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唉聲嘆氣
公寓空曠起來,墻上掛著一副立體派油畫,黯淡下不見棱角,唯一能慰藉它的是外面婆娑樹影反射的光,竟然有些駭人。 陸智尹坐在沙發(fā)上,摁過跳動的太陽xue,他煩躁地打開手機,見一哥們發(fā)了個帖子的鏈接過來,帖子上都在說陸智尹生日趴很奢華,還傳出他和姚美怡要在這一夜私定終身的話。 他不屑一笑,鎖屏,隨意地扔在一邊。 陸智尹早已想不起姚美怡在陽臺說過什么話,只想起在洗手間見到的奶茶色。 姚可誼喜歡奶茶色,總是故意沾在他身上,兩人每次吻過,她唇色反而更深。 他和姚可誼談過,在兩個月前。 第一次見她是在暑假,他去公寓附近的便利店買打火機和煙,她在收銀臺看雜志,是個新人,長相很清,皮膚很細膩,隨便扎著頭發(fā),發(fā)絲貼著肌膚。 他結賬,她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手下利索掃碼收銀。 臨走,只聽見一句謝謝光臨,涼絲絲的嗓音,像嘗過冰牛奶,不是很甜,但是很醇。 陸智尹剛想去洗澡,鈴聲就響起,屏幕顯示了一張照片,看樣子是抓拍。 很漂亮的側臉,黑色發(fā)絲纏在耳后,無骨耳垂白得像貝殼,風吹過掛耳垂上的琉璃落葉。 接通,“怎么?!?/br> 他望著那副油畫,零星波影,黑色幾何,直白沒有兜轉。 那邊的人平靜道:“我媽沒回來,鑰匙落你家了?!?/br> 陸智尹好笑道:“又是故意的?” 姚可誼面對貼著紅色倒福的木門,手指輕輕刮過門上的鐵銹,捻在指腹,漫不經(jīng)心道:“隨便你怎么想?!?/br> 其實她真的掉了,可能是他背她的動作太大,鑰匙掉在沙發(fā)邊的毯子上。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搓麻將和老花電視機交雜的聲音作背景。 聽到姚可誼指甲撥弄的聲音,他才說一句等我,下一秒是機械嘟嘟聲。 等我這句話,她聽了很多遍。 包租婆刁著牙簽,手里搭著一大串鑰匙,拉開自己家的鐵閘往外走。 她瞇眼,見走廊盡頭站著人,嚷道:“喂,小妞,我要鎖樓道門了?!?/br> 她在提醒姚可誼趕緊回去。 姚可誼想了想,拒絕了。 她在走廊盡頭通風,那里是向外的,能見對面壘起的樓房和交纏的樹木,轉身大概走十步吧,就會有一個樓道門,踏進去里面就是握手房,管道排氣口都對外,空氣有些逼仄,還很熱。 站著沒到十分鐘,腿累。 姚可誼下樓去附近24小時便利店坐著,在靠窗的位置透過玻璃看外頭街景,對面繁燈收集街道輪廓細節(jié),大排檔燒烤攤飄煙盤旋上空。 每日步履匆匆,每夜生猛快活,南市人不愿浪費一分一秒享受的機會,哪怕是秋天,涼拖鞋晾在空氣依舊是標配。 姚可誼也沒怎么多看,無聊玩起手機,見班群都在轉一個帖子。 點進去滑動,上面是陸智尹和姚美怡在陽臺聊天的背影,一高一矮,看背影還蠻襯。 如果有delete鍵,她會點它。 陸智尹來了,他敲了敲玻璃。 她抬眼,看見他,也看見自己在玻璃上的虛影。 為什么不能就這么嵌在他身上形影不離,不用費盡心思。 思緒太過跳脫,見陸智尹進來,又回過神來。 他很高,皮膚也白,就這么低頭看她。 灰色衛(wèi)衣,休閑運動褲,AJ籃球鞋,少了在學校的單調拘謹,身上是干凈的皂香味,很清寡平淡的味道,但她也不敢多聞。 人在嗅覺上可能會有該死的固執(zhí)依賴。 “走吧。” 