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動作把已經(jīng)睡著的人扶到床上躺好，他坐在床邊輕輕撥開那人額前的碎發(fā)。

    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指尖輕輕滑過那人微微泛紅的眼尾。

    他從來沒想過物是人非這個詞會以這種方式應(yīng)驗在他身上。

    年未見，他以為他們久別重逢，這個人還是那個鮮活在他記憶里陽光般熱烈張揚的少年，那個總是悄悄注視著他被他發(fā)現(xiàn)后又會不自覺害羞到說不出話的笨蛋。

    說實話，他不是個喜歡念舊的人，對過往的羈絆和已經(jīng)離去的人也不會有多大的眷戀不舍。

    可如今重新回望，那些記憶卻鮮明得像是發(fā)生在昨日，這雙眼睛似乎不久前還明亮得像是蘊著整個盛夏的炙白，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眼里空洞得只剩下片失焦的漆黑。

    沈念有些出神，身旁的人握著他的手睡得很沉，他扭過頭看見窗簾縫隙發(fā)亮的雨和玻璃，沒有關(guān)緊的玻璃窗在狂風(fēng)怒撼下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他起身走到窗邊把窗關(guān)緊，大概是被雨淋濕的緣故，濕熱的風(fēng)吹在身上有些微微發(fā)冷。

    他把衣服脫下來放在烘干機上，想要換件干衣服的時候卻想起來行李箱還放在小區(qū)門口的安保處。

    進小區(qū)的時候保安攔著他說沒有戶主的許可不允許他進去，他聯(lián)系不上傅予城于是就把行李箱和身份證壓在安保處，這才勉強讓保安同意他進來。

    借他件衣服穿，應(yīng)該沒有關(guān)系吧……他回頭看了睡在床上的人眼。

    雖然隨便動別人的私人物品不太好，但是現(xiàn)在他光著身子也沒法出門去拿行李箱。等到衣服烘干了就脫下來洗干凈還給他，應(yīng)該沒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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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屋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

    層疊堆砌的烏云在滂沱暴雨后終于散去，淡金色的陽光破開云層照耀著被大雨沖刷了整夜的大地。

    他望向盛夏時分灼白的天，這曾經(jīng)宛如末日般的灼亮夏日，此時此刻卻溫柔得有些過分，似乎就在此刻天地逆轉(zhuǎn)，海水將天空染為溫涼的蔚藍。

    他回過神來急匆匆地下床推開房門，戴著隱形眼鏡看不清腳下的路，他路磕磕絆絆地走下樓梯，好幾次差點摔倒。

    房子里沒有人，他心如擂鼓，邊跌跌撞撞地下樓邊喊著那人的名字，可回應(yīng)他的只有他胸口急促的喘息聲和陣陣微弱的回應(yīng)。

    最后節(jié)臺階的時候他視線模糊腳踩空，手抓著欄桿才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已經(jīng)走了嗎……他跪在臺階上慢慢松開了緊緊攥著的手，徹骨的冰冷浸沒心口，像是好不容易攀上云端后又被踢進冰冷的深淵。

    就不能等到他醒過來，和他說聲再見再走嗎……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被編織成金線的陽光宛若花瀑般灑落，那人身后是香樟樹滿盈微光的蔥翠，金綠交織的光影就這么傾瀉在木質(zhì)地板上，化開片濃郁明亮的翠綠。

    “予城？你怎么了？”那人踏著地斑駁金綠急匆匆地走到他面前把他摟進懷里，驟然縮短的距離，明亮的空氣彌漫著藥的艾草香，和淡淡的檸檬冰糖的清甜。

    “沈念……”他努力睜大眼睛，試圖讓自己的視線清晰到能看清那人的面孔。

    “抱歉?！蹦侨松焓职矒岚爿p輕撥開他額前的碎發(fā)，“我看你睡著了所以出門去給你買了些藥，我mama是醫(yī)院的醫(yī)生，小時候我感冒發(fā)燒就喝這個。”

    “對了。”話說到半沈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頓瞬后再開口，聲音聽上去有些遲疑和不好意思，“因為我的行李箱在門口安保處那里，剛才我衣服被雨淋濕了，沒經(jīng)過你同意就穿了你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洗干凈之后還給你……”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甭勓裕B連忙聲揮手，說話聲音磕磕巴巴的，眼睛卻目不轉(zhuǎn)睛地，甚至是過分專注地落在那人身上那件黑色的襯衫上。

    大概是因為尺碼大了些，領(lǐng)口和肩膀都有些寬松，本就白皙的膚色被黑色的衣料襯更是白得亮眼，讓人忍不住浮想聯(lián)翩。

    沈念，穿著他的衣服。

    突兀出現(xiàn)的念頭因為眼睛捕捉到的畫面而愈發(fā)清晰深刻，他的耳根有些微微發(fā)燙，忙不迭地移開視線，正想扭頭掩飾的時候那人卻湊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輕柔覆上自己的臉龐。

    “你是想看到我嗎？”他扶著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他的五官，從眉梢到嘴角慢慢向下，“不要勉強自己，看不見也沒關(guān)系。”

    “年不見，你可能不記得我的模樣了吧?！彼ひ魷厝幔讣饴娱_的點細膩柔軟倏地刺進心口，“沒關(guān)系，我們慢慢來?！?/br>
    “這樣的話，應(yīng)該能記起我的樣子吧?！?/br>
    第13章 妄念

    時間，似乎就在這刻凝滯了。

    guntang的手心覆上那人微涼的臉頰，莫名燒灼的熱意在回旋的指紋間盤旋流淌。他本想著看眼就移開視線，可身前的人卻偏偏不知收斂地對著他笑，眼里點微微發(fā)亮的溫柔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把他尚未平息下來的心緒攪成團亂麻。

    呼吸亂了，心跳像是失去了控制般的急促。

    好想吻他。

    “沈念……”他脫口而出的聲音有些顫抖，放在身側(cè)的手攥得發(fā)痛，“你那時候沒答應(yīng)我你會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