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壯去醫(yī)院看唐文驥的時候，于家村那些人正在旅行社的組織下陸續(xù)前往機場，準備回國。

    歸程是早就安排好的，機票也早就訂好，行程沒有變。

    只不過，回去的人比來時少了很多。

    有些重傷人員，還在這邊醫(yī)院接受治療，家屬陪同。

    有些失蹤的人，還沒有打撈上來，可能已經(jīng)永遠的沉入了海底。從于休休了解的情況看，a國聲稱還會繼續(xù)打撈營救，實際上已經(jīng)從精神上判定了他們死亡，基本放棄了打撈，他們也不愿意承擔高昂的打撈成本。

    而有些人，高高興興地來，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一盒骨灰。

    于休休手上有一份名單。

    是旅行社的小jiejie傳給她的。

    失蹤人員，重傷人員、死亡人員，全有標注。

    旅行社小jiejie在慶幸那天沒有隨船出海后，又向于休休要了一筆額外的精神補償款。于三叔父子，張阿姨，于二伯，有好幾個都沒有親人在這邊，家屬也不愿意親自過來取骨灰，他們只能拜托旅行社帶回去。

    于休休掏了這個錢。

    下午，于大壯從醫(yī)院回來聽說，就給她報銷了。

    “爸爸來承擔?！?/br>
    在于家村，于大壯一直是掏錢的暴發(fā)戶，為大家辦事早已習慣。

    于三叔于二伯張阿姨這些人，雖然有他們的不好，在他們家落魄的時候也和其他人一樣，沒少在背地里說他們的壞話……可是，于大壯不愿忘本。

    他不能忘記他是于家村的孤兒。

    在他吃不上飯的那些年，很多人施舍過他。

    “爸爸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于家村農(nóng)民啊！”

    他輕描淡寫地笑著，拍拍女兒的肩膀，語氣平靜帶笑。

    可是，于休休看著這樣的父親，鼻子有點酸。

    “爸爸。等這件事情結束，你和mama復婚，好不好？”

    “嘿？”于大壯挑高眉，“你這姑娘，這是在安排你老子的婚事了？”

    “不是安排，是請求?！庇谛菪莸拖旅碱^，“一家人就要在一起，開開心心。”

    “成。”

    于大壯爽快地答應著，哈哈大笑。

    “就怕你媽不愿?！?/br>
    “你老于哄媳婦兒不是最有辦法嗎？”

    于大壯笑著看她一眼，嘴上沒說，心里卻是感嘆。

    苗芮這人什么事都好商量，哪怕他把大禹玩死了，破產(chǎn)了，或者他瘸了，殘了，苗芮都能原諒他……

    唯獨這事，她軸。

    ……

    沉船事故在a國小島上，以及國內(nèi)國外的媒體上有諸多報道。一石激起千層浪，陰謀論者不計其數(shù)，有些腦洞讓人敢看不敢想也不敢說。盛天總裁在a國被羈絆，噱頭極大，所有媒體都嗅到了流量和金錢的味道，在輿論的喧囂中拼了命地搶占第一手資料。

    于是，于家村那些人突然受到了關注。

    一個個都成了網(wǎng)民，隨便拍點什么發(fā)到網(wǎng)絡平臺，都能引來無數(shù)人觀看，這種空間的“重要性”和“地位提升”，讓很多人都飄了。

    一夜之間，于家村仿佛人人都成了網(wǎng)紅。

    “我媽說我爸說……”

    “我二姨媽的哥哥是于家村人，他說……”

    “我小舅舅的小姨妹有個姐嫁到于家村的，她說……”

    “我在于家村水庫玩過，認識好多小伙伴兒，我記得小時候，聽村里老人說……”

    你說，我說，她說，他說，大家都在說。

    一個話題因為有了談資而引起轟動，一些人因此得到了利益，議論范圍就開始不斷擴大。

    那些討論霍仲南、于休休、唐緒寧的人，開始延伸輿論，扒皮他們的家世和背景。于是，事情從沉船發(fā)展到三個人的艷情逸事，一直討論到唐家、于家、霍家三家的家族恩仇。

    有些事原本是秘密，但知道的人多了，就成了公識。

    于家村那個群就像是消息發(fā)散的源頭，什么事都能往外傳，很快，三家上一代，下一代的故事被傳了無數(shù)的版本，說起“于休休”三個字，還能帶出她以前的若干逸事。

    “一個得到了客戶遺產(chǎn)的設計師?！?/br>
    “一個和盛天總裁組最美cp的灰姑娘。”

