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飯點(diǎn)，助理說點(diǎn)外賣。

    于休休本想搶著點(diǎn)單，結(jié)果被搶了先，有點(diǎn)不好意思。好在，畢紅葉沒什么架子，對她十分溫和，甚至招呼她去自己從不對外開放的私人畫室。

    “隨便看?！?/br>
    她看穿了于休休的想法，笑容里有一種長輩般的寬厚。

    于休休尷尬地捋頭發(fā)，“紅葉老師，這些作品都沒有對外展出過吧？我第一次見?！?/br>
    畢紅葉點(diǎn)點(diǎn)頭。

    于休休對她作品的了解，讓她十分滿意：“好的東西，不一定要與人分享。有時候，只適合私藏。或者，贈予知音?！?/br>
    藝術(shù)家都有怪脾氣。

    于休休想，要是自己畫了這么好的作品，肯定朋友圈都要發(fā)無數(shù)遍，再逼老媽老爸和渣弟發(fā)幾遍，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吧？

    “休休，你隨便逛逛。我和小張說點(diǎn)事，外賣來了叫你?！碑吋t葉笑著離開。

    這間畫室很大，就像一個展廳。于休休一個人在里面，有點(diǎn)局促。因?yàn)檫@里有太多畢紅葉的私人物品，除了她的畫作和珍藏品，還有一些她和丁躍進(jìn)的合影。

    合影都很有時代感。

    從年輕的面孔到臉上漸添的滄桑，畢紅葉把照片整理得很齊全，并精致的裝裱過，能輕松看出兩個人相愛到婚姻的時間線……

    她一定愛慘了丁躍進(jìn)吧？

    于休休歪著腦袋看一張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的畢紅葉穿著紅色的裙子站在黃果樹瀑布前，像只輕盈的小鳥，依偎在丁躍進(jìn)的肩膀上，遮陽帽下的臉紅撲撲的，雙眼如同浸染了瀑布的水氣，霧蒙蒙，清亮亮，滿是少女感。

    那是年輕的她以及同樣年輕的丁躍進(jìn)——一個把皮帶扎在襯衣外面燙了劉海有點(diǎn)沙馬特還強(qiáng)裝成熟把雙手背在身后的青澀大男孩兒。

    好般配的一對。

    如果網(wǎng)上傳言是假的就好了。

    于休休眼一斜，看到書案上的一幅字畫。

    畫很抽象，寥寥幾筆，除了陰郁的天空看不出具形，但提字是納蘭容若的詞。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br>
    于休休抿了抿嘴，暗嘆一下，坐下來，給霍仲南發(fā)消息。

    “哥哥在忙嗎？”

    霍仲南：“沒。”

    于休休：“嘮五毛錢？”

    霍仲南：“給你發(fā)十塊?！?/br>
    于休休：“你說那種永恒不變的愛情真的存在嗎？為什么有些人明明濃烈的愛過，共同經(jīng)歷了困難和寂寞的煎熬，最終卻經(jīng)不起光陰的雕琢？”

    霍仲南：“……”

    好半晌兒，他回她，“原來你是讀過書的。”

    于休休：“……”輪到她無語了。

    “難道哥哥以為我是文盲？”

    霍仲南當(dāng)然不敢這么說，而是有些擔(dān)心地問：“戀愛了？誰？”

    這審問的語氣，好像一個大家長??！

    于休休忍不住笑，“我在紅葉老師的工作室，看到她和丁叔的照片，有點(diǎn)感慨罷了。唉！”

    這可不像樂觀開朗的于休休！

    霍仲南想了想：“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br>
    什么意思？

    于休休驚了驚，難道說，丁躍進(jìn)那些事兒，是真的？

    她深吸口氣：“原來哥哥也讀過書。說得好隱晦?！?/br>
    霍仲南沒有否認(rèn)。

    丁躍進(jìn)的事情傳得滿城風(fēng)雨，即使他不關(guān)心，也被鐘霖灌了一些在耳朵里。但這些糟爛事，他不愿意于休休接觸過多。

    “你要待到幾點(diǎn)？我過來接你吃飯?！?/br>
    于休休：“下午還約了客戶呢，怕是來不及?！?/br>
    霍仲南：“好吧?！?/br>
    這樣就沒了？

    于休休一臉的問號。

    畢紅葉都知道勸她上來吃飯，這個鐘南這么輕易就放棄？到底有沒有誠心請她吃飯啊？

    ……

    午餐很快就送來了。于休休擼起袖管就開吃，她餓了，在畢紅葉面前，也完全沒有拘束感。她就是那種很容易快樂也容易給人帶去快樂的女孩兒。

    看她吃得香，畢紅葉滿臉微笑，甚至多吃了兩個雞塊。

    于休休看她吃一點(diǎn)就停了筷子，困惑，“紅葉老師，你吃得好少。”

