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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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這場試可以說考得是心神不寧。他透過窗看向外頭昏暗的天空,總覺得要有不妙的事發(fā)生。于是,這邊鈴聲一落,他便快步離開教室,騎車全速朝漁火巷趕去。 進門的瞬間,他便聞到了濃烈的酒氣。屋內也是一片昏暗,早上才剛收拾好的茶幾被掀翻在地,玻璃碎的到處都是。 沙發(fā)上的人手里抱著瓶高度老白干兒,垂著頭一動不動。若不是他間或拎起見底的酒對著瓶口往嘴里灌,南風甚至不知他是醒著還是睡了。 “識哥?”南風輕聲喚了句,有些踟躕地走到他面前,低頭看向他。 沙發(fā)上的沈識沒作回應,像是完全沒有聽到般得繼續(xù)仰頭悶聲喝酒。南風心下當即一沉,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沈識這副樣子。即便過去面臨再難的處境,他都從沒有拒絕過跟自己溝通。 南風眉頭緊皺,不安感更為強烈。 “識哥?!彼q豫地伸出手搭向沈識的肩膀。 被觸及的瞬間,沈識才緩緩抬頭看向他,布滿血絲的瞳孔中夾雜著隱忍與決絕。這眼神很清醒,他沒醉。 “你有出國深造的機會,為什么不告訴我?”沈識撐著額角,啞聲問。 南風突然很想調頭就走。不知為何,沈識此時的神情與語氣都讓他沒有勇氣再繼續(xù)溝通。他吞了口唾沫,站在原地不發(fā)一言。 “分明就志存高遠,心懷抱負,居然為了些個兒女情長就甘愿自毀前程?!鄙蜃R苦笑了下,抬頭盯向南風的眼睛:“你腦子是不是他媽的有病???” “是有誰跟你說了什么么?!蹦巷L目光一凜,冷聲道:“陸棲桐來過?” 沈識仍不答話,將拎著的酒瓶隨手扔在地上。 酒瓶滾了幾滾,發(fā)出“嗑啷啷”的聲響。 “坐下,咱們聊聊?!鄙蜃R手上用力,抓住南風的胳膊往下帶。南風下意識甩開,轉身欲走:“識哥,你現在不清醒。有什么事等酒醒以后再說吧。” 可還沒等南風邁出兩步,身后的沈識便突然起身,從背后一把將他困住。沈識略帶威脅性地低聲道:“坐下來,我有事跟你談?!?/br> 感受到沈識箍緊自己雙臂的力道,南風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繼而轉身看向對方,平靜地說:“我知道陸棲桐大概都跟你講了什么,也知道你這一天到底又在想些什么。識哥,我看你是自卑心被人刺痛,又犯病了吧?” 話及此處,南風敏銳地從對方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恍惚。 他微微揚起下巴,直面著沈識的目光,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在這兒。有什么話,你說?!蹦巷L說完,一把扯過沈識的領子湊近自己,一字一句道:“不過識哥……你敢說么?”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驀地便將兩人的臉照亮。接著便是一道炸雷,雨點砸向玻璃,隨之開始霹靂啪啦地往下猛掉。 沈識抬手將南風拎自己領子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側過頭去。 “我已經冷靜的想過了。‘迎客來’被毀,光是損失我就已經承擔不起。我有我的原則和底線,此劫能不能過尚不可知。至于電影未來成功與否,也根本就難以預料……”沈識看向南風的眼神有些迷惘:“我已經看不清自己的明天會是怎樣的了,但我卻看得清你的明天。南風啊,我現在很清醒,你也就客觀一些吧?!?/br> “你清醒個屁!”南風忍不住開口罵道:“過去面對生死,你都能坦然面對。而今這才多大點兒陣仗,你看看你就變成了什么樣子!” “坦然面對……南風,你太高看我了?!鄙蜃R頹然地搖了搖頭:“我心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坦然過,不過都是在人前做做樣子罷了。你知道么,我現在都還時常會夢見黃毛,他說他死不瞑目,他以為我那天能趕到的?!?/br> 提及黃毛,沈識的情緒變得有些失控,他用手一下下狠命戳著自己的胸口,自暴自棄地笑道:“實話跟你說了吧,我這兒其實特他媽陰暗。比起害怕你離我而去,我其實更怕你會受我牽連。” 沈識說完,踉蹌地朝酒柜走去,又開了一瓶白酒直接對嘴猛灌了一口。而后背對著南風低聲道:“所以南風,你明白么,我并不是信不過你,而是過不了自己這關。算我拜托你了,讓我心里好過一些,成不?” “你太他媽自私了?!蹦巷L低下頭,手緊緊握拳攥緊。 沈識點點頭:“是,太他媽自私了……你說的不錯,陸棲桐的確來找過我。