    “一個樂此不疲的啃老啃得嗷嗷脆卻突然被大餡餅砸中了腦袋的幸運兒。”

    網(wǎng)絡瘋傳。

    于休休一度以為自己已經(jīng)登頂流量王者，成為了超級網(wǎng)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苗芮看到輿論，氣得咬牙切盼，于休休總是安慰她。

    “這是好事，我火了呀。人氣懂不懂？要是咱家哪天破產(chǎn)了，你女兒還能開個直播賺錢……”

    “呸，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br>
    “嘿嘿?！?/br>
    于大壯只知老婆軸，不知道女兒是軸的二次方。

    特殊時期，他不讓于休休到處亂跑，可她天不亮就出了賓館，去了那個義工機構。

    打發(fā)時間，又能聞到空氣里最真實的信息味兒，于休休很樂意干這件事。她換了衣服，，一如往常地走進去，遠遠地就看到上次向她報料的那個老顧問。

    “阿貝老師。”

    于休休上去招呼他。

    半生不熟的英語，配上這張臉，也很可愛。

    “你為什么在這兒？我正準備等會兒來看你呢？”

    “找你?！崩项檰柲昙o不小了，滿臉皺紋，眼睛深邃有神，看上去有點兇，但是看到于休休的時候，他一笑，就顯得十分和藹可親了。

    大概這就是于休休的特殊能力吧。

    她身上有一種力量，總能讓人感覺到開心，輕松。

    “恭喜你啊，小魚兒?！崩项檰栃Σ[瞇地迎上來，一頭金發(fā)在陽光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在向于休休展露笑容。

    呵？

    老頭第一次對她這么熱情。

    于休休詫異，“老師，我沒買彩票。哪來的喜事？”

    老顧問呵呵地笑：“你那郎君有救了?！?/br>
    郎君這個詞不知道老顧問哪里學的，于休休保證自己沒有教過他。

    “來。跟我來。”

    老顧問朝她招手。于休休一頭霧水地跟著他去到一個安靜的休息室，老顧問神神秘秘地把手機里的電子檔案發(fā)給她看。

    這是他的前下屬剛發(fā)過來的。

    事發(fā)當天，除了旅客死亡，有些工作人員和船員也死于非命了。一開始，船員們的尸體被打撈上來，大家都默認為事故，草草檢驗一下死亡原因就殮了尸。但是老顧問建議他們，不僅活著的船員要好好審問，死去的更不能落下。尤其像輪機組機械師這種掌握著安全命脈的技術人員，不僅要查他，連同他的家人，社會關系，全部要查清楚。

    根據(jù)老顧問的建議，警員找到了一個破案的關鍵線索。

    機械師死亡原因是溺水，沒有問題，但是他留下了一個非自然死亡的證據(jù)。

    他很聰明，大概是怕被人滅口，偷偷拍了個視頻，發(fā)送到自己的郵箱。視頻里，不僅有他動游輪設備的記錄，還有一個人的照片，備注名字為“看他暗號行事”。

    “誰？那個人是誰？”

    于休休激動起來，差點沒去抓老顧問的胳膊。

    “呵呵呵呵?！崩项檰査实男?，“mr.唐?！?/br>
    于休休愣在當場。

    空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老顧問有些莫名，“你不開心？你的郎君洗清嫌疑了?！?/br>
    于休休總覺得哪里不對。

    是因為案子破得來得太容易么？她理不清。

    “謝謝你，阿貝老師?！?/br>
    “該我謝你?！崩项檰柌[起滿是皺紋的雙眼，和善的看著她，“是你給我的提醒?！?/br>
    “我？”

    “是，你?！崩项檰栃Σ[瞇地說：“是你提醒我，你的郎君是個什么樣的人。也是你告訴我，看上去是好人的，不一定就好?？瓷先ナ菈娜说?，不一定就壞。無恥的人哪怕在微笑，也是無恥的?！?/br>
    “？？？”

    這話她說的。

    可能是從謝米樂那里聽來的哲人理論吧。

    老顧問把手機遞給她，讓她用中文給他打出來留存，于休休有些害羞，臉都臊紅了，又有點激動。

    匆匆打好字，她將手機還給老顧問。

    “老師，我今天怕是不能陪你學中文了?！?/br>
    “去哪里？”

    “……有事?！?/br>
    于休休笑靨如花，背起包，跑得飛快。

    老顧問在背后喊。

    “我還沒有說完呢。你那個郎君他……”

    于休休已經(jīng)沒了影兒。

    他低著聲音，嘆口氣。

    “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