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司馬致仿佛忘記了他是來選秀的,也忘記了方才臨妃的出言不遜,他配合著沈楚楚,一起將臨妃的離去忽略掉了。 他動作自然的拿著銀湯匙,將guntang的雞湯吹到溫熱適口,而后一口一口的喂她喝著雞湯。 沈楚楚咽下一口雞湯,原本白嫩的耳根,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她是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不想讓他責怪臨妃,這才故意給他喂了一勺雞湯。 哪里想到他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接過勺子又投喂起她來了。 打從晉國開國以來,向來都是嬪妃侍候皇上用膳,可沒有一個皇上會反過來侍候嬪妃用膳。 沈楚楚實在是不想創(chuàng)這種先河,她抬起蔥白纖細的手指,按在了他的掌背上:“皇上,臣妾自己來就是了?!?/br> 司馬致看見她透著粉紅的面頰,便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他也沒有為難她,將銀湯匙遞還給了沈楚楚。 一旁的秀女們看得呆了,她們到底是選秀的,還是來看人家撒狗糧的? 從未聽說過選秀現(xiàn)場,皇上將秀女們置之不顧,卻去侍候一個嬪妃用膳喝湯的。 李聰聰眼眶紅了一圈,方才那臨妃那般說她,分明就是在侮辱她。 可皇上竟然充耳未聞,像是沒聽到似的,還將臨妃放走了。 想她錦衣玉食十幾載,都是被爹娘捧在手掌心中長大的,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沒過多大會兒,眼眶里便噙滿了晶瑩的淚水。 娘親曾說過,她哭起來便是梨花帶雨,惹人心生憐愛,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抵擋住女人落淚。 小德子并不同情李聰聰,好歹他也是跟著 師父在后宮混跡了五六載,什么樣的眼淚沒見過?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里,最沒用的就是眼淚了。 他端著紅木盤子,上面擺放著李聰聰?shù)呐谱樱骸盎噬希梢粝屡谱???/br> 司馬致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他輕描淡寫道:“選秀是喜事,而迎風流淚,乃體虛之兆,不留。” 雖然沒有明說,但有耳朵的都能聽出來,皇上是在嫌棄李聰聰?shù)粞蹨I,暗中指責她晦氣呢。 李聰聰?shù)纱罅搜劬?,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娘親明明告訴她,男人都喜歡會撒嬌的年輕女子。 她比沈楚楚要年輕,也比沈楚楚會撒嬌,怎么皇上就要撂她的牌子? 既然皇上從幾百秀女畫冊中,獨獨選中了她,這便說明了皇上必定是對她有意思的。 若是如此,皇上還要執(zhí)意撂她的牌子,那肯定是因為沈楚楚了。 李聰聰在眾人幸災樂禍的目光中,哽咽著離場,旁的秀女們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心中紛紛樂開了花。 沈楚楚見李聰聰離開,心中并沒有覺得多舒坦,雖說她與李聰聰平日并無交集,但今日之事,總歸是和李聰聰結(jié)下了梁子。 不管怎么說,樹敵太多肯定會對她影響,這事便當做是吃一塹長一智的教訓了。 待會狗皇帝再翻牌子時,她絕對不開口說話,只保留沉默是金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免得那些秀女再以為她從中作梗。 小德子又念了幾個秀女的花名冊,沈楚楚強打起精神來聽著,盡職盡責的坐在那里當一個擺設(shè)。 司馬致無一例外的全都撩了牌子,起初還會給個原因,到了后來,連原因都懶得提了,張口就是兩個字——不留。 