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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下樓梯,穿過走廊,他不再眼盲,卻跑得跌跌撞撞。 推門而入的那瞬間他聞到夏風(fēng)裹著炙熱逼近五感,片颯颯的曠野里風(fēng)聲震顫,曾被他遺忘了十年的過往化成杯涼水在他的骨骼里結(jié)冰生刺,漫過心口的寒意痛得他手腳冰涼。 他想起那場車禍后他無數(shù)次從噩夢驚醒,那是后半夜最黑的夜晚直到黎明,他在潔白的被褥和水晶吊燈下輾轉(zhuǎn)難眠,四周夜色濃重得像是要把他吞沒。 很長段時間里他覺得黎明不會來,半夢半醒間那人卻伸手遮住了他的雙眼,告訴他不要害怕。 于是他看見紅日越出地平線照亮整個房間,他支著身子看窗外日出,千里之外的煙雨江南,朵木槿背對著他盛開,花瓣柔軟而嫵媚。 “吱呀——” 聲悠長的回響,素白的病房門被打開了。 那人坐在窗前的病床上,窗外是油墨畫般濃郁鮮艷的晚霞,膨脹的顏色就這么裹著雨后落葉的氣息擠滿了視線。 “沈念,十年前……” “噓。” 那人轉(zhuǎn)過頭輕輕笑了起來。 窗外很遙遠(yuǎn)的地方,陣風(fēng)穿山過水而來,樹影搖曳成翠郁的波瀾。 潮熱的汗水從發(fā)間滲出,他猜測這刻他的表情應(yīng)該是狼狽的,可那人的目光卻溫柔。 “予城,我想貓貓了?!蹦侨碎_口。 那是落日墜進(jìn)另半個世界的最后刻,月亮在尚未暗去的蒼穹現(xiàn)出輪廓。他坐在片落日織就的火樹銀花里,夕陽的余溫把他整個人都照得溫柔。 “那我?guī)慊丶液貌缓谩!彼f這話時聲音有些嘶啞,心卻軟得塌糊涂。 “我們回家,貓貓也定很想我們?!?/br> 第17章 一切安好 傅予城替沈念辦理好出院手續(xù)后就叫出租車帶人回了家。 出租車不允許開進(jìn)小區(qū),下車的時候他走到后座打開車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人抱進(jìn)懷里。 帝都的夏天很熱,傍晚黃昏時分暴曬了整個白天的地面返出滾滾熱氣,他額角沁出汗水,沈念伸手輕輕替他拭去臉龐滑落的汗水,溫柔的聲音像是月光般汩汩撫摸過耳膜。 像是籠罩著整個城市的喧囂都在此刻覆沒了聲息。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懷里的人輕笑著伸出手臂繞過他的脖頸,纖細(xì)不盈握的手腕掠過他的耳尖。 很燙。 他悄悄按捺住加速的心跳,低頭走得小心翼翼。 他害怕自己不留神的顛簸會弄疼懷里的人。但懷里的人卻把他的小心翼翼誤以為吃力,于是仰頭靠近他耳畔小聲開口:“小心些,重的話就把我放下來吧?!?/br> “不用,我不累?!备涤璩潜欢戏鬟^的熱息亂了心神,被熱息觸碰的耳廓陣guntang到心悸。 沈念其實比他想象得要輕很多,手握著腰側(cè)總會讓人聯(lián)想到纖細(xì)不盈握。 上樓梯的時候他走得很穩(wěn),但大概是因為彼此離得太近,他就連呼吸都不敢放肆。 “好好休息下吧?!彼讶溯p輕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等到晚飯的時候我再來叫你?!?/br> 沈念躺在床上點點頭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因為藥物里的鎮(zhèn)定成分起了作用還是真的太累,久違的困倦感宛如潮水般上涌。 傅予城不想打擾他休息,替他細(xì)細(xì)掖好被子后就離開了房間。 下樓的時候,躺在貓窩里睡覺的橘貓還在呼呼大睡。 貓?zhí)煲鶄€小時,他沒打算吵醒它,添完貓糧和水就進(jìn)了廚房。 淘米,切菜,在鍋里倒上兩大碗水,他見過沈念煮粥,這大概是所有料理里最簡單的道。 窗外是深沉暮色籠罩的帝都,泛黃的日光纏繞成綿軟的絲線,微風(fēng)輕柔吹拂著飛揚的塵埃。 空氣里安靜地只剩下粥沸騰的聲音,水霧騰起的時候他抬眸望向了窗外。 遙遠(yuǎn)天邊,夕陽如火般通透,庭院里未謝的木槿被煙霞映成漂亮的暗玫瑰色。 他抬頭就能看見不遠(yuǎn)處綿連閃爍的亮光,萬家燈火蜿蜒成人間的長明星河。 帝都向來如此。 這里的人喜歡在夜里創(chuàng)造白晝,所以無論寒夏暮楚,這座城市永遠(yuǎn)不眠,深夜絢爛迷離的燈光比盛夏時分的極光星河還要惹眼。 他想起上輩子的過往,大概時間真的能麻痹疼痛,所有人都以為他從這段為世俗所不容的感情里走了出來,他嘴上不再提起心里卻把和那人有關(guān)的切纏繞成死結(jié)。 沈念離開后的第三年他逐步接手了家里的產(chǎn)業(yè),脫掉白襯衫褪去身少年意氣,他穿上筆挺西裝流連在上流名利場。 那里沒有人會叫他予城,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口個傅先生。 他頭上再沒有清透的月光,身后也沒有等他歸來的故人,燈光靡麗的名利場里,他孤身人在夜深人靜時夢回江南。 他心尖的影子化成朵木槿,純白的花瓣在夢里碎成憧憬的幻境。很長段時間他做夢都想飛去遙遠(yuǎn)的南方,想在江南煙雨朦朧的巷間把那人清瘦的影子揉碎在自己的懷里。 “撲咕撲咕——”沸騰的米粥從鍋蓋的縫隙里溢了出來。 他猛地回神關(guān)了火,鍋里的米漲得厲害,鍋邊是片狼藉。他手忙腳亂地收拾,手指被燙得隱隱作痛,心里卻不解為什么沈念做起來那么輕松的事,到他手里卻難得無處下手。 是米加多了嗎?他看著快要溢出來的粥滿臉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