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著碧月示意了一下，碧月便從衣袖中拿出來了一些碎銀子，塞給了小德子：“麻煩德公公跑一趟了?！?/br>
    小德子沒有收下，他將銀子推了回去：“娘娘折煞奴才了。”

    碧月有些為難，沈楚楚卻明白了小德子的意思，她沒再多說，而是笑著對他道了聲謝：“多謝德公公?！?/br>
    小德子連忙稱道不敢，兩人客套幾句，沈楚楚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碧月將狐裘大氅披在自家主子身上，神色微微不解道：“娘娘，方才德公公為何不收賞錢？”

    在這后宮中辦事，都是無利不起早，給太監(jiān)宮女塞賞錢，好像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guī)定。

    平日里那些給娘娘們辦事的太監(jiān)，沒有一個不收賞錢的，小德子不收賞錢，反倒讓人覺得有些不安心。

    沈楚楚想了想，輕笑道：“小德子是得了皇上的吩咐跑腿，怎能敢私下收賞錢？”

    其實也并非完全如此，小德子是楊公公的徒弟，跟著楊公公侍候在皇上身側(cè)。

    伴君如伴虎，小德子是個精明的，旁的人都可以私下收賞錢，可伺候在皇上身邊的太監(jiān)就不一樣了。

    他們要是收了哪個嬪妃的賞錢，便相當(dāng)于站隊在那個嬪妃身后，平日里就要多幫襯那嬪妃在皇上面前說話辦事。

    不像普通太監(jiān)似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收些小錢，他們領(lǐng)的賞錢，都是嬪妃們賞的大數(shù)目。

    如今她也不受寵，更沒有獲得皇上的青睞，小德子自然不會為了她這一點賞錢，就站隊于她。

    碧月懵懂的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贊嘆自家主子聰慧。

    這一個多月，主子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大的變化，但她卻總覺得主子比往日沉穩(wěn)靠譜多了。

    兩人踩著白茫茫的雪地，慢吞吞的走回了永和宮。

    待到她們回到永和宮，已經(jīng)是半個多時辰后了，沈楚楚的鞋子已經(jīng)濕透，褲腿也被雪水浸濕。

    她命殿中的宮女燒了些熱水，而后讓碧月先回去側(cè)殿換套衣裳和鞋。

    熱水很快就弄好了，沈楚楚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沒過一會兒碧月便端著一碗姜茶進(jìn)來了。

    沈楚楚接過姜茶，溫聲道：“你也去喝一碗姜茶，莫要生病了才是?！?/br>
    碧月應(yīng)了一聲，面上帶著兩分猶豫之色，似乎是有話要說。

    沈楚楚挑了挑眉：“你有事想說？”

    碧月點了點頭，遲疑道：“綠蘿此刻在殿外跪著，奴婢怎么勸，她也不起來……”

    今日嘉嬪落水之時，碧月也沒看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自家主子差點被太后懲罰，她才看懂了些，知道綠蘿險些害了主子。

    她和綠蘿同是在兩年前，被相夫人帶到主子面前，雖然她有時候看不慣綠蘿的做派，可終歸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久了，多少也生出了些感情。

    綠蘿被打了五十大板，本就已經(jīng)受了重傷，這會兒又跪在冰天雪地之中，只怕再跪上一個時辰，小命也要丟在這里。

    可她也明白，綠蘿今日之舉害慘了主子，若是主子原諒綠蘿，指不定往后綠蘿又干出來什么蠢事。

    這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令碧月糾結(jié)萬分，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

    沈楚楚忍不住笑了，這綠蘿倒也不傻，方才她進(jìn)院子的時候可沒看見綠蘿下跪，見她回來了，綠蘿才想起來下跪求原諒。

    只怕是綠蘿將她當(dāng)傻子來看待，盡是耍些小聰明來，知道自己若是求不來原諒，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所以跪在雪地里，試圖搞個苦rou計出來博取同情。

    可綠蘿也太過敷衍了，既然做戲了，卻還不做全套的，多跪一刻都不愿意，非要等到她回來再跪。

    若是她回宮之時看到跪在雪地里的綠蘿，沒準(zhǔn)還會生出一丟丟的同情心，可她現(xiàn)在聽到綠蘿下跪，只覺得綠蘿沒有一點誠意。

    當(dāng)然，她肯定是要原諒綠蘿的，若是不原諒綠蘿，后面的劇情如何繼續(xù)下去？

    像今日這般劇情被打亂之后，她差點沒把自己交代在養(yǎng)心殿里，她倒寧愿和嘉嬪這朵綠茶演戲，也不愿再去沾染那狗皇帝一分一毫。

    沈楚楚收斂了眸中譏諷的笑意，聲音淡淡道：“等一炷香的時間，再去告訴她，本宮原諒她了。”

