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開始的第一天，梁舟才見到了請假已久的陳池。

    他們是九點(diǎn)考試，年級考慮到他們也是高中入學(xué)的第一個考試，最后決定讓他們第一天考試的時候來上個早讀，讓班主任再交代交代注意事項(xiàng)，提提精神，也能教室里多看看書。

    因?yàn)榭荚?，梁舟前一晚睡得不太好，他醒得早，到教室的時候班里也沒幾個人。他回頭看了一眼陳池的課桌，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來。

    看了也不知多久，等有同學(xué)陸續(xù)進(jìn)了教室，梁舟收回了視線，拿出語文書開始專心復(fù)習(xí)。

    他背著古詩，沒背幾句，教室門外就有些吵吵嚷嚷的。梁舟身體微微往后靠了一些，仔細(xì)聽了下。

    是陳池的聲音，他回來了嗎？

    果然是他回來了，周圍的簇?fù)碇邆€同學(xué)，七嘴八舌地問他去干嘛了，不用上課好爽啊之類的。

    陳池手里提著個大大的紙袋，他笑笑說：“家里有事，最近都在外地。”又拿起手中的紙袋晃了晃，“給大家?guī)Я它c(diǎn)小禮品?！?/br>
    圍繞著陳池的人小小的歡呼著，大家紛紛伸手進(jìn)紙袋里，幫陳池發(fā)禮品。發(fā)到梁舟前兩桌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是用小盒子裝的，很精致的巧克力，他對這些不太感冒也沒有多看。

    剛埋下頭，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手里拿著一盒巧克力，在他眼前晃了晃。

    梁舟抬頭，是陳池。他沒多說什么，把巧克力放在梁舟的桌上，梁舟輕聲說了句謝謝。

    陳池笑了笑，又讓紙袋里拿出一個，用自己身體遮了一下，偷偷放到梁舟面前。

    “是給你的禮物?！?/br>
    梁舟有點(diǎn)覺得莫名：“…我不要……”

    “快拿著，要不等下被人看到了?！?/br>
    陳池說完就走了。梁舟迷迷糊糊的把東西收下，放在手心里一看，是一枚銀色的胸針，鳥的形狀。

    梁舟轉(zhuǎn)頭去看還在發(fā)禮物的陳池，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送自己一枚胸針。他又垂眼看向自己手心里的胸針，是一只有些胖乎乎的鳥，梁舟用指尖輕輕碰了下鳥的嘴，悄悄笑了一下。

    他把胸針放在書包里的內(nèi)袋里，掏出手機(jī)，給他和陳池的臨時會話框里發(fā)了一句謝謝。梁舟沒等陳池回他，又把手機(jī)放了回去，拿起語文書認(rèn)真復(fù)習(xí)。

    早讀的時候班主任進(jìn)來了，交代了幾句讓大家認(rèn)真考試，不要出現(xiàn)作弊行為，又說了考試之后換座位的事。

    “考試之后會適當(dāng)調(diào)整位置。但老師也給你們選擇的權(quán)利，你們也可以現(xiàn)在想想自己想和誰做，誰做了你的同桌會給你幫助，或者你幫助他?！?/br>
    “總之，考試第一位，也別你寫卷子的時候就想這個這個事。行了，好好看書吧，一會考試了?！?/br>
    于是連著早讀，他們干脆在教室里自習(xí)了快一個小時。

    開考半小時前，自習(xí)結(jié)束大家開始去各自的考場。

    有個女生幾步跑到陳池桌前，和他說：“陳池，期中考完咱倆做同桌唄?！?/br>
    那是他們班的文藝委員，長得很高，聽同學(xué)說跳舞很好看，梁舟注意到這時候的她臉還有些紅。

    陳池沒立刻答應(yīng)，只說：“考完試再說吧，祝你考試順利。”之后沖女生點(diǎn)點(diǎn)頭，拿著筆袋準(zhǔn)考證走了。

    文藝委員在原地愣了一下，慢慢低下頭回自己位置拿東西去了。

    他們這次是按學(xué)號來排的座位，梁舟在二樓，陳池在一樓。

    梁舟心想，文藝委員找陳池當(dāng)同桌，陳池應(yīng)該也不會找他說什么做朋友的莫名其妙的事。但他又立馬想到今天陳池送他的胸針，是不是要還回去。可是禮物還回去似乎不太好，那送點(diǎn)什么給陳池吧，就當(dāng)胸針的謝禮。