可若不是他告訴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真正喜歡什么,在意什么,我他媽現在想起來自己沒事兒總愛帶你去泡小酒館,就覺得自己是個傻逼。你其實根本就不愛喝酒吧……”沈識深吸了口氣,緩聲道:“像我這樣自以為是的人,實在不值得你再跟著耗下去。離開安城吧南風,這地方像我一樣,會把你活活耗死的?!?/br> “夠了?!蹦巷L打斷了沈識的話,步步逼向對方:“你胡溜八扯了這么一大通,替我把該安排的全都安排好了??勺允贾两K,你有聽過一句我是怎么想的么?” 南風一把奪過沈識的酒瓶摔向墻角。 只聽“啪——”地一聲脆響,酒瓶瞬間變得稀碎。酒氣在屋中彌漫開來,辛辣刺鼻。 “南風,我話都說到這里了你還不明白么?無論你是怎么想的都無所謂,照著正確的方式去做就對了?!?/br> 南風忍無可忍,揮起一拳猛地打向沈識的臉頰,怒吼道:“我想怎么做還用不著你指手畫腳!” 沈識被南風打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沒等他站穩(wěn),南風就再次抓緊他的領口,一把拎到自己面前。 “我沒功夫在這兒陪你自卑心泛濫,有這點時間不如好好考慮下事情該怎么解決!” 沈識任由南風揪著領子,將頭緩緩垂下。過了半天后才有些泄力地說了句:“現在這是我的問題,跟你沒什么關系了?!?/br> “你他媽到底想干什么?!”南風抓向沈識的手,骨節(jié)猛然突出,指尖由于過度用力微微泛白。 大概是怕對方真的會說出自己心底里最害怕的話一般,南風逼視著沈識的目光中漸漸生出了一絲懇求,他盡量放緩了聲音,又問了一遍:“識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的沈識再不敢直面南風的眼神。他將頭偏向一邊,卻被對方固執(zhí)地一次次又掰了回來。 屋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忽而劃過的閃電使整間屋子都跟著一明一滅。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沈識用極輕的聲音淡淡說了句:“我們分開吧?!?/br> 一瞬間,內心深處最后的防線徹底崩塌。終究,他還是忍心說出來了。 “那么,我們過去共同經歷的一切,又算什么呢?”南風的神情此刻顯得有些迷茫。與其說這話是在問沈識,倒不如說是在問他自己。 沈識閉上了眼回答道:“從在‘樂無憂’劃傷你手的那天開始,就全都錯了?!?/br> 得到對方答案后的南風笑了。原來在對方的眼中,一切從剛開始發(fā)生的那天起,就全他媽的弄錯了。 南風緩緩松開了沈識的衣領,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渙散。 “識哥,讓我留下來?!彼а李澛暤溃骸扒竽??!?/br> 沈識沉默地看向落雨的玻璃窗,昏暗的光線讓南風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末了,只聽沈識低聲問了句:“你覺得你留在我身邊,就真的幫得了我么?” 這一問讓南風徹底的無言以對了。 細想過去的點滴,每每遇到危險時,他除了能夠送上幾句安慰,似乎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如此,便再沒有堅持留下來的理由了吧…… 當初夕陽下波光粼粼的安河又浮現在眼前,沈識背對著他看向遠處在水中自由游弋的野鴨和隨風漂浮著的蘆葦蕩。 他說,他們雖然很像但終究不是一路人。 “敬明天?”南風咬牙,點頭笑了笑:“敬他媽的個明天!” 屋門被人猛地打開,瓢潑大雨瞬間掃進了房間。一陣徹骨寒意之后,屋內再次歸于黑暗。 南風走了,沈識貼著墻壁緩緩滑坐在地上。此刻的他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抽離。 這一路似乎走了很遠,又似乎只是霎那間就又歸于原點。 床頭柜上依舊擺放著南風沒來得及帶走的戒指,到頭來他拼死守住了所有對他人的承諾,唯獨對南風的沒能兌現。 也罷、也罷。 只盼他今后前程似錦、平安順遂。 …… 滂沱大雨打落了漫山遍野的杜鵑花,花瓣混入泥土惹了塵埃。 雨水沖刷著墓碑上那一襲紅裙,笑顏如花的人。 南風一動不動地靜靜跪在墓前,凝視著對方的笑臉。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他悶聲說了句:“媽,這下我是徹底沒家了?!?/br> 話語隨風飄散,沒入到了安城八月的雨中。 思緒開始逐漸變得模糊,眼前的一切也跟著看不太真切了。就在南風失去意識向前猛地栽去時,身后的一個身影及時趕到,將他攬在了懷中。 ※※※※※※※※※※※※※※※※※※※※ qwq忍兩章,沒有風雨怎見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