    一炷香約等于三十分鐘，被打了五十大板，再跪上半個小時，便當(dāng)做是對綠蘿的懲戒了。

    碧月見主子做了決定，心下松了口氣，她過去幫主子擦干身子，又給主子換上了干凈的衣袍，這才退出宮殿。

    沈楚楚提心吊膽了一天，中午在養(yǎng)心殿也沒吃飽，此刻早就餓得胃里沒知覺了。

    她實在太累了，也不想再叫碧月傳晚膳，她躺在榻上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一早，沈楚楚就被院子里說話的聲音吵醒了。

    她有起床氣，若是沒睡好覺被人吵醒，這一整天心情都不會好。

    她臉色陰沉的喊了碧月一聲，碧月從殿外疾步走了進(jìn)來：“娘娘，您醒了。”

    沈楚楚吸了口氣，控制住自己想發(fā)火的沖動：“外頭怎么這么吵？”

    碧月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主子的臉色，如實的回答道：“嘉嬪在院子里，說要見您……”

    第5章 五條咸魚

    沈楚楚蹙起眉頭，嘉嬪現(xiàn)在來找她做什么？

    莫非是因為昨日她給狗皇帝侍疾之事？

    她垂下眸子，聲音微涼：“你讓她在外頭等一會兒，本宮要梳洗一番?！?/br>
    碧月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對著殿內(nèi)的宮女吩咐了兩句，便過去伺候沈楚楚更衣了。

    沈楚楚還沒睡醒，雖然她睜開了眼睛，可腦子里卻像是網(wǎng)絡(luò)延遲了似的，比一團漿糊好不到哪里去。

    她換上衣裙，洗漱了一番，又讓碧月給她化了個淡妝，這才令人喚嘉嬪進(jìn)來。

    永和宮是二進(jìn)院，前院正殿便是永和宮，而正殿中又分內(nèi)殿和外殿，內(nèi)殿為寢室，外殿便是對外招待人的地方。

    其實沈楚楚大可以讓嘉嬪到外殿等她，但她偏不，一大早就跑過來擾人清夢，嘉嬪昨日落湖時定是腦子里進(jìn)水了，在外頭凍一凍清醒一下也好。

    待到她整理過儀容，已經(jīng)是一炷香之后了，嘉嬪在外頭清醒了半個小時，想必如今腦子里的水應(yīng)該凍成冰塊了。

    嘉嬪進(jìn)來時，小臉煞白煞白的，鼻尖凍得有些紅，走路都打寒顫。

    沈楚楚端坐在貴妃榻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她臉上帶笑，從容不迫的呷了口茶：“嘉嬪這大清早的便來找本宮，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屋子里雖然燒著炭火，但因為每日少了五斤紅蘿炭，宮人們便也不敢一次性燒太多，所以殿內(nèi)并不算暖和。

    沈楚楚身上穿得多，倒也不打緊。

    就是嘉嬪本以為進(jìn)了永和宮就能暖和一點，可進(jìn)來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殿內(nèi)除了沒有寒風(fēng)之外，幾乎和外面一個溫度。

    嘉嬪有些后悔自己沒多穿點衣裳，可既然她已經(jīng)到這里了，再想這些也沒什么用了。

    她努力的控制住左右打顫的小腿肚子，動作輕柔的福了福身：“嬪妾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沈楚楚挑了挑眉：“嘉嬪來此地，若只是給本宮請安，那便請回吧?！?/br>
    昨日嘉嬪落水，本想著和皇貴妃配合著玩一出雙簧，栽贓陷害她之后好罰她禁足，這樣她就不能去養(yǎng)心殿侍疾了。

    結(jié)果嘉嬪落水后不光沒有誣陷成功，還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太后剝奪了去侍疾的資格。

    此時嘉嬪不知道心中如何咒罵她，又怎么會跑回來專門給她請安，不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罷了。

    嘉嬪見沈楚楚真要趕人，她的小臉一白，連忙揮了揮手，命身后的宮女將她帶來的東西，呈給了沈楚楚。

    “昨日嬪妾落水，不成想竟?fàn)窟B到了娘娘，害得娘娘險些被太后責(zé)罰，嬪妾心中愧疚萬分，今日嬪妾是特意來向娘娘請罪的?！奔螊逵H自將自己帶來的賠禮，放在了貴妃榻旁的矮幾之上。