    考試鈴響了，梁舟收回心思，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寫卷子。語文算是梁舟的擅長科目，雖然題型和初中的有些不一樣，但他一路做下來感覺還好，等寫完作文又檢查了一遍之后，離考試結(jié)束還有十分鐘。

    他們考場有人提前交了卷子，還有人拿到卷子就開始睡覺，梁舟默不作聲的把整個考場的情況都看了一遍，又檢查了下作文的語句結(jié)構(gòu)。

    結(jié)束鈴一打，梁舟便交了卷。

    考完試就可以放學(xué)回家，比平時早了半小時。梁舟想著還可以回去再看會兒英語，背著書包出了考場。經(jīng)過校門口的時候他看到文藝委員拉著陳池講話，不自覺多看了幾眼。

    陳池看到他了：“梁舟！”

    文藝委員也同時轉(zhuǎn)頭看他，梁舟被看得不太自在，匆匆點(diǎn)頭就走了。陳池看他走了想追過去，卻被文藝委員拉住了衣角。

    “陳池，我，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同桌。你成績好，我想、想向你學(xué)習(xí)。”

    陳池抬了抬嘴角，把自己的衣角輕輕扯回來：“還是等考完試再說吧。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br>
    說完轉(zhuǎn)身追著梁舟背影走了，留下文藝委員在原地，看著兩人一前一后離去的背影。

    他們倆，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梁舟，梁舟！哎等等我?！?/br>
    梁舟慢慢停下腳步，他把書包背到身前，拉下拉鏈，伸手進(jìn)去拿了點(diǎn)什么。

    “哎，剛剛走那么快干嘛？沒聽見我叫你嗎…………”陳池一邊走一邊說，剛走到梁舟面前，梁舟伸手把今早收到的胸針遞給他。

    “…還給你?！?/br>
    “不喜歡嗎？”

    梁舟搖搖頭。

    “那怎么還要還給我？”

    “我沒有理由收你的禮物，謝謝你。”

    梁舟舉著手，陳池卻沒伸手去拿。反而抬手把梁舟的手包住，讓梁舟的手收攏成拳，掌心握著那枚胸針。

    “是我送給朋友的禮物，這個理由怎么樣？”

    陳池長得比梁舟高，手也比梁舟的大一號，梁舟的手幾乎被他的手掌牢牢包裹住，掌心的溫度比任何一次接觸都來得直接，梁舟抬眼看他，他的眼睛通透澄明，眼角帶著溫和的笑意。

    梁舟突然把手抽回來，后退幾步：“…我們，我們又不是朋友……”

    陳池點(diǎn)了點(diǎn)下巴：“嗯，也是。我說了等考試之后等你答復(fù)的?！?/br>
    “那這樣吧，你先收著，如果考試之后你還不愿意再還給我，好嗎？”陳池上前幾步幫梁舟把書包拉好，“如果到時候你答應(yīng)了，那你就拿著用。是只小胖鳥，不可愛嗎？”

    梁舟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贊同他說鳥可愛那句，但又突然想剛剛陳池說的前兩句話，他盯著陳池眨了眨眼睛。

    “眨眼睛，我就當(dāng)你同意了。”陳池拍拍梁舟胸前的書包，“行了，回家吧好好休息，下午還有考試呢?！?/br>
    “…嗯?！标惓乇е鴷c(diǎn)點(diǎn)頭，看見陳池轉(zhuǎn)身走了，似乎不和他同路，他還以為陳池叫住他，是因?yàn)檎没丶翼樎贰?/br>
    他看著陳池走到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坐了上去，開走前還探出頭和他說一句下午考試加油。

    梁舟站在原地也只好回他一句你也是。

    等那輛出租拐過街角，梁舟才松開抱書包的手，他把手?jǐn)傞_看了下掌心的胸針。真的很小，但又胖胖的，圓滾滾一只很可愛。梁舟把胸針放回書包里的內(nèi)袋里，把書包背到身后，慢慢走回家了。

    他和唐宋幾乎前后腳進(jìn)家，唐宋剛進(jìn)家，手里的菜還沒放下，梁舟就開門進(jìn)來了。

    “小舟回來了，今天這么早？”

    “唐mama，嗯，今天考試提前放了。我來幫您。”梁舟走過去接過唐宋手里的菜提到廚房去。

    轉(zhuǎn)身回房間把書包放下，又回到廚房：“唐mama，那些菜要洗？”