眼看著秀女越來越少,留存下來的幾個秀女們,內(nèi)心煎熬的像是被蒸鍋蒸了似的。 沈楚楚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試探著開口:“皇上,在場的這些人里,沒有一個是皇上喜歡的嗎?” 若是狗皇帝沒留下一個秀女,屆時太后肯定要拿她問罪。 正好最近太后一直被侍衛(wèi)們監(jiān)視,一肚子的氣都沒處撒,她實在不想被太后拿來開刀。 司馬致不緊不慢的抬起眸子,手臂輕輕撐住下頜,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她,低笑道:“有啊?!?/br> 他眼前的這個,不就是嗎? 沈楚楚愣了愣,她咬住下唇,舌尖微微有些酸澀。 明明這話是她開口問的,聽著這個回答,她原本應該高興才是,可內(nèi)心除了淡淡的悵然之外,似乎并沒有一點喜悅之感。 她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沈楚楚站起身來,對著他福了福身子:“臣妾突感身體不適,不敢擾了皇上選秀之喜,便先行告退了?!?/br> 司馬致‘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扶住她的手臂,眸光微緊:“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沈楚楚怔了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昨晚沒睡好,有些疲憊,不礙事?!?/br> “臣妾告退。” 這次她沒再給他多說的機會,轉(zhuǎn)身便急匆匆的離去,碧月緊追其后,跟了上去。 沈楚楚一走,司馬致哪里還有心思選秀,小德子猶豫不決的拿出下一個秀女的花名冊,他稍一抬手:“剩下的也沒有朕喜歡的,全都撂了?!?/br> 小德子撓了撓頭,雖說皇上對楚貴妃好,他瞧著也高興。 但不管怎么說,這些站在御花園里的秀女們,個個身后都代表著各個世家的勢力。 皇上直接將她們原封不動的退回去,這豈不是將那些大臣們都得罪了? 這些話,小德子只敢在自己心里想想,主子們做下的決定,哪里容得他們這些奴才置喙。 司馬致剛要起身去追沈楚楚,楊海便從遠處,急匆匆的疾步小跑了過來:“皇上,太后娘娘舊疾復發(fā),咳出來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他微微一怔,太后咳血了? 從他回來皇宮之后,他就變相的讓人監(jiān)視了太后,除了明面上的侍衛(wèi)以外,他還在慈寧宮內(nèi)外安插了不少隱藏在暗處的暗衛(wèi)。 太后發(fā)覺自己被監(jiān)視,自然會以為行動暴露了,為了指揮姬家停止行動,便會大概率的冒著危險,想法子瞞天過海的往外傳信。 她可以瞞過侍衛(wèi),卻瞞不過暗衛(wèi)。 一旦她有任何動作,都會被暗衛(wèi)發(fā)現(xiàn),并將物證攔截,交到他的手中。 幾日的監(jiān)視之后,暗衛(wèi)一無所獲。 太后除了每日吃齋念佛,并未有什么異動,慈寧宮也沒有進出過可疑的人。 不過他沒有因此而掉以輕心,他太了解太后了,太后心思深沉,怕是已經(jīng)知道暗處有人在監(jiān)視,所以這些日子切斷了和外界的聯(lián)系。 本來他想再讓暗衛(wèi)多埋伏些日子,只要能拿到姬家造反的證據(jù),他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鏟除姬家。 太后不就是和他比誰能沉住氣,他相信姬家一定會比他更著急,早晚他們的jian計都會暴露出來。 現(xiàn)在看來,太后怕是已經(jīng)耐不住了。 司馬致沉吟片刻,抬頭看向小德子:“你去追楚貴妃,代朕送她回宮?!?/br> 說罷,他便丟下御花園的秀女們,與楊海一同前往慈寧宮。 比司馬致更早離開的沈楚楚,并沒有直接回宮,她從御花園里繞了一圈,去了馬球場。 