    畢紅葉雙手掐了掐腰，“人到中年，不能任性了啊。看我這水桶腰?！?/br>
    “啊！”于休休舔了舔嘴，搖頭。

    “你腰好細(xì)的呀，身材比我見過的大多數(shù)人都保持得好。紅葉老師，你又美又有氣質(zhì)還有才華，我好崇拜你的。要是我到了你這歲數(shù)，能和你一樣年輕漂亮就好了！”

    嘴真甜！

    畢紅葉十分喜歡她，笑得眼角都是皺紋，“快吃吧，別顧著說話，多吃一點(diǎn)?？茨愠燥?，我就覺得香?！?/br>
    “嗯嗯嗯，餓了，我可以吃下一頭牛。”

    畢紅葉難得地笑出了幾顆白牙。

    “你食量這么好，不胖嗎？”

    于休休搖頭，“可能小時候苦日子過多了，練就了一副鐵胃。我什么都吃得下，吃得多，吃得香，還不愛長rou?！?/br>
    畢紅葉：“羨慕?！?/br>
    “嘿嘿?！庇谛菪莅淹肜镒詈笠豢陲埑愿蓛?，擦了擦嘴，打個飽嗝，“不好意思，我要借用一下衛(wèi)生間?！?/br>
    畢紅葉讓助理給她指路，自己忙碌去了。

    這個工作室太安靜，除了兩個助理，于休休就沒有看到其他人。偏偏面積很大，衛(wèi)生間離得遠(yuǎn)，于休休順著助理指的路方向踩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腳步……

    清脆，凌亂。

    她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古怪的既視感。

    努力回憶好久，想到那個夢。

    夢里她走在空曠的大廈，就是這感覺。

    莫名的毛骨悚然，于休休看了看四周，加快腳步——

    從衛(wèi)生間出來，她滿血復(fù)活，本想原路返回，可這里的裝修極其對稱，她居然走錯方向，等發(fā)現(xiàn)不對，想要調(diào)頭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敲擊聲。

    咚咚！

    像有人敲門，又像有什么東西撞擊在墻上。

    于休休困惑地停下，仔細(xì)聽了聽。

    “咚！咚！咚——”

    這一聲，她聽清了。

    確實(shí)有聲音，就在不遠(yuǎn)處那個房間里。

    難道養(yǎng)了小動物？

    在別人的地方，于休休不想多事，可是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察覺到她要離開，這次比剛才更為密集——

    于休休慢慢走過去，貼著門問：“誰？”

    沒有人回答。

    只有咚咚的敲擊。

    于休休揪揪眉頭，皮膚驚出雞皮疙瘩，一陣刺骨的涼。

    “有人在里面嗎？”

    咚咚咚！沒有人聲，但像是回應(yīng)。

    一種奇怪的感覺打心里躥起，于休休手扶在門把上，正想用力推開，背后就傳來畢紅葉的聲音。

    “休休，你在做什么？”

    于休休臉一臊，雙頰像著了火，燒得緋紅。

    隨便打開別人的房間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她趕緊道歉，“對不起，紅葉老師，我聽到里面有聲音，想打開看看……”

    “沒事?！碑吋t葉微微一笑，平靜地看著她，“我養(yǎng)了只狗，前幾天溜出去玩，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傷到嗓子，又受了傷。我怕它出來嚇著人，關(guān)在籠子里的?！?/br>
    “怪不得！”于休休松口氣，“剛才嚇我一跳?！?/br>
    畢紅葉看著她的眼睛，溫和地笑了笑，又有隱隱的銳利：“走吧，我?guī)闳タ纯次业恼洳兀銊偛乓欢]有瞧見……”

    于休休看了看時間，莞爾一笑：“我得走了，紅葉老師，不能讓客戶一直等我。下次有機(jī)會，我會再來拜訪您的?！?/br>
    畢紅葉：“好。我送你出去?！?/br>
    ……

    于休休忐忑地離開了工作室。

    整個下午，她都心不在焉，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會反復(fù)出現(xiàn)那個房間的“咚咚”聲和自己的腳步……

    直到霍仲南的電話打過來，結(jié)束了她的不安。

    “你在哪里？”他語氣十分凝重。

    于休休愣了愣，“我剛從客戶家里出來……”

    霍仲南：“地址！”

    于休休覺得他今天的反應(yīng)有點(diǎn)奇怪，報(bào)了地址，又問：“怎么了哥哥？”

    霍仲南沒有多說，只讓她原地等著自己。等于休休見到他，才從他的嘴里知道，就在自己從紅葉工作室離開的時候，工作室失竊了。

    不見了多幅名家畫作和珍藏古董，一個女助理還因?yàn)榕c小偷打了照面被捅死。

    于休休脊背發(fā)寒，有點(diǎn)懵：“大白天偷東西，還殺人？小偷逮到了嗎？”

    霍仲南搖頭。

    于休休：“神奇?！?/br>
    霍仲南不關(guān)心別人的事，只要于休休沒事，他就不想再多說，也不去關(guān)注這件事情。

    “吃飯去。給你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