    聽到梁舟問，唐宋也進(jìn)了廚房：“下午不是還考試嗎？你去看書吧，這里我來就行了。”

    梁舟把袖子拉到手肘，露出幾乎不見光的手臂，彎腰拿了菜果盆：“沒事的，洗菜就幾分鐘的事。”

    唐宋看見他動作，不打算勸了，自己也挽了袖子，和梁舟并排站著：“好呀，那我陪咱們小舟一起洗?！?/br>
    兩母子站在一起認(rèn)真洗菜，沒聊什么。唐宋看了看梁舟神情，有些不經(jīng)意地開口：“小舟啊，mama有個同事最近去國外旅游帶回來一個霜什么的，說是什么美白的，還說去疤很有效。我讓他們買一罐，你……試試？”

    梁舟洗菜的手頓了下，他看到唐宋臉上有些緊張的神情，又看了下自己的手臂，默不作聲把自己手里的菜洗完，關(guān)了水，把洗好的菜放在一旁。

    “嗯……好啊。謝謝唐mama，如果有用就好了?！?/br>
    唐宋眼睛一亮：“哎真的呀。那我等下做了飯了就讓他們買。哎對了，小舟，唐mama不是說你這個疤，mama嫌棄或者覺得不好看……”

    “唐mama我知道的，謝謝你。”梁舟擦干手，把手里的帕子遞給唐宋，輕輕敲了敲嘴角。

    唐宋接過來，哎了一聲：“你這孩子?！?/br>
    “那唐mama我先去看書了，等會吃飯了叫我就行?！?/br>
    “好的，為了咱們小舟考試，今天給小舟做考試必勝餐。”

    梁舟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有先去看書，反而進(jìn)了浴室，去照鏡子。

    他看著自己斑駁的臉，傷痕交錯的手臂，手背，就連眼角都有疤。

    這些都是他的裂縫，都是他被修補(bǔ)之后的痕跡。這些真的有一天會消失嗎？他也可以把口罩摘下來嗎？

    真的能做到嗎？梁舟一邊覺得不會，一邊又暗自希望會有用，他慢慢走回書桌前，不再多想，拿出書認(rèn)真復(fù)習(xí)。

    梁舟高一，要考九門課，一天兩門，算下來要考快一個星期。梁舟還是挺重視考試的，他本來就比班里同學(xué)上學(xué)晚兩年，再不努力，好像自己真的遠(yuǎn)遠(yuǎn)落于人后。以至于等最后一科考完，走出考場的時候，梁舟都微微舒了口氣。

    上午考完，下午學(xué)校沒有放假，照常上課。于是下午科目的老師進(jìn)來都不約而同地開始講解期中考的卷子。

    梁舟憑著自己不多的印象和老師講的答案對了一下，似乎正確率很一般，他心情有點(diǎn)不太好，連帶著下午吃飯都吃得心不在焉。

    直到上了晚自習(xí)，班里同學(xué)都在竊竊私語討論換同桌的事，梁舟沒有，他一個人坐在那，翻著書想著自己錯題到底為什么錯，越翻他越不開心，都是些很簡單的問題，都是太粗心錯的。

    梁舟皺著眉頭坐在位置上，班里的竊竊私語讓他覺得很煩，很頭疼，他正準(zhǔn)備出門上個廁所透透風(fēng)，班主任進(jìn)來了。

    他拍拍桌子讓班里安靜下來：“上次說的換同桌的事，你們考慮得怎么樣？”

    班里剛安靜，一下子就又沸騰起來了。

    “好朋友坐一塊可以，但別給我上課聊天。……什么你倆要做一起？趁著換座位談戀愛?。俊?/br>
    班里哄笑起來。

    突然的。

    “老師，”陳池舉著手站起來，“我想和梁舟一起坐?！?/br>
    “??？”不知道是誰發(fā)出的疑問，教室里突然安靜下來。

    大家似乎都很震驚，就連梁舟也很震驚，整個人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陳池，陳池看到了，沖梁舟笑了下。

    “噢？說說你想看梁舟坐的理由，每個人都得要有合理理由啊，誰也不意外?！?/br>
    “我想和梁舟交朋友，”，陳池又朝梁舟笑了下，意味深長道：“互相幫助?！?/br>
    梁舟睜大了眼：“…哎？”

    陳池注意到了，舌尖頂了頂上顎。

    該收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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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舟的傷痕會一直有。

    下章做同桌了，給呆呆的梁舟一點(diǎn)海星和評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