開雙眼,額頭上布滿了薄薄一層冷汗,她張了張嘴, 只覺得喉間干巴巴的,有一絲鐵銹的血腥味。 她呆滯的望著榻上垂下的桃花紅帷帳, 呼吸略顯急促, 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不知為何,她感覺那不單單只是一個夢。 那個女孩的一舉一動, 都透露出一股淡淡的熟悉感,就仿佛她曾經(jīng)見過那些舉動一樣。 每當(dāng)她想要深究之時, 便有一面墻擋在她面前, 那面墻像是高山斷崖一般難以翻越,阻止她去尋求那埋在深淵里的真相。 到底她錯過了什么? 空蕩的宮殿中, 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 沈楚楚閉上眼睛, 心情久久難以平復(fù)。 “碧月,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她張了張口, 聲音有些嘶啞。 預(yù)想之中碧月的聲音,并沒有響起, 耳畔邊傳來的, 是司馬致憊懶的嗓音:“戌時三刻,天色太晚, 朕讓碧月回去睡了?!?/br> 沈楚楚微微一怔,而后用胳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皇上……” 司馬致坐在榻邊,按住她的手臂:“你昏睡了兩日,將臨妃嚇壞了?!?/br> 他薄唇抿成一條線,有一句并未說出口,他比臨妃嚇得還厲害。 她昏迷的這兩日,他幾乎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生怕錯過了她醒來。 皇宮里的太醫(yī),他信不過,為了防止太后作祟,他從皇宮外頭找到了一個醫(yī)術(shù)很好的大夫。 他讓人將那大夫打暈了,套著麻袋連夜送進了皇宮里,大夫腦袋上套著麻袋給她診的脈。 大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了脈,只說她身體無礙,昏迷只是因為受了驚嚇,很快便會醒過來。 如今那大夫還被套著麻袋藏在乾清宮里,每天晚上都會被送過來給她診脈。 沈楚楚抬頭看向他,只見他面色蒼白,眼底一圈淡淡的青色,似乎很憔悴的樣子。 她想起來那日擊鞠比賽,他用身體護住了她,也不知他哪里受了傷,鮮血順著衣袖不斷的往下流淌,駭人的很。 “皇上的傷口,今日可換過藥了?”她望著他的右臂,猶豫著開口問道。 司馬致將手臂往后挪了挪,他這兩日要忙政事,還要日夜守著她,哪里有功夫去換藥,再重新包扎。 他受傷有多嚴重,并不想讓旁人知曉,所以他包扎傷藥都是親自來。 偏偏那傷口傷在了肩胛骨上,他自己看不清楚傷口,伸手又夠不到,上一次藥都要花費至少半個時辰的時間。 他嫌太麻煩了,除了兩天之前,包扎上過藥,這兩日都沒有換藥。 沈楚楚看到 他那個細微的動作,一下便明白過來,他還沒有換藥。 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都是工作狂的形象,便是生病時,也不會好好休息,反而會帶病批閱奏折,處理國政。 她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因為她,他也不至于被馬蹄子踩到,受這種罪。 “臣妾給你換藥吧?!鄙虺似饋?,認真的看著他。 司馬致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你兩日未曾進食,先用些膳?!?/br> 說罷,他垂在身子左側(cè)的手臂向上抬了抬,露出了手中提著的食盒。 沈楚楚又是一愣,他不知道她會什么時候醒來,但他卻能在她醒來后,第一時間拿出食盒……所以這食盒,莫非是他一直隨身攜帶著的? 她覺得又好笑又心酸,他沒空換藥,倒是有空時時刻刻挎著一個食盒到處走。 只是為了讓她醒來后,吃上一口熱飯。 沈楚楚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微微仰起頭,不動聲色的將在眼圈打轉(zhuǎn)的眼淚憋了回去。 她不能哭,最起碼不能在他面前哭。 這樣懦弱膽怯的一面,怎么能漏給別人看? 司馬致起初并沒有注意到她泛紅的眼眶,永和宮中只燃著幾根蠟燭,燭光微微有些昏暗,他正垂著頭從食盒中拿粥。 “朕不知你愛喝什么粥,太醫(yī)說要飲食清淡,朕便讓御膳房多做了幾種口味。” 他將桌子拉了過來,把五層高的豪華奢侈版食盒,一層層打開,從中取出了十來碗不同的粥。 小米粥、大米粥、紅豆粥、菠菜粥、山藥粥……精致的瓷碗中擺放著各種味道的米粥,每一碗粥都冒著熱氣。 沈楚楚的眸光不經(jīng)意瞥過那個食盒,原來他在每一層食盒中,都包裹上一層棉布,棉布中還放著熱水囊。 他的手臂原本就受了傷,還一直挎著這么沉的食盒,那傷口又沒有及時換藥,這兩日也不知他是如何熬過來的。 她憋回去的淚水,一下又不受控制的決堤了出來,她不是個愛哭的人,今日她這是怎么了? 安靜的空氣中,響起了她吸鼻子的聲音,原本垂著頭拿粥的司馬致,動作微微一頓,而后抬頭看向了她。 桌子上的燭火左右搖曳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從她泛紅的眼眶緩緩墜落,掉落在他右手的手背上。 那眼淚明明是涼的,可落在他手上,卻熱的燙人。 司馬致見過無數(shù)女子落淚,其中在他面前哭的最多的,就是太后和嘉答應(yīng)兩人。 大多數(shù)時候,他是無動于衷的,其實也可以說,他最討厭女子哭哭啼啼。 哭鬧聲真的很吵,即便是太后哭訴時,他心中也無法避免的覺得煩躁。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見到沈楚楚落淚。 齋宴被人污蔑的時候,她沒有哭。 賞花宴被人陷害的時候,她沒有哭。 甚至于被送到寶蓮寺中,每日吃著餿饅頭,喝 著白開水,還要照顧他一個可能染了天花,整日昏迷不醒的人,她也沒有哭。 今日,她怎么就哭了呢? 司馬致的胸口有些發(fā)悶,看到她無聲的啜泣,他只覺得心臟陣陣抽痛著。 他寧愿自己挨上一刀,也不想看她掉下一滴眼淚,看見那淚水,他喉間像是梗了一根魚刺似的,不上不下的難受極了。 司馬致緊張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他顫抖著手臂,從懷里取出那張繡著五彩斑斕小蟲子的絹帕,輕輕的擦拭著她的面頰。 他不會哄女人,也沒有哄女人的經(jīng)驗,他只能笨拙的將她擁入懷中,用寬厚的掌心緩緩的拍打著她的后背。 司馬致的薄唇輕顫了兩下,他心中想出幾十句華麗而又不失樸實的話,想要用來安慰她。 ——別哭了,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朕頂著。 ——臉蛋都哭花了,花了就不好看了。 ——朕的心肝都要被你哭碎了,往后朕會保護好你,再也不讓你受委屈。 可真正到了嘴邊,司馬致卻忘了詞,只是憑著本能,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朕在?!?/br> 不知怎地,沈楚楚聽見這句話,眼淚流的更兇了。 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襟,他不斷的用絹帕擦著她的小臉,手無足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怪別人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眼淚掉的跟淅淅瀝瀝的小雨似的,掉個沒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