    沈楚楚眸光淡淡的掃向矮幾，那上面擺放這一套精美的華服，光是看上面繁復(fù)華美的刺繡，便也能猜出它的來歷不凡。

    “嘉嬪莫不是以為，本宮缺這一件衣裳罷？”她忍不住輕笑一聲，語氣帶著滿滿的譏諷。

    沈楚楚還是第一次見人用衣裳賠禮道歉的，就算這衣裳再華貴，她也一點都不稀罕，更不想因這衣裳跟嘉嬪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嘉嬪眸中閃過一絲高傲，她面上卻保持著溫柔的笑容：“這是今年藩國進(jìn)貢送來的華服，上面的刺繡乃是藩國最好的繡娘，廢了三年的心血繡制而成……”

    “共是送來三套，皇上命人給嬪妾送了一套，嬪妾一直不舍得穿，正好過兩日便是宮宴，這華服便當(dāng)做嬪妾的賠禮，還望娘娘收下嬪妾的心意?！彼曇糁袔е敢?，仿佛真的十分內(nèi)疚。

    宮宴乃是后宮三個月舉辦一次的家宴，這宮宴算是晉國皇宮獨有的習(xí)俗，旁的地方都沒有。

    這習(xí)俗還是起源于晉國開國時期，開國皇帝因為整日忙于政事，疏忽了后宮的嬪妃，導(dǎo)致駕崩之時只留下單薄的子嗣。

    開國皇帝的子嗣唯有一個病懨懨的皇子，好在皇子堅強的活了下來，這才沒有將皇位流到外人之手。

    在那病秧子皇帝登位后，便吸取了教訓(xùn)，為了讓后人銘記這個教訓(xùn)，就留下了三個月舉辦一次宮宴的習(xí)俗，讓后代們在宮宴上與眾嬪妃促進(jìn)感情。

    說白了這宮宴就相當(dāng)于一次見面形式的翻牌子，在宮宴用膳結(jié)束后，皇帝便會留下一個喜歡的嬪妃侍寢。

    就算是沒被點到侍寢的嬪妃，能在這一天與皇上一同用膳，也算是得到些心理安慰。

    因此晉國皇宮中的嬪妃們，都對這一天極為重視，恨不得提前一個月，來準(zhǔn)備宮宴上的穿著打扮，只盼著能獲得皇上的青睞。

    沈楚楚瞇起眸子，這送衣裳的劇情有些眼熟，原文里似乎也有關(guān)于宮宴和送衣裳的劇情。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段劇情的內(nèi)容。

    原主因為嘉嬪落水被禁足后，便在永和宮中生了三天的悶氣。

    當(dāng)然，她生氣不光是因為禁足之事，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原主沒有找到心儀合適的衣裳參加宮宴。

    藩國進(jìn)貢的貢品中有三套華美精致的衣裙，皇上直接命內(nèi)務(wù)府給嘉嬪送了一套，還有兩套留給了皇貴妃，卻獨獨沒有原主的份兒。

    原主見皇貴妃穿過一次那華服，羨慕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在那之后，普通的衣裙便入不了她的眼了。

    正在為宮宴的衣裳苦惱的原主，收到了嘉嬪送來的華服。

    嘉嬪遣人告訴原主，道是自己連累原主禁足所以心中有愧，便想用這華服來賠禮道歉。

    而原主本就為衣裳之事發(fā)愁，一見到華貴的服飾，便忘記了自己和嘉嬪勢同水火的關(guān)系，還美滋滋的穿上華服，去參加了宮宴。

    嘉嬪哪里會這般好心幫原主，事實上，她在這華服上做了手腳。

    原主身嬌體弱，對花粉過敏，也不知嘉嬪在這大冷天的，從哪里搞來了花粉涂抹在衣襟處，總之原主穿上華服后，吸進(jìn)那花粉便開始出現(xiàn)過敏的反應(yīng)。

    即便原主拼命忍耐著身體的奇癢，可宮宴還未結(jié)束，原主的眼睛就腫成了核桃，還耐不住的一個勁打著噴嚏。

    最終皇上發(fā)現(xiàn)了原主的異常，嫌棄萬分的命人將原主抬回了永和宮，順帶敷衍的給原主指派了一個太醫(yī)過去。

    宮宴結(jié)束后，皇上便留下了嘉嬪侍寢，而原主則躺在永和宮中，過敏了小半個月才見好。

    嘉嬪的手段可謂是高明至極，花粉沾染在衣襟上并不顯眼，原主的衣裳基本是每日一換，脫下來之后便會立刻送到浣衣局去。

    因此原主還沒回過神，更沒想通到底怎么回事，證據(jù)便已經(jīng)被銷毀干凈了。

    在原文中，這送華服是在宮宴前一夜發(fā)生的事情，而此時距離宮宴還有兩日之久，估摸著也是因為蝴蝶效應(yīng)，才會改變時間。

    這華服她肯定是要收下的，能讓劇情回到原軌上去，那便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