沈楚楚還記得昨晚上姬七將軍說的話,除去今日一天,便還有三日就是擊鞠比賽了。 她回去的路上,總覺得心里有些不安,末了又折了回去,想去馬球場碰碰運氣,沒準能碰見武安將軍。 事實證明,她最近的運氣不太好,馬球場里并沒有武安將軍的身影。 沈楚楚嘆了口氣,算了,來都來了,她去馬棚里看一看武安將軍送給她的追月好了。 馬棚在馬球場的最南側(cè),這馬棚是用來容納比賽當天,各位貴人們帶來比賽的馬匹。 平日這馬棚也飼養(yǎng)宮里養(yǎng)的馬,除了狗皇帝的坐騎不在這里,其他宮嬪們的坐騎都養(yǎng)在這 里。 沈楚楚收下追月之后,才知道追月有多貴重,她本想將追月牽回永和宮里養(yǎng),待到擊鞠比賽當天,她再將追月還給武安將軍。 但是這樣不合規(guī)矩,便是狗皇帝也沒將坐騎直接放在自己的宮殿里養(yǎng),她就更不能這樣做了。 為了避免發(fā)生追月被人下藥之類的事情,沈楚楚專門派了小翠和永和宮的一個小太監(jiān),一起來照看追月。 沈楚楚走到馬棚旁,才注意到姬六將軍和姬七將軍也在馬棚里,她有些激動的朝著四周環(huán)繞一圈,卻沒有如愿的看到武安將軍的身影。 姬六將軍率先發(fā)現(xiàn)了身后的沈楚楚,他愣了愣,面色冷淡的打了個招呼:“微臣參見貴妃娘娘?!?/br> 沈楚楚被他粗獷的嗓音喚回了神智,她微微頷首,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武安將軍沒來馬球場嗎?” 姬六將軍嗤笑一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日楚貴妃竟然主動關(guān)心他家八郎了。 這要是讓八郎知道了,八郎不得高興到與太陽肩并肩? “八弟忙著呢?!?/br> 姬六將軍牽著剛拿到手的新馬,黑黝黝的臉上是一抹頑劣的笑容:“那李氏擊鞠玩的太差,八弟只好放下所有事,手把手的去教李氏練習擊鞠?!?/br> “八弟有美嬌娘陪著,哪里有空搭理我們這些閑人?”他將‘閑人’二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一語雙關(guān)的暗示著些什么。 沈楚楚也不是傻子,她自然聽出了姬六將軍話中的明嘲暗諷。 李氏指的便是內(nèi)閣大學士之女李鶯鶯,前不久剛剛嫁到姬府中,給武安將軍做妾。 姬六將軍似乎很早之前就不喜歡她,估計是怕她糾纏武安將軍,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 沈楚楚倒沒生氣,她本身就是來碰運氣的,能遇見武安將軍最好,若是遇不見也沒辦法。 總歸擊鞠比賽當天,她是能看見武安將軍的,實在見不到武安將軍,大不了她那一天再讓碧月幫忙傳個話好了。 她點了點頭,順著姬六將軍的話:“有了家室,自然是不同以往的?!?/br> 說罷,沈楚楚便指了指后排的馬棚:“將軍若是無事,本宮便先過去看追月了?!?/br> 姬六將軍被噎了一下,眸中滿是愕然,聽見他家八郎和李氏在一起,楚貴妃就這種反應?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 好歹這是他花了彈指間的功夫,費心編造的瞎話,她這算是什么反應? 八郎的確是有事,但卻跟李氏沒關(guān)系,是父親有急事找八郎回府,是以八郎才沒有跟他們一起入宮。 他們?nèi)雽m也不是為了來打馬球,是司馬致讓他們進宮等著,說是要商議一番半月之后的春蒐。 因為今日司馬致要選秀,他們在乾清宮等著也是干等,索性便到馬球場來騎騎馬。 誰想到,這都能撞到楚貴妃。 若是八郎知道他們偶遇楚貴妃,怕是臉都要悔青了,肯定后悔死沒有和他們一起來皇宮。 沈楚楚見姬六將軍不說話,便直接從他們的身邊繞了過去,從姬七將軍身旁走過時,她隱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氣。 準確的說,這不是一股香氣,而是好幾種脂粉香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