姚可誼輕微地嗯了一聲,跟著他走到外面。 風突然一刮,把羸弱的黑色塑料袋掀起,又把她裙子吹起,她只是捂著,但風不愿孤苦伶仃,它喜歡放肆,尤其是深秋的風,能卷走人身上的溫度。 陸智尹皺眉,出于保護還是一把摟著她,她也沒拒絕,可能是風大不饒人,也可能是懶于抽身。 男女走過霓虹燈,走過河涌。 不知走了多久,他沒帶她到公寓,而是到附近江邊,江味盎然,夜色被流光溢彩提亮,凌晨還有人坐在長凳上吹風,腰間掛著復古留聲機,播起鄭秀文的《唉聲嘆氣》。 他本不愛聽,只是歌詞仿佛在影射。 「床是我床,但你的汗能令我這世界泛巨浪」 陸智尹隨便找了處地方,疲倦地靠在欄桿,對面街燈撲朔迷離,心思亦如此。 分了之后,她有沒有和嚴以濠做過,她有沒有被嚴以濠抱過,他想都不敢想。 姚可誼隨他在這耗時間,等他又抽煙,她鼻子一皺,“不許抽?!?/br> 習慣來得如此可怕,說過的話在風中消散,但心有余悸。 陸智尹淡淡掃了她一眼,滅了。 半晌,他含著煙礫的嗓子說:“姚可誼,你該兌現(xiàn)承諾了?!?/br> 姚可誼側頭看他,他眼半瞇,臉線條流利,她回:“是你剛剛說放我一馬,我理解為一筆勾銷?!?/br> 他掏出手機點亮,上面已經(jīng)是一點:“昨天放你一馬,不代表今天放你一馬,我從來沒說一筆勾銷?!?/br> 姚可誼看他眼睛,手攀上他衛(wèi)衣,細指有意無意地勾著領子旁邊的抽繩,灰色在奶粉白上纏繞。 她突然踮腳靠近,唇快貼上,輕柔出口,“今天兌現(xiàn)了,以后就沒了哦?!?/br> 陸智尹只覺沉悶,如果今日把她上了,他們二人之間是真的徹底一筆勾銷。 他呵了一聲,說:“回家?!?/br> 公寓離江邊不遠,這里都是富庶地區(qū),叫江東路,工資都蠻高,而姚可誼住的地方是江南路,比較平庸的地方,所以她暑期到江東路兼職,賺點零花。 姚可誼七月夏天到南市安頓,九月秋天轉到一中,現(xiàn)在十月,涼意綿綿。 姚可誼雖然不是生在南市,但她來到南市像白鳥歸園,又似落葉歸根,她整個人沒沾半點小城市的拘泥,反而有一種散逸和機巧。 才過了快兩個小時,她又回到他的公寓。 陸智尹一個人住,爸爸經(jīng)常出公差,mama在國外,他索性搬出來自己一個人生活。 姚可誼光著小腳,地板冰涼鉆入肌膚,下一秒突然被人抱起來,那人用手肘摁開公寓的燈,她抬頭看見他清晰的眉眼,脖頸有顆小小的痣。 她毫無顧忌地勾上他的脖子,把溫熱的氣息灑在他周圍,“想清楚了,這是我們的最后一次?!?/br> 她不單單同他說,亦是同自己說。 陸智尹的唇抿成一線,腳進入松軟的毛毯,把她扔到沙發(fā)上。 姚可誼被突如其來的下墜和碰撞弄得腦袋一重,她怒瞪他,“痛啊混蛋!” 陸智尹欺壓上來,緊緊扣著她,她的校服襯衣早已被揉皺,裙子一下就撩到腹邊露出蕾絲內褲。 他捏著她手腕,那里骨架細,若是以同樣力度捏玫瑰枝,輕易斷裂,說:“我們不zuoai?!?/br> 姚可誼吸了口氣,抬腿勾上他的腰,“你忍得了?” 陸智尹捏她的手微微濕熱,是汗。 是欲望蒸發(fā)的痕跡。 真他媽頭痛,他想狠狠上了她,但是他們二人都極度愛面子,都難向對方低頭。 槍聲響起無人幸免,只要他們都上膛,愛欲燃裂過后是了無的空虛,他不愿因為這一次就把她推得更遠,但他又難忍同她茍且。 她就是清冷刀刃,裂他意志。 他突然想起后半段歌詞。 「若然欲念都曝了光,明日追憶都變得骯臟」 …… 親愛的老板們,我想問……我能……有機會搭上新書榜